第四十一章 施恩

    一处略显破败的房间，一盏油灯，里面微弱的火苗晃动着。

    郭尧尧坐在凳子上，一会儿看看左侧的楚阳，一会儿看看右侧的张显儿，一双眼睛眨巴着。

    “这村子有问题！”楚阳双手杵桌，面向两人，很是笃定，问道：“两位师姐怎么看。”

    “是有些不对劲，排外不说能理解，但是对于外人这种莫名的仇视……”张显儿说到此处，顿了顿，楚阳能感觉到的，身为女儿身的她觉察的更加细微。

    “而且村子里，似乎壮年一辈断了层一般，进来多见青少年，壮年也见，这个比例有些不对。”张显儿组织了下语言，如是说道。

    “或许，可以找瑶姑娘问问。”郭尧尧点了点头，说道：“从进村到现在，也就只有在她身上我没感觉到那种莫名的仇视。”

    “瑶姑娘啊！”想起那个面若冰霜的女人，楚阳无奈的苦笑一声，恐怕瑶姑娘更加不会理睬他们了。

    瑶姑娘确实没有敌意，问题是瑶姑娘对啥都是与己无关的态度啊，这个女人不一般啊。

    ……

    鸡鸣声起，一轮红日缓缓爬升。

    朱家院落不远处，有一道小门轻轻打开，依旧一身白衫，瑶姑娘挽着一个发髻，从小院子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盆清水。

    “瑶姑娘早啊！”楚阳看见她，忙是先打了声招呼。

    谁曾想瑶姑娘充耳不闻，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斜视一眼楚阳，就这么端着一盆清水，从朱家门口径直走过。

    楚阳略不自然的挠了挠头，还真是……略有那么一些尴尬啊。

    遥望了一下，那已将大半个脸庞探出的红日，心下暗自思量道：“这个时间，想来郭师姐应该已经到了吧。”

    大德村数里外

    郭尧尧从半空跃下，手掐一个法诀，须臾间那原本精致的五官发生了变动，一个四十多岁的夫人出现在了原地。

    “咳……”

    轻咳一声嗓音略带沙哑，郭尧尧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易容之术本就是她这一脉所长，掏出镜子看了看，这镜中人哪儿还有半分郭尧尧的影子。

    不多时，大德村的村口，有一身着长裙的端庄妇人路过，言说自己和家里的客商走散，一路寻来，可否进村讨口水喝。

    大德虽说地处古水边境，略有偏僻，但两域行走的客商却也多有路过，村口的汉子倒也没有往深处想。

    “去去去！”依旧是村口那处灶窑前，那原本打盹的汉子站起身来，一脸的冷漠，对着郭尧尧很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怒喝道：“有多远走多远，村子不欢迎。”

    郭尧尧原本还想进一步试探一下，看那汉子猩红的双目，打消了这个想法，这还真不是一般的排外啊。

    汉子眼中，就见眼前这不认识的妇人小声嘀咕着从视野里面消失，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大德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坳处，那原本一脸风霜的妇人停下脚步，左右四下看看无人，伸手轻轻一挥，容颜再换，郭尧尧从小山坳处走了出来。

    不多时，大德村口郭尧尧走了进去，那打盹的汉子见是郭尧尧只是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继续打盹。郭尧尧三人他认识，村长特意嘱咐过。

    朱家院落前，那自凌晨出村的郭尧尧和楚阳，张显儿两人碰头了。

    “怎样？”楚阳开口就是询问此行试探的结果。

    “不是一般的排外，近乎于仇外。”郭尧尧说着，探头瞅了瞅院内，见朱祖余不在，方才继续说道：“而且很奇怪，我进来时村子家家户户都在烧瓷，村口灶台处重新换了个人，那处窑灶在这个时间了都没起火，不像是为了烧瓷。”

    想起刚才那汉子陡然间转红的双目与气息，如同野兽一般，郭尧尧继续补充了一句：“村口那人更像是防护，方才驱赶我时，有股微不可察的妖气涌动，特别是那双眼睛，很可怖！”

    日上三竿，眨眼已是正中午，自郭尧尧打探回来后，楚阳便让她回屋歇息去了，自己则和张显儿走走看看这大德村。

    “嘭……”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如同沙袋重重的砸在地上一般，伴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那本在村子里闲逛的两人，寻着哭声朝子门头的地方赶去。

    一处院落前，有一大树，枝繁叶茂，高过屋顶。树冠之下，有一孩童，双手抱着膝盖凄厉的吼叫着，泪水布满脸颊，一个劲的喊着“疼！”

    孩童身边，有一对夫妇蹲坐在地，明显的手足无措，慌乱至极，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做才好。

    巧了，虽未走至身前，楚阳却是认出了，这孩童正是昨日踢毯子的几人之一。

    “让你不学好，爬什么树啊，你娘用的工具自有爹爹寻来，需要你逞这个能吗？”声声责怪声从汉子的口中传出，听似严厉，却透着一股nongnong的关心，旁边跟着一妇人不住的啜泣着。

    “嘶！”

    楚阳走近后看着地上这抱腿惨叫的孩童，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截森然白骨，就这么刺破这孩子的裤子露出在外，地面上这孩子侧身抱腿，不住的滚动哀嚎着，额头上生出豆大汗珠，看着就让人疼。

    “我要出村！”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男人蹲下抱起了孩子。

    “来得及吗？”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朱祖余拄着拐杖，推开那陆续赶来的几人，走至前来。

    “村长！”看见朱祖余，如同看见救星一般，男人忙是哀嚎出声，眼眶中泪水在打圈，抱着怀里的孩子，哽咽道：“稚儿他……”

    “我只能帮孩子略微减轻痛苦，把骨头复位，至于能不能日后如常人一般，就得看造化啦！”抬手打断了男人的絮叨，看着怀里的孩童，朱祖余也是心下不忍。

    “可是稚儿还这么小……”不甘的吼出声来，听着身边女人的啜泣声，这汉子心下更感烦闷，闷声道：“我要出村，稚儿年龄太小了……”

    “来不及的，就算你这会儿跑出去，赶到最近的乡族又需要多久？你想活活疼死孩子啊！”说到这里，朱祖余道：“今晚大祭，你童家在不在都行的，死人的事永远没活人的重要，可是来不及啊……”

    伴着朱祖余一声轻叹，这童家汉子无力的低下了头。是啊！来不及，这方圆百里不见人烟，偶有命好可以遇见一些商旅，信不信的过暂且不说，如果遇不到呢？他不敢拿孩子命去赌！

    “要不我来一试？”看到有两人被朱祖余叫到身前耳语一番，便匆匆离开的背影，张显儿略有那么一些不忍，这荒野小村，倘真有什么土方子，估计就真像朱祖余所说那般，这童家孩子日后得变成瘸子。

    “你……”朱祖余回头打量了一下张显儿，略有那么一些诧异与几分不信。

    “还请小大人救我孩子啊！”童家的汉子可不会想那么多，此刻闻听张显儿有办法，已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楚阳与张显儿他认识，公门中人应该不会骗人的。

    张显儿给楚阳递了一个眼神，后者上前就要接过童家汉子怀中的孩童，双手伸出时，却被一双小手狠狠推开。

    童稚躺在汉子的怀中，即使额头渗着冷汗，双目中依旧带着一股浓烈的恨意，看着楚阳，咬牙道：“我不要仇人给我治……”

    楚阳一愣，仇人……

    “瞎说什么！”还没等他有个反应，就有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童稚的脸上，童父生怕这孩子没个轻重得罪张显儿，他还太小了，不知道瘸了代表着什么。

    受到童父那含怒的一巴掌，童稚用手捂着腮帮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却也不再挣扎，任由楚阳将他接了过去。

    “可有把握？”朱祖余尤自不放心，探头问道，村子里的后生可都是宝贝啊。

    “十之八九……”嘴上回答着，张显儿手上功夫一刻也没敢耽搁，她已经大致摸清了童稚的断骨处。

    “有点疼，你忍着点……”张显儿话还没说完，猛然手下一按，一阵凄惨如杀猪般的叫声响起。

    只见童稚因疼痛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趁着他张嘴的瞬间，反手一枚丹药就被张显儿扔进了他的嘴里，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顺喉而下。

    紧接着就是一记手刀，打在了童稚颈后，只见他两眼一闭昏了过去。那凄惨的叫声来的快，顺着张显儿挥出的手刀，去的也快。

    “好好休养，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将那昏死过去的童稚交到身前一脸焦急的童氏夫妇手中。张显儿如此说到，也算为他们安下了心。

    轻轻点了点头，朱祖余眼神复杂的看了张显儿与楚阳两人一眼，佝偻着身子，低着头慢慢走开。

    不远处，瑶姑娘出现在了一处院门前，双眼中有着异样的光芒闪动，不似人的眼睛，紧盯童家门口众人。

    待看到张显儿一记手刀打晕童稚，朱祖余摇着头从簇拥的人群中走出时，她眼睛中那股异样的光芒方才缓缓散去，重归于静。对着远处慢慢走过来的老人，轻轻施礼，唤了一声“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