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投胎是门技术活，走在去坟墓的路上
公鸡的打鸣声在钢铁水泥的城市中，显得异常的突兀。 天糊打开窗户，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它在不停歇的打鸣声中断了气，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在地上。 这是只死心眼的公鸡，连打个鸣都能把自己给打晕死过去。 天糊走过去，把公鸡轻轻地抱起来，再轻轻地放回到鸡窝中去。 努力中的人最帅，努力的公鸡也一样很帅。 天糊整理好身上的衣裳，把自己洗刷得精神抖擞后，出了门。 如果让一只公鸡帅过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骑着破自行车行驶在无人的绿道上，刚开始速度较慢，活动开后，他的速度，提了上来。 当太阳悬空的时候，他的影子变成了地上的一个圆点。 后来，那个圆点连成了线，变成了一杆长枪，勇往无前，他的速度，快得让人不可思议，只见长枪不见人。 身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今天的送餐单到了。 天糊打开后看了一下，当场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是1分，也做好了接受1分的心理准备。 谁知系统就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似的，派送的单送餐分值高达250分。 这么高的送餐分值实属罕见，青霁那么难的送餐单，也才90分，可想而知，这一单的难度有多大。 天糊停下车想了一阵，就明白过来，这是系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不得不装装样子做出妥协，但又不想让他在最后一天咸鱼翻身，故意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事后如果有人较真起来，也有话说，1分嫌低，高分又没本事送到，还想再闹，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怨系统给的分值高。 250分，意思不是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吗？ 是傻子就要有甘当傻子的觉悟，傻子就该乖乖地认命，闹得再凶，最后不过还是个250，而已。 天糊到外卖店取餐的时候，老板拉住他，说：“我开了这么多年的外卖店，还是头一遭碰到去坟墓里给人送餐，要不，就算了吧，瘆得慌。” 刚好斑灿也在，劝他说：“天糊，哪有活人去坟墓里送餐的？ 真的不要去了，坟墓里那种方，光想想，就让人害怕。 不就一张送餐单吗？ 扣250分就扣250分，大不了以后再赚回来就是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人活着，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真的，听我一句劝，别去冒险。” 天糊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们这样说是为了我好，是不想我去冒险。 可是，我现在人就活着，如果我现在不去送这张单，不去争取，那要等什么时候去送？ 等什么时候去争取呢？ 等我死了之后吗？ 有的人从出生就注定了一辈子活得精彩，有的人从出生就注定了一辈子活得窝囊。 活得精彩的人，有人说是投胎技术好。那我投胎技术不好，就应该懦弱、胆小、惜命地躲在臭水沟里活着吗？ 连去搏一搏都不敢吗？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投胎技术不好的人，就只能过着这种苟延残喘的日子吗？ 这样的日子，活得再久，又有什么用呢？ 为何不去搏一搏，哪怕明天就死去呢？ 哪怕只有一秒的精彩，哪怕只能绽放一瞬的光，不也曾经精彩过吗？” 天糊拎起了餐盒，走出了店门。 他的步伐，走得很稳。 斑灿看着他骑车远去的背影，说：“都知道投胎技术不好了，还想着去搏，还想着去拼，非得撞得头破血流，独自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地舔舐伤口才愿意认命吗？ 真到了那时候，整个人就废了吖。 这小子，就是脾气太臭，不听劝。”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外卖店老板说道，“这小子，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还是太年轻，经历的事少，不懂得分辨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喝了点毒鸡汤，就认假为真，想着去搏，想着要过精彩的生活。 往后的日子，有得他的苦头吃了。” 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天糊骑着破自行车，走在林荫小道上，却一点儿也不感觉到热，反而觉得背后寒意逼人，冷得他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不是头顶上阳光普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前不见人后不见影的，独自一个人骑着车行驶在这样的小道上，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天糊骑着车，到了弯道的地方，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拐进了旁边的树丛中。 他刚骑没多久，突然眼前一黑，啥也看不见了，吓得他赶紧刹住了车。 咣当一声，他感觉到自行车的前轮撞在什么物件上，前冲的力道将他摔飞了出去。 他暗道一声：不好，车骑快了！ 送过餐的人都知道，送餐必须争分夺秒，晚了不是罚款就是自己买单，碰上不好说话的客户，被臭骂一顿不说，还会被投诉。 别说车骑快了，就是像赶着投胎似的，从大车底下的轮子间穿过，有时候迫不得已也必须钻。 不要问为什么？ 问就是钱闹的。 如果一定要问钱很重要吗？ 那就请把所有的钱都捐出去，然后躺在病床上，再问问自己，钱到底重不重要？ 天糊脑海里的念头飞快地闪过，借着前冲之力，手上拎着餐盒，腾身跃起，稳稳一个前空翻，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眼前的黑暗慢慢地适应了过来，浓密的枝叶遮得密密实实的，不透一丝儿光线。 天糊发现自己正站在车顶上，差点害得他躺在病床上的，正是这辆轿车。 他从车顶上跃了下来，嘀咕了一句：“是谁啊？把车停在这里，把路都堵住了，这不是在害人吗？” 这辆轿车看起来挺值钱的样子，但有多值钱，天糊也看不懂。 对于车，天糊仅限于四个轮子一个方向盘，加油能走，刹车能停，再多的就为难他了。 他把跌倒的自行车扶了起来，发现根本骑不了了，前轮已经撞弯了，踏板支架也凹进去踩不动了，只好先暂时丢弃，等送完餐再来取，没有时间给他修车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后，又折返回来，把丢弃的自行车扛到了肩膀上。 这样的行为，他自己都觉得好傻。 到底是人骑车，还是车骑人？ 他原先也是想着别人那么贵的车，都可以丢在这里不理，他的破自行车丢在这里，更是不在话下了。 走了几步后，他才发觉，车和车是不能比的。 别人的轿车丢在这里，敢动的人没几个。 他的破自行车丢在这里，有路过的人，一只手就直接扛走了，连招呼都不带打的。 这辆自行车破归破，真丢了，对于他来说，可是大出血，一笔巨款，千万丢不得。 就这样，他左手拎着餐盒，右肩扛着破自行车，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枯枝败叶上，箭步如飞地往前走。 拐了几道弯后，路边有个美女喊住了他，问：“帅哥，要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