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搞事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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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二年初秋,就在曹cao忙于筹备奉迎天子之事时,一直在白马筑城的曹子恒从后方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水稻田,怕是只有寥寥一点的收获,荀诜在询问过种地的老农后,确定,经过一年的种植,水稻这种作物,并不适合兖州。 不大甘心的曹二公子在把所有的琐事都交给如今青兖工坊的头号大掌柜陈鱼后,便就匆匆赶回家中。 青兖工坊,如今,四面坊墙已完全改造成城墙模样,加之比东武阳城楼还高不少的四角瞭望塔,以及已经增加到一千二百人,合共三部的士卒。东武阳的城内百姓,把此地戏称为小武阳城。 坊外的田间。去岁大旱,兖州受灾后应对得当,还是收获了一定的粮食,在秋收之后,我们的主角便决定在自家的田地上,尝试种植一下冬小麦。这种直到民国之时,才开始推广开来的小麦种植法,在种植户们深入黄河河床取到足够的水后,种下去的小麦种子在八月末破土而出,惊喜了众人。其后在工坊长陈坤的严防死守以及农人们的悉心照料下,这些小麦最终顶住了兴平元年的隆冬,存活下来了,一成。 对此,我们的曹二公子自然十分的失望,可如此“惨淡”的收成,却喜坏了工坊中的百姓,陈坤甚至声称,这是祥瑞,可以进献天子。 进献天子,曹子恒自然是丢不起这人的,上一世上网查询魏文帝的生平时,便看过一篇文章,上面陈述了《左传》等书籍中明确记载了,晋、郑、陈等中原数国,有种植冬小麦。所以,但凡读了点书的,都知道这事,例如青兖小学的教书先生黄仲坦。 工坊百姓不知道的是,这桩冬小麦的种子,便是在黄仲坦的建议下,取自春秋之时的陈国之地,亦就是如今的河南尹新郑县。可惜,这可怜的存活量。 祥瑞什么的自然没啥鸟用,曹子恒要的是确实的产量,可以曹二公子贫乏的现代杂交以及选种知识,想在最短的时间改良出抗寒小麦,那就是想屁吃。无可奈何的曹子恒最终选择了最笨的办法——拼时间。 随后,曹子恒向工坊的种植户下了一个被载入史书,为后世所纪念的命令——留种。 存活下来的小麦,这些比之其兄弟要强壮的家伙,全部留种到明年冬季,一年复一年,挑选当年长的最好的冬小麦留种,直到能得到稳定的抗寒小麦。 而随后而来的兴平二年夏初,再次奔涌的黄河之水,带着曹子恒对白米饭的野望,来到了工坊的田间。早在春季便育上的水稻苗,便是在此时,插进工坊的田地之中。 李老头是工坊中的新任的种植户头领,去岁济阴郡因为太守吴资勾结泰山贼昌豨事败被诛杀,刘备作为新任太守,上任之时已是夏天,对旱情早已无能为力。为了拉来赈济的粮食,曹cao更是被刘备烦的想杀人,济阴郡内,自然就产生了大量的破产自耕农,这些人,最终被郡内以及周边的诸郡的豪族瓜分掉。而有一小部分精于农事者,被分到了曹子恒的手中,就是李老头这些人。 夏初,收获了冬小麦后,工坊外的耕地被一分为二,临近黄河的一块,改成水田,种植水稻,而剩下的,则保持为旱田,夏季栽种更为高产的高粱,用以酿酒,冬季则是继续种植选种抗寒小麦。 如此,兴平二年的上半年,曹子恒一直在忙活筑城之事,直到如今收到了坏消息,不得不回来。 田间,望着一大片长跟痩鸡仔似的水稻,再望望旁边在沼气肥料的加成下,长的跟大姚一样的高粱,曹子恒明白,他那白米饭的野望,怕只能靠进口了。 旁边陪同的李老头看着匆匆而回的曹子恒那失望脸色,一个激灵跪了下去。有点怯怯的道:“公,公子。小老儿本事不济,种,种坏了公子的田地,小老儿愿意抵命。只是乡亲们这半年都勤勤狠狠,没有片刻偷懒,请公子宽恕他们。” 曹子恒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东汉末年,底层百姓的命,压根不是命。他笑了笑,拍了拍李老头的肩膀,道:“没事,我这人没你们想的那么刻薄。这次大概是我想当然了,与尔等无关。只要不是故意使坏,工坊里都不会怪罪。” 李老头闻言,睁着眼,不敢相信,自己这些人,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放过了?一旁的陈坤见此,骂道:“你这死老头,好不晓事,公子不与尔等计较,还不赶紧叩头!” 得了提醒,李老头连忙谢恩。 曹子恒笑了笑,道:“李老丈,与我说说,这些稻苗长成这样的原因?尔等一直照看,应该能大概找到原因吧。” 李老头连忙表现道:“那几个广陵招来的农户,在这住了一个夏天后,说是东郡的雨下的不够多,不及其家乡之半……” 曹子恒思考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历史,必然有其合理性呀。”北方长期以黍、粟、梁等旱地作物为主,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百姓的进食偏好外,更多的,怕是因为黄河的不安定。雨水充足之时,便起舞,遇上旱灾,便断流。 黄河的捉摸不定,便如女子的心思。这样,加上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那并不稳定的降水,水稻这样对水源要求极高的作物,中原之地,便就不适合种植了。 后知后觉的曹子恒随后下令道:“罢了,秋收后,这半边水田便改回旱田,然后把冬小麦的种子种上,挑上麦穗多而大的植株留种,陈老丈盯紧些,那些麦种不要让外人得了去。” 陈坤自然拍胸口保证,以后秋收,便让护卫军派人来巡逻。 水稻推广的失败并未让曹子恒太过气馁,毕竟不过是自身对白米饭的执念罢了,要是能让冬小麦达到春小麦五成的产出,那才是真正震惊整个中原之地的头等大事。 而实现这些,皆需要时间与气运。 工坊之中,曹子恒的办公室,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曹家二公子感叹,纨绔的日子,离其越来越远了。 “曼倩大哥,这些东西,你就不能替我处理了?” 荀诜微笑道:“这些皆是去岁秋后,对改良工坊中各种工艺的匠人的封赏。除了固定的青兖之家的房子外,其他的奖励,还要公子自行定夺,恩出于上,这是公子的责任,自然不能假手他人。” “呵呵……” 看罢卷宗,曹子恒心中感慨道:“中国古代的工匠,真是一群被历史与文化埋没了的特斯拉。” 没有过关于物理与化学方面的学习,铁工司的司祭张晟便帮助高炉司司祭赵楠改良了高炉的局部结构以及各种材料的放置方式,令浇注出来的铁锭一开始便有十数炼钢的韧性。 还发明出以不同韧性、硬度的钢材叠合锻打的方法,做出的性能优异的钢材,这些钢材,如今尝试着用于制作钢弩这种大杀器。曹子恒对于这样的天才铁匠,自然要大力笼络,给出了百金的奖励。(注一) 木匠部的林木匠总是不务正业,这不此前的封赏还没冷掉,这次又在曹子恒提出的羊毛轮的基础上,用猪毛与兔毛制作磨轮,配合滑石粉分序抛光玻璃,做出更为平整光亮的玻璃制品,而作为试作品,便是抛光出来一条碧绿青龙以及一块玻璃板。这两件东西,其后被荀诜交给新招来的饰品工匠装饰了一番,送到曹cao那作为进献天子之物。 这次这位林木匠因为此前已得到房子,这次曹子恒便没再给房子,只给了十金的奖励。 而受到林木匠杠上开花的影响,知耻而后勇的赵楠带着徒弟,闭关尝试了数百种泥土,最终烧出了符合曹子恒要求的胶泥。为此,曹子恒专门写了书信回来,好好的表扬了赵楠一番,给出了与张晟同等的奖励。 还有极多,多是对造纸过程的某个步骤进行改进,或增加了效率,或提高了成纸质量。这些,曹子恒只是在房子的基础上,再给了万钱的奖励。 忙活完这些,已到响午。与荀诜一起用了午饭后,曹子恒便带着人跑到金沙渡旁边的炼铁厂去视察。 今岁初,随着黄河水势的恢复,铁匠部便搬进了新修建在黄河河畔,金沙渡旁边的炼铁厂中。这里四周亦被高墙环绕,有两伍士卒轮流护卫。内里除了数间简陋的砖石平房,供匠人们休息以及文书只用,并无其他建筑,说是工厂,其实喊工场更为合适。
一架较六丈高,通体硬木制作的水车立在河流之上,随水而转,带动着纯钢铸造的轴牵引着工厂内巨大的风箱,亦就是这个时代的橐龠(tuoyue)。磅礴的空气经过一个加热铁箱,灌注进一个两丈高的高炉之中,高温之下的焦炭还原出铁矿石中的金属。 如今高炉司的工匠们建造这样的高炉已经驾轻就熟,原因,便是建造高炉的砖头耐高温的性能实在强差人意,这亦是这个时代的局限。由这样的砖石的建造出来的高炉,自然无法经受得住焦炭灼烧的高温,只要炼铁数十次,砖块便多有开裂,须要拆掉重建。 而旁边土法炼焦的炉窑就好了很多,从建造之初一直用到现在。 焦炭,便是煤炭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到1000°C左右,通过热分解和结焦得到产物。普通煤炭燃烧,也就能达到1200°C左右,而高炉中的煤炭,能达到2300°C的高温。 焦炭的应用,是现代高炉大型化的基础,亦是冶金史上的一个重大的里程碑。 可以汉朝的条件,想要隔绝空气,那显然是做不到的。而土法炼焦的思路,便是因为做不到隔绝空气,便干脆在炉窑的底部做出风窗,以层叠煤炭的方式,在点燃底层煤炭之后,以炼焦煤自身燃烧的热量,逐层往上加热煤炭,当顶部煤炭的温度达到之时,其所处的状态,便已近乎隔绝空气。从而达到结焦的目的。 以这样的方式结焦,消耗自然非常巨大,且生产出来的焦炭灰分非常高,可即便如此。这些焦炭依然是这个时代冶炼的大杀器。 如今,这些焦炭,还有一个极大的用处——制作玻璃。 玻璃的历史非常悠久,并非如我们固有观念般的诞生于近代现代工艺。 现代发掘的古墓中,就出土过不止一件玻璃文物。例如安徽亳州挖掘到的春秋末战国初的古墓中,便有一颗半透明的玻璃眼珠,湖南长沙资兴的西周古墓中出土的琉璃壁,长沙市北郊沙湖出土的玻璃矛皆是铅钡玻璃的制品。 中国古代的工匠实在是非常的聪明,很早就会使用助熔剂,例如为了融化铜,便加入了铅和锡,使铜的熔点从1100°C降到了800°C,同时又增加了铜的硬度。 而玻璃的制作,石英砂的熔点在1750°C,这在使用焦炭之前的时代,是无法达到的温度。考古学家们推测,先民们使用的草木灰、氧化铅和硝石等助熔剂以降低石英砂的熔点,从而制作出铅钡玻璃。 可惜的是,这样的技术制作出来的玻璃,极脆,且稍微受热,便会碎裂开来,压根没法作为日常器皿使用,只能沦为装饰品。 曹子恒知道这些,自然是因为上辈子上网查资料之时,看见曹cao的家族墓葬中,有玻璃这么一件现代之物,好奇之下四处翻找各种古玻璃的资料所致。 玻璃,古来有之。只是在这个年代,被称为琉璃。《集韵》中载:瑠璃,珠也。 曹子恒自然不想让人把玻璃往琉璃上想,便干脆使用玻璃这样的现代称谓,为以后的骗钱计划做准备。 如今,有了焦炭,再加上卫家寻到的,近在开封的石英矿,便有了如今炼铁厂的玻璃车间。 摸着已不存在的右手尾指,看着车间中陈列着的一个湛蓝透明的酒瓶,以及与之对应的四只富有现代感的方形酒杯。曹子恒突然有种冲动,他想让这个时代的人们看看,何为资本的力量,何为贪婪的可怕。当这一切套上一件忠君的华丽外衣,又会变的如何——疯狂。 注一:汉朝一斤(汉斤)金=一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