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送别
千沌趴在黄沙之中哭号着，任由飞扬起的沙粒卷入眼中、嘴中。千辰将一切做罢，便呆呆地看着千沌，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阿沌，从你出生父亲就对你寄予厚望，想要你带领我们一家脱离现状，可你从小不喜欢习武，对待习武总是散漫，我也很努力地想要帮你，但我实在天资不够，终究什么都做不了，可是现在，姐我真得盼望有一天你可以带领我们家摆脱这样的处境，不再像今天那样被人欺凌，如果......” 说到这里，千辰开始有些哽咽，她真得不忍再说出接下来的话。此刻，千沌早已哭干了泪水，他望着千辰，艰难地驱动他干枯的嘴唇：“姐，别哭，阿沌一定会做到的。” 千辰听着千沌对自己的承诺，感到无比的欣慰，那不忍说出的话也在她的心底被磨灭了。此时此刻，千辰面对那黑压压的沙狼群已然是毫无畏惧，之前寒冷凄凉的月光在这一刻又变得如从前一般温馨。千辰张开双臂，让自己沐浴在这柔和的月光之中，她着实是不舍这人世的光阴，但在千沌与自己的选择中，她终究是放弃了自己。母亲走得早，所以千辰在千沌的眼中胜似母亲，也正是这样一种爱让此刻的千辰选择了千沌。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千沌活下去。 千辰拭去眼眶中的泪花，回头看向千沌：“阿沌，再见了！” “姐，你说的阿沌一句句都记住了，阿沌一定会做到的！”千沌紧握着双手，眼神中充满了坚毅，此刻千沌的心像被剜走了一块rou，心中的痛苦已然压过了一切，他深知jiejie既然选择了自己，那就决不能辜负jiejie用意。 千辰回过头，便向着另一个方向飞速跑去，因为常年跟随父亲游走在布丹大沙漠中，她对沙狼的习性很是了解：沙狼总是成群外出觅食，而且在捕食猎物时也是结群而行，并且它们嗜血成性，只要自己洒下血迹，便有绝对的把握将整个沙狼群引开。千辰边跑边取出衣襟中的黑色铁片，咬牙使劲在她干枯的胳膊上划开了足有五寸长的血口子，鲜血在空中弥漫开来。果然那不远处的沙狼群被这血的味道吸引，很快地改变了追赶的方向。 千沌看着千辰远去的背影，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千沌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他生怕自己的动静将沙狼群再招惹回来，那样可就辜负了jiejie对自己的期望啊。直到千辰的背影被夜色淹没，千沌才闭上了眼睛。他细细地想着：如果今天自己没有得罪那个士兵，jiejie何至于去跪下求他，自己也不会因此受伤，那么jiejie就不用背着自己赶路，路程也就不会被耽搁，他们至少可以在天黑时赶到家。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直率惹下的祸，却要jiejie替自己解决，因为自己太弱，自己和jiejie才会被那个士兵羞辱，因为这所谓的难民身份，他们才会低人一等。 千沌回想着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太弱，才需要jiejie来保护自己，而不是自己去保护jiejie。他的泪水直打湿了他身前的这片沙土，此刻的千沌已然陷入了无穷的自责之中。而胸口处的剧痛，也在这一刻让他彻底失去了知觉，昏死了过去...... 三天后...... 千沌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家的破木屋中了，胸前缠满了白布。地上则扔了一堆带血的白布条，而床边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千沌知道这是父亲替他处理过了伤口，如今定是没有大碍了。 “醒了”一股沉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千沌知道这是父亲来了。只见一个身形挺拔，但瘦如柴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正是千沌的父亲千力。千沌看着千力，感觉父亲苍老了许多，“父亲，jiejie......”千沌喃喃着。千力走过来，伸手搭在千沌的肩上，他并没有责骂千沌，只是弱弱地说道：“阿沌，父亲知道了，我不怪你，阿辰选择了救你，我尊重她的选择，走吧，去送她最后一程吧。”说罢，千力转身走出了木屋。 千沌看着父亲的背影，他看得出来，父亲的动作远没有以前那么凌厉，人也变得更加瘦削，显然jiejie的离去对他的打击很大。千沌从床上下来，跟着千力来到了屋外。此刻正值入夜时分，月亮正徐徐升起。千沌看到院中有一堆干柴木，柴木之上，正放着一具带血的白布包裹着的东西。千沌看得出来，那不是别的，那是已经葬身狼爪的jiejie千辰。 这一刻，千沌放声哭了出来，他跪在地上，对着千辰的尸体哭喊着：“姐，阿沌在这儿呢，快起来看看阿沌啊......”千沌的哭喊中不只是对千辰的不舍，更多的是对千辰的悔恨，如果自己再强大一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千力缓步朝千沌走来，弯腰将他扶起，道：“阿沌，阿辰是要去另外一个世界了，那是一个幸福快乐的地方，我们要相信阿辰在那里一定会开心的。”说着，千力的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千辰不仅是他的好助手，更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千力亦是痛苦难耐。 千沌看着千力，哽咽着道：“父亲，我想送jiejie最后一程。”千力没有说话，只是去一旁取来火把递给了千沌。 千沌拿着火把，走到干柴堆前，轻轻地将其点燃。他看着那徐徐升起的火焰，回想这十八年和jiejie的点点滴滴，他是多么得不舍和悔恨。此刻千沌攥紧了拳头，心中也在暗暗许下誓言：姐，阿沌的承诺一定会兑现的，阿沌一定会带领我们一家摆脱现状的！ 千力在此刻也走了过来，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块黑色的铁片，那铁片赫然便是千辰的那一块。千力将铁片递给千沌，说道：“阿沌，这算是阿辰唯一的一件遗物了，你......收好吧。”千力突然哽咽了一下，千沌听得出来父亲的悲痛，他接过铁片，正是这个象征着难民身份的东西，才让他们一家活得卑微如蝼蚁。千沌紧紧攥着铁片，就算手中被挤出了鲜血，他也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千力看着千沌这副样子，也是无可奈何，他拍了拍千沌的肩膀，说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阿沌，坚强一点，总会过去的。”说罢，千力转身走回了木屋中。 此刻，那干柴堆也即将燃尽，千沌看着那升起的烟尘，他知道那是jiejie获得了新生，月光洒在烟尘之上，他相信这一刻jiejie一定是感到温馨的。 “永别了，姐！”......一颗复仇和发愤的种子已深埋在了千沌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