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能撑着活下去，就已经是极限了
周末的柜坊，要比平常的日子热闹得多。 天糊带着清夜走进柜坊，众人的目光登时就被吸引了过来。 好一对俊俏的青年男女！男的帅气，女的娇俏。 火辣辣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吓得清夜躲在天糊的身后，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角。 天糊在她的小手上轻轻地拍了拍，示意她别怕，有他在呢。 两人边往里走，天糊边寻找着梭单的身影。 走到挨着墙边，较靠里面的一张长条形的椭圆形桌子旁，他看到了梭单。 只见梭单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来是挨了打。旁边站着两个壮硕的大汉，体贴地按住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害怕他坐不稳，不小心会一个跟斗摔到地上去。 清夜看到梭单这个样子，不由眼眶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喊了一声：“老爸……” 听到清夜的声音，梭单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两人，大声叫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快回去！” “慢来慢来，既然来了，着什么急回去啊？你们两个是来给梭单送钱的？” 这话一出，立时有几个壮硕的汉子冒了出来，围在天糊和清夜的后面，挡住了两人回去的路。 说话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挺着个大大的啤酒肚，顶着个亮亮的光头。 脸上一道让人看了极不舒服的刀疤从左眼一直划到了右肩膀处，只剩下右眼还能视物。 左手纹着头悬梁，右手纹着财满堂，说起话来声音像个破铜锣，震得人耳朵发慌。 送钱？ 听到送钱两字，梭单露出欣喜的眼神，只要有了钱，他的手就算是保住了，可转念一想，他的双眼又暗淡了下去。 自家知自家事，就他那个摇摇欲坠的家，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钱，能撑着活下去，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现在只想两个孩子能平安地走出柜坊，无损无伤的回到家，他就心满意足地烧高香了，至于他的手，能不能保得住，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担心地瞅了一眼站在两个孩子身后的那些壮硕的汉子一眼，向说话那人哀求道：“倥纹哥，偷换答案卡这事，跟两个孩子无关，求您高抬贵手，放了俩孩子吧，有什么事，由我自己一个人来承担，请您千万千万不要伤到两个孩子。” 倥纹哈哈大笑，说：“梭单啊，你在我这儿玩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应该知道我倥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呢，开门做生意，办了这个有奖抢答，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和气生财。 我打电话给你的女儿，只是因为你作弊，偷换了答案卡，按柜坊的规矩，哪只手偷换的答案卡，就用哪只手来赔。 想要保住你的手，那可以啊，让你的女儿拿钱来，把你的手买走。 我倥纹开门做生意，天公地道，童叟无欺，又怎么会伤及无辜呢，你想多了。” 真要是想多了，就好了，梭单心里暗暗苦笑，说：“倥纹哥，我家烂包到什么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又怎么会有钱来买我的手臂呢？” 倥纹四平八躺地靠在椅子上，悠闲地说道：“你家有钱没钱，我可管不着。柜坊的规矩不可破，要不然，我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再说了，你真的没钱吗？连值点钱的玩意儿都没有？” 听了倥纹这话，梭单的心没来由的一颤，心想：难道他是冲着那件物事而来的？不不，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不应该知道有那件物事的存在，一定是我想多了。 这么多年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件物事有什么用，按道理，他一个柜坊的老板，更不应该知道。 无论如何，不管有用没用，那件物事都不能交出去。 想到这里，梭单把把牙一咬，把心一横，说：“倥纹哥，你说笑了。家里但凡还有点值钱的物事，还不早早地拿去换钱买米下锅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今天是我自己衰，倒霉透顶，才会碰到这种事。要杀要剐，我也认了，只求倥纹哥别再为难两个孩子，放了他们吧！” 听到梭单说出这样的话来，天糊大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梭单这个人，向来胆小老实，不要说硬气话不敢说一句，就连顾客给的小费，他都不敢伸手要。 有件事，梭单被同行笑了一二十年。 他去送餐，点餐人见他服务态度好，说话客气讨喜，做事谨小慎微，大合心意，就给他塞了一个小小的红包，以表心意。 梭单死活不肯收，说这是他的本职工作，是应该的，不应该再多收客户的钱。 那点餐人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勉强他收下红包。看到桌子上有自己新做的rou丸，就装了一小袋子给梭单，让他尝尝看，好不好吃。 梭单还是不肯收，说他不能收客户的礼物。 那点餐人也是个实心眼的，见梭单不肯收，心想是不是嫌弃这些rou丸做得不好，梭单才不肯收。 不免心里就来了气，心说你就是再嫌弃，也好歹先收下，给个面子，哪怕过后，你就是不吃，扔到垃圾桶里，我也看不见，至于一点情面都不给，拒绝得这么冷血吗？ 于是点餐人也寸步不让，一定要梭单收下。 推来让去之下，两人都使出了真力，可怜那又小又薄的袋子，哪里经得住两个这么大的人的摧残，顿时裂开成好几瓣。 袋子里的rou丸顿时像出栏的骏马，夺栏而出，落到了地上，蹦蹦跳跳，四处滚落。 偏生那点餐人的院子里养着不少的鸡，地上落了不少连鸡都不要的脏物。那两个推让的人，见rou丸落地，心道要遭。 果不其然，两人再看时，rou丸已滚落在那些脏物上，去捡都嫌恶心，更别说拿起来吃了。 那点餐人立时火冒三丈，抄起扫把就要打梭单。心想自己一片好心送他亲手做的rou丸，不要就不要好了，扯落到鸡的脏物上算怎么回事？就是当面打脸，也没这样子打的吧？ 梭单吓得夺门而出，跑得连鞋子都掉了一只，也不敢回去捡。 这事儿传开后，大家都在笑话梭单。可他还是我行我素，依然不敢收别人给的小费，不敢收别人送的礼物。 这样的一个人，说他会在柜坊里作弊，偷换答案卡，天糊是怎么也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