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迷雾（上）
落倾城从房檐之上飘飘而下，就挡在闫熙晨身前。怀中的长相思此时变成了最好的武器，手中一翻，一个用力，长相思便翻滚着琴身，狠狠砸上了那黑影略有佝偻的身子。当即便是将那黑影砸的口吐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万鬼咒也被强行打断。 “孽畜。” 那黑影也没想到，自己在落倾城面前会如此不堪一击，整个人都被长相思伤的萎顿在地。眼看那翻飞的琵琶又乖乖回到了落倾城怀里，整个眼珠都抽搐了下。与此同时，额头上一抹紫光微闪，那狰狞的鬼脸上，竟慢慢浮现出一抹茫然的清醒。 落倾城见那黑影已动弹不得，也是有些震惊于长相思的威力。她自己的战斗力有个几斤几两，她向来清楚的很。虽然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仅凭一招，便伤的如此邪祟爬不起来，那还真是难的很。 “女人，你是哪条道上的？” 那黑影在地上坐起，脸上不知为何，突兀的涌起一抹解脱的笑意。抬起长着尖利指甲的鬼爪，抹去嘴边流出的黑色血迹，声音嘶哑的开口。 “人？”落倾城看着面前的黑影，他的气息突然变化了些许，身上半丝鬼气不存。迟疑了下，落倾城才又开口道，“既然是人，何必将自己弄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呵。” 那黑影闻言竟然突然笑出声来，笑声中说不出是凄凉，还是悲哀。一张眼珠子掉出半边的鬼脸上，一丝嘲讽的笑意明显。 “你觉得我还是个人？这个样子，我还算是个人？” 那笑声癫狂的很，夹着落倾城看不懂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 “女人，你帮我解脱，我很感谢你。所以不管你来这赵家大院有什么目的，我都给你个忠告，别再掺和这赵家大院的事了。” “这里，注定要成为诅咒之地。每个人，每个接触过的人，有着因果牵系的人，都逃不过，逃不过。” “这是一场劫难，是他做过的孽，是他要受的果。” 那黑影说的话很模糊，似乎有什么禁忌，让他不能吐露太多。说到这里，已是开始大口吐出血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来给我个解脱。但等了这么久，都没有寻到可以托付的人。” “如今终于老天开眼，让我等到了你。” 那黑影此时虽然在大口的吐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愉悦的很。与此同时，落倾城发现他的气息正迅速衰竭下去。 “我注定了回不去了，也逃不脱，但她好不容易逃脱了出来，总是好的。” “希望你好好保护她，求你，好好保护她。” 那黑影似乎被长相思的力量打破了什么禁锢，一张可怖的脸上，有着为人的温软清醒。落倾城并不知道，他说的她是谁，但也知道这个人现在正在步入死亡，而且是，魂飞魄散。 他的气息越发衰弱，说出的话都已经开始听不清了，落倾城转头看向飞落在自己身旁的欧阳，眸光里有着满满的疑问。 “他的灵魂上被人刻了傀儡印，你的长相思唤醒了他的神志。他现在说的话，都是原本被规定不能说的，每一句都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欧阳沉默了下，开口对着落倾城解释道。 落倾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见这么多事。自从下界以来，有太多事都让她始料未及，刚刚开始，行程就这般让人看不透前路。她突然开始怀念起橘生来，虽然那个家伙总是在开她玩笑。 那黑影看着面前的落倾城，一张原本看起来甚为恐怖的鬼脸，这一刻也显得柔和了许多。不再让人觉得怕，反而让人觉得可怜。起码现在，闫熙晨是这样想的。 他比落倾城出世的早的多，虽然落倾城的年岁比他大的多。但他是有见过很多可怜之人、可怜之事的，可像这个男子这般的，却也少见。 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神智，没有思想，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只是一个傀儡般活着，如何不可悲。尤其是，这个傀儡变成了杀人兵器，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恶魔，变成了曾经自己都最痛恨的人时。 “不能救他么？” 沉默良久，闫熙晨突然开口打破了庭院中，持续了好一会儿的寂静。 “不能救。”欧阳抬头瞟了闫熙晨一眼，俊美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他被人在灵魂元印上刻下了傀儡印，现在整个人都是从灵魂里面开始腐烂。你如今看到的，最破败的不是他的身子，而是他的灵魂。” “而且，这种傀儡印很是恶毒，他违背了主人的意志，就会被印咒反噬，魂飞魄散。” 落倾城此时也不清楚，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在地府，她以为她已经看够了各种魂魄纠葛，各种人情冷暖。 可现在，当面对着一个，在她面前一点点消逝的人时，她才突然觉得生命真是一种脆弱的东西。而她更脆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他死，魂飞魄散，什么都不留下。 “欧阳，你说，有这么多魂魄都不能归于地府，那地府又有什么用那？” 欧阳怀中抱着小不点儿橘生，闻言也是无言以对。他回答不了她，因为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并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地府，也只是维持这个世界的基本轮回罢了。 那黑影已是彻底的虚弱下来，一双缓缓磕上的眼眸里，满是解脱。他张了张嘴，努力吐出最后空气般的三个字，然后身子开始迅速腐烂起来，从双手开始，迅速的干瘪，收缩。 “你以为，你想死，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突兀出现的男声，响在空寂的香荷院中，显得很是刺耳。落倾城闻言，手中长相思迅速摆好攻击架势，一双美眸凌厉的扫过整个院落，却并未发现任何踪迹。 可一个转眼，原本就在落倾城面前的黑影已经不知所踪。一个全身披着黑色斗笠的人，就这么站在香荷院的院墙之上，冷冷的扫视着院中的落倾城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