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落红尘
阴暗的小房间内，身穿制式军装的黑发女子颓然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屈膝蹲坐在墙角，苍白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一点隐约的泪痕，为她添上了几分柔弱的气质。 紧闭的房门打开，客厅中明亮的白光将阴暗的房间照亮了大半，两道人影出现在了门前。 李恒的手中捏着小号的伊三九，他提着这个十几厘米高的精致小人，指了指蹲坐在墙角的黑发美人笑着说道： “你自己看咯，她身上没有我的力量屏蔽，你直接翻看她的记忆就行。” 一直一副无所谓态度的伊三九皱起了眉头，眼前的女子与她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貌，只是皮肤与头发的颜色不同。 不过几秒钟后，她的脸色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在李恒的手里摇摇晃晃地挣扎着喊道： “你放我下来，我要干掉这个没用的家伙！” “竟然顶着我的脸和我的名字做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我要把她的记忆抹掉！你快放我下来！” 蹲坐在地上的黑发女子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三人组，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根根扎入内心深处的刺，不断刺痛着她已经濒临破碎的内心，提醒着她现实的冷漠残酷。 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的精致小人，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微微张了张干涩的嘴唇，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轻声说道： “原来你就是我的本体，是他深爱着的那个人。” 被李恒提着的伊三九听到这句话挣扎的更剧烈了，她高声喊道：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可不是你的本体！” 她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醒来后竟然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若只是外表和名字相似的克隆体，她其实没什么所谓，不过是毫无关系的外表相似者罢了，爱干嘛干嘛。 但偏偏这个克隆体是李恒以她的基因和性格为基础制作的，那完全就可以说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她。 “太丢人了！” 这是她心里唯一的想法，就算是曾经的陈远燃烧一切想要将她杀死，逼得她差点就要翻车，她也没有感受过现在这种发自内心的羞耻感。 蹲坐在地上的黑发女子望着眼前的荒谬闹剧没有说话。 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她虽然第一时间就想要自杀，但其实心里多少还是留着一点希望的。 也许那个灭世者都是骗她的，也许所谓的真相反而是谎言，也许这个灭世者就是陈博士一直在防备的危险敌人，他是为了利用她才故意用谎言来欺骗她的。 但是，跟着李恒一起生活的这七天里，她看到了这位真神的日常工作，真正的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 李恒让她看到了那些死去的人去往的地方，那里是隐藏在星球内部核心的一块巨大空洞，被他称为地府。 她看到了死去的人在那里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明晓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原来他们都是自愿参与这场轮回游戏的星际公民。 她看到了那些人在三世镜前回顾自己的每一生，看到他们脸上或者惊讶，或者悲伤，或者无奈，或者沮丧，或者开怀大笑的种种表情。 最后，有的人选择离开轮回世界，回归到星际社会的正常生活中去。 有的人选择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封闭自身的全部记忆，被李恒投入了下一场游戏。 她还看到了陈博士的前世今生，看到了记忆里那个模糊身影的过往，第一次看到了那个人的正脸，原来他就是曾经的陈远。 而她自己，只是她所爱之人用来报复她本体的一个替代品，一场交易附带的细碎边角料，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玩具。 她有些体会到了陈博士那时的感觉，虽然只有一点。 她终究诞生不过十六天，心中的执着远不如经历二十次轮回，一路走过十七个轮回世界，坚持了整整七十年的陈博士。 她并没有浪费七十年，她只是浪费了十六天，这或许是她此时唯一能感受到的安慰。 看着黑发女子那张与自己近乎相同，但却失去血色，苍白柔弱的美丽脸庞，伊三九从心底深处感受到了一阵恶寒。 “这幅林黛玉的柔弱样子是什么鬼啊！” “好歹也是继承了我的基因，我的性格，我的名号的克隆体，能不能不要这幅一脸颓废，好似世界末日的样子啊！” “陈远又没死，只不过将曾经的记忆全部删掉了而已，大不了你就再去跟他从头再来一次啊，现在这样蠢蠢笨笨、新鲜出炉的陈远可比陈博士那根老油条好搞定多了！” 像是精致手办一样的伊三九转眼间就像是连珠炮一样吐出了一大堆话语，这个克隆体带给她的刺激比一百年前翻车还要大得多。 蹲坐在墙角的黑发女子却只是紧了紧自己的双臂，长长的黑色发丝遮挡住了门外透入的光芒，轻声说道： “不，我喜欢的不是陈远，我喜欢的只是我记忆里的那一道幻影。” “世事虚幻，浮生若梦，我已经不会再去执着于那些了。” “何况他现在身边还有江小草陪伴，那位少女无论是出身、外貌、气质还是实力，都远胜于我，我又何必再去做多余之事呢。” 言语之中虽然平淡，但配上她现在柔弱的外表，却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与幽怨。 伊三九闻言又是一阵头疼，这傻乎乎的克隆体经历了这一场刺激，直接从恋爱脑的小女孩变成文艺女青年了。 李恒将伊三九提到自己眼前，笑眯眯地与她对视。 “你看，我告诉过你有好玩的东西的。” 伊三九的脸颊微微鼓了起来，她只是沉默不语地低下了头，这一次丢人丢大了。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狡辩的，他们两人都能翻看这名克隆体的记忆，清楚地知道她的每一丝情感转变。 李恒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伊三九这个倔强高傲的家伙吃瘪的样子还真是有趣啊，一百年也看不到一次，实在是稀有的珍惜场景。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他暗中做了某些手脚弄出来的，这个克隆体确确实实是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记忆里的幻影。 正在此时，蹲坐在墙角的“文艺女青年”突然开口问道： “伊三九，你有没有喜欢过陈博士，哪怕一点点？” 这位克隆体的思想没有被李恒的力量所屏蔽，伊三九能够随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因此只是嗤笑了一声回道：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你都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存在随意删改智慧生命记忆思想的恐怖力量，你还会去相信什么情情爱爱的玩意么？” “我可不是曾经那些困于自身rou体欲望，无法摆脱基因与激素影响的普通人类。” “文艺女青年”却没有就此罢休，她抬起头来盯着伊三九继续问道： “那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这种力量呢？或者说你不知道有这种力量存在呢？” 她指的就是她自己，她当时也不知道这一切的。 伊三九没好气地回答道： “哪来这么多如果，真要没有这个恶趣味的家伙，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我和你，更不会有陈博士。” “文艺女青年”闻言一怔，自从被告知了真相，从虚幻的梦境里被拉出来之后，她满脑子都是对李恒的埋怨，却是忘记了这一点。 “是啊，哪有这么多如果……” 她低下头喃喃自语，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恨谁、怨谁，只感觉整个人都空空落落的，只想再也不要面对这令人痛苦的恼人现实。 李恒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浮生若梦，既然你喜欢的是记忆里的虚幻世界，那我就给你一个永不落幕的幻梦。” 他能看到这位“文艺女青年“的每一丝想法，自然能给出她此时最想要的东西。 左手抬起，一道模糊的幻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把飘渺虚幻的长刀，刀身上隐约可以见到南山小院、鱼跃花开、草长莺飞等等景象，能够听到清脆的鸟鸣声、闻到花草的清香。 这把虚幻长刀被李恒轻轻斩落，化成一道缥缈瑰丽的云彩环绕着墙角的黑发女子，将她轻轻地托起，漂浮在了半空中。 苍白美丽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沉醉微醺的红晕，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她已经陷入了美好的梦乡。 李恒看着这一幕满意地说道： “【落红尘】，以她自身的记忆为基础编织出的永恒梦境，以我现在改进后的技术，她所在的梦境世界甚至会比她感受到的真实世界还要真实。” “嗯，这个名字真不错，我果然是一个代表着爱与和平的好人，就算她那么讨厌我，我还愿意满足她的愿望。” 他的心情很好，伊三九那副吃瘪的表情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可以用这位文艺女青年嘲讽一下伊三九。 这【落红尘】以她自身的记忆为基础，每时每刻都会编织出她最想见到的事物，呈现出最美好的世界。 若仅仅如此，也不过是又一个缸中之脑罢了。 【落红尘】是李恒力量大增之后新改进的技术，身处其中之人会失去超越普通人的思考能力，只能主观意识到极少一部分的信息。 但与此同时，三阶极限的大脑本身却能体会到普通人千百万倍的信息流，最终【落红尘】之内就会变成加速了千百万倍的梦幻世界。 外界仅仅过去一分钟，里面就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呆的越久就越是难以脱离。 即使明知道这是一个虚假的幻想世界，只要在一开始的几分钟里没能主动拒绝心中所求之物，后续就几乎没可能脱离这幻想乡。 外界一日，梦中千年。 伊三九看着角落里陷入梦乡的克隆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傻孩子可能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不过，人生如梦，真实的世界里存在着一个可以随意删改记忆甚至植入思想的恶魔，或许沉醉于梦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是真是幻，谁又能分的清呢。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抬起头盯着李恒说道： “你还能取出这么好听的招式名字？还有刚刚那些花里胡哨的特效，又是你从不知道哪里看来的东西吧。” 她知道李恒一贯的作风，真要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是简单且粗暴，既不会有诗意的名字，也不会有那一大堆华丽的特效。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阿基里斯回答道： “就是从书里看来的，还有现在跟着陈远的那个江小草，也是他按照书里的角色捏出来的。” 被两人一口戳穿，李恒也不在意，他拎着伊三九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 “与其关心我会不会起名，你先去担心一下你的本体那里吧。” “第二幕已经开始，这座原初轮回世界不用多久就会解除屏蔽，现在轮回者里成为八星级神明的可不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