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截然不同的世界
常星沉盘腿坐在仓库外的草地上，青草淡然的清香不经意间吸入鼻腔，沁人心脾。 葱郁植物爬满的围栏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将外界的人潮涌涌与里面的清冷寂静分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的手指在终端的显示屏幕上反复触碰，他必须要将仓库的异常反馈给城市系统。 这是一座荒废许久的无人仓库，而他是最近唯一有记录进入这里的人。倘使他不上报仓库后方破裂的缺口以及在暗影浊流干涉下消融的支架与器具，那么等到秩序院追踪到这里，他就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嫌疑人。 既然决定要帮助女孩，那他就会尽量做到最好。 他清楚得记得从凌晨起便响个不停的警笛，那是他从记事起便从未遇见过的大场面。他想，近来一段时间，秩序院一定会极其重视城市内部的治安。偏偏赵杉月这个时间来到，即使遗漏掉一点点的错漏，也很可能成为警察追捕的重要线索。 若是自己成为秩序院通缉的罪犯——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副画面。 从小他便是众人眼中好孩子、好学生的代表。即使最近几年，因为没能凝结出“异灵”，他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有稍稍的变化，但对于他自己而言，他仍然是那个最好的学生。 因此，不仅仅是为了赵杉月能够顺利躲藏起来，也为了自己的生活不至于崩坏，他不得不将每一个细节做到最好。 仓库的门推开，已经锈迹斑斑的它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常星沉的手指从屏幕上的确认触碰。 他转过头，看向仓库。 一个头上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女站在门口，柔顺的黑发落在灰色轻薄卫衣上。 有一种酷酷的的感觉。 常星沉原来见jiejie穿过这套衣服。与jiejie穿上的那种肆意潇洒的感觉不同，在赵杉月的身上，反倒增添一股清冷的味道。 “很不错啊，这样即便昨晚有人看见过你的样子，如今也不能第一时间确定你的身份。” “是吗......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赵杉月低着头整理额间凌乱的发丝。 常星沉将终端缩小，放在放在衣服的口袋里。他已经将仓库的情况上报给城市管理系统，不久后就会有专门人员来处置。至于仓库里面残留的打斗痕迹与血迹，他先前便将其打扫干净了。 他走上前去。 “走吧，有识别卡的存在，路上的监控不会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赵杉月忍耐住不适应的感觉，点点头，跟上前去。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必须要打起精神，警惕周遭的一切。 ......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行走在大街上。 街道上的行人不算很多，但也谈不上清净。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年轻，她们频繁从路边的店铺进出。 赵杉月将帽檐压低。她觉得自己的后背仿佛长了眼睛，无论是迎面而来的路人或是坐在长椅上歇息的人，都不停地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你太刻意了，越是这样才越显得奇怪。”常星沉停下脚步，凑到她的耳畔，提醒道。 即使他走在前面，也会时不时地回头注意少女的动向。 明明她这一身装扮在街上并不显得凸出，只不过她太过于注意用帽檐遮住她的面容，才会让人觉得好奇。 “我当然知道了，可是......”赵杉月小声说道。 她还不能够适应城市里的气氛。 她看着街道上的所有人，她们的面容扮相和精神气质，都和她在荒野见到的全然不同。她们的身上，似乎自然而然地拥有从容不迫的淡然与追求个性的不羁，这是她在荒野的人们身上从来不曾见过的。 她自己在荒野，已经算得上是特立独行的怪人了。 可是，当她真正踏入“第七城”的土地上，才发觉自己当真是枯坐井底的蛙。她从她们的眼神里，她看不见对于食物的真正渴望、看不见对于流离失所的恐惧。 真是令人羡慕的地方啊。 赵杉月没有因为自己来到这个近似“天堂”的地方而感到欢欣。她反而本能地感到难受。明明在不远的荒野，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们在受苦...... 她甚至看见有一个穿着靓丽的女生，将手中还热气腾腾的rou串，毫不怜惜地扔进街角的垃圾桶。 这一点也不公平！ 赵杉月分明走在这座城市的道路上，却丝毫融入不进去。 她和这里的所有人，格格不入。 “要吃点东西吗？这家客人虽然很少，但因为都是机器做菜的缘故，味道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常星沉指着一家有些冷清的店面，朝身后的女孩问道。 “我倒是喜欢在人少的店吃饭，太热闹的地方总会吵得人心烦。”他继续说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赵杉月变得不在状态，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说不定会被别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填饱肚子会让她变得好一些。 常星沉没来由的想到。 “都是机器做的菜？”赵杉月闻言，顿时好奇，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关于这方面的事项，她没有从别人那里听闻过。 店面不大，透过玻璃望进去，几张规整的木质方桌整齐摆放着。其中一张靠墙的桌子上，一位戴着耳机的寸头男生坐着，他低着头，将细软的面条连带着鲜红的汤汁迅速吸入口中。 “因为整座第七城内，除了秩序院的警察外，都是还在读书的学生嘛。”常星沉解释道，“不光是饭店，连服饰店、便利店也都是由机器运转。” “一个人也不需要吗？”她有些不解，在她的认识中，但凡是有价值的物品，一定会有人专门看管，“要是有人偷窃该怎么办？” 常星沉闻言，揉了揉脑袋。 “其实不用担心这方面。在这里，只要你按时完成了劳动学习，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免费的，根本不会有人去偷窃吧。说起来，我今天就是为了完成劳动学习，才会去仓库的。” “免费？” 赵杉月怀疑地盯着他的脸。 “对，免费。这条街道上，凡是你看见的，都是免费的。” 常星沉注意到少女的脸庞上流露出的不可置信，伸出手，从街道那头指到尽头。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在他说话的同时，不经意间展露出些许莫名其妙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