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罐罐饭
晚上吃饭的时候，婆婆在饭桌上讲起了这个事情，她一说到喜婆婆的衣服被破鸡蛋糊上了，就有一点儿的可惜，这年头，粮食多金贵呀，一个饭桌上有一盘鸡蛋，这是多让人高兴的事儿呀，他们竟然就这么白白的糟蹋了，还害得喜婆婆洗了半天的衣裳。 “几个鸡蛋，喜大妈还要锁到箱子里，真是的。”mama有一些不以为然。 “就是的呀，我也说了，就只有屋里几个人，哪里放不得一下呀，还要锁起来。”婆婆点了点头。 “那他们在家里不是又吵了架了。”mama又问道。 “没有吵，喜大妈哪里敢吵呀，这一吵，她的媳妇不要说她偷了鸡蛋的话呀，这一回，她喜大妈是吃了闷亏了，说也不好说，两个人的心里都是清楚地很呀。”婆婆竟然笑了。 “也是的，她哪里晓得她的箱子里有鸡蛋的了。”mama边吃着，边好奇地问道。 “哪门不晓得嘛，这家里有几只鸡，一天该拣几个鸡蛋，哪个人心里没有一点数呀。”爸爸也说了一句话。 “就是，他们不总是说我的福气好哇，你看你也不管这事儿，鸡窝里有几个鸡蛋呀，我在你的这边跟你拣，在老二的那边跟他们拣，鸡生多了，就多拣一个，生少了，就少一个。”婆婆笑了，这一直是她引以为自豪的地方，家里的东西，不管是在哪个儿子的家里，都是没有哪一个像是防贼一样地防着她。 “喜大妈还只有一个儿子，将来她有三个儿子，人呀，可不能那样做，哪个人不老的呀。”mama由衷地说道。 “这人比人呀，气死人，你喜大妈一来我这儿呀，就是在说他们的家里如何如何，大姑娘买了什么给她了，二姑娘又送了什么给她了，这儿子呀，又是一个会计，我有时候蛮羡的，可是，你说他们，隔不到两日就要吵一回架，几个鸡蛋也要掖到箱子里去，哎，也没有什么意思。”婆婆笑了，还不停地摇头。 “你不是老是的羡人家有姑娘的嘛，这会儿不羡了？”爸爸会故意地问婆婆。 “大姑娘给这样的，二姑娘给那样的，真的是有人管了，她还用得着做这种事呀。”婆婆有一些不以为然。 “这日子都不好过呀，哪家不是一大群的孩子们，能把日子过下去就不错了，”mama不禁说道。 “是呀，你看你们，这么大的一家子吃饭，不是靠你们会做，哪里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婆婆实话实说。 "我们这种日子还叫好呀。“mama不禁问道。 “你这是孩子们小，孩子们一长大呀，你享福的日子就来了。”婆婆不禁看我们这一大阵的孩子们。 大人们说家务的时候，我们这一群孩子们一般不插言，而且，我有一点不喜欢喜婆婆，一到我们的家里，就是在说这个不对了，那个不对了，说着说着就会哭泣了起来，你说，这样的一个人，谁会喜欢了，婆婆不厌其烦地劝说着，也许有着一些无奈，但是，她是婆婆的牌搭子，她和婆婆一样，也喜欢抽一点烟，只是，婆婆不会在别人的面前，说家里的人的不好，她有一句话是经常地挂在嘴边的，那就是家丑不可扬，她开朗，有什么事情，一笑置之。 那时候，我对婆婆说话还是有一些意见的，那就是在外面玩的时候，经常地有人问我婆婆，是大媳妇好一些，还是小媳妇孝顺一些呀？本来，我以为，她会说，大媳妇好一些的，因为，在我们的眼睛里，我mama肯定是孝顺一些的，可是，婆婆会说，两个媳妇都好，两个媳妇都孝顺。不管别人怎么问，她都是这一句话把别人打发了的， 婶娘是一个什么人，别人不晓得嘛？不见得，光是她的孩子们来我们的家里吃饭，而我们却不到他们的家里吃饭，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一个什么人了，她的孩子们成了我们家里的负担，面她每年却心安理得得分红，她要是讲一点儿的良心，她就可以让她的孩子们回自己的家里吃饭，每当有人说起我们超支的时候，她会洋洋得意地告诉别人，她家里的粮食多得吃不完了，不像我们，弄得几个钱，还不够孩子们吃的了。可是，当有人把这话说给mama听的时候，mama一点也不生气，她不想理会别人，她会淡淡地一笑说道“我们的饭量是要大一些嘛，孩子们正长着身体了。” 在我的印象中，父母总是做一些吃亏不讨好的事情，自己情愿超支，也要负担老二家的几个孩子们，还是二叔的条件比我们的好的情况下，这时候，二叔成了婆婆的骄傲，一说起二叔，婆婆就有一些满足，而一说起我们的家里，婆婆的神情就暗淡了，我甚至是有时候在想，我为什么不是二叔的孩子了，人们一说起他了，就是一副羡慕的样子，人们对堂姐的关注度远远地大于我了，尽管我比她高一些，白一些，眼睛大一些，可是，人们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纷纷地看着堂姐，好像是她有多么地不得了一样。可是，我也有我的长处，那就是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有一年，学校把我的喜报送到了我们的家里，这让婆婆高兴地不得了，而且，我的语文老师还对同学们说了，将来，在我们的班里，肯定是要出一个大作家的，这个了不起的大作家就是我，老师的话音一落着实地让我高兴了一段时间，可是，作为一个困难的家庭条件，时而又有一些让我自卑，我的脾气也变得怪了起来。 上学的时候，得按时上课，而我们的中饭却是那么地让人意想不到，特别是寒冷的日子里，mama会为我们准备一锅热气腾腾的煨罐饭，饭上还有几片甜甜的红苕，就是没有红苕的时候，那顶上黄黄的锅巴也是那么在诱人，一放学，大家陆续在回来了，这时候，jiejie轻轻地扒开铁罐上面的锯木灰，最后用嘴巴一吹，锅盖上面就干干净净了，她又让开了，力气大的二哥走过来，一把提起了锅盖，一股香味就飘了出来，黄黄的红苕片都顶着锅盖了，照例，一个人一片红苕先拣到碗里，然后开始盛饭，我总是先吃一口红苕暖嘴巴，那味道，这么些年了都还在回忆，又香又甜，菜了，都是一些陈菜，也有三四样，香甜的米饭，就着一些陈菜，也能吃得有滋有味，我们家里的陈菜很好吃，随便端一下，也有好几样，这些陈菜，也是我们的回忆，煨罐子就放在灶门口，是mama用烧早饭剩下的柴火，然后加上一些锯木子，最后用烧过的草木灰盖在外面，到了中饭的时间，煨罐里面的饭也熟了，锯木子刚刚的烧完，老远地就能闻来一股香味。大人们收工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吃饱了，别的大人一回来，孩子们饿得哇哇叫，可是，在我们的家里，mama总是能不慌不忙，因为她已经把我们的中饭安排的好好的了，所以，婆婆不在的那几天，我们也能从容地应对，因为在我的印象中，说起那个时代的事儿，说起当时的条件不好，是如何如何的遭孽，可是，我却恰恰相反，我特别是怀念那个时候，因为以后再也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煨罐饭了。 不过，那时候真的好像是什么都缺，包括学生不去上学都跟没有纸张有关系，因为学生要写作业，一定要本子吧，可是，没有本子卖，我记得我的本子都是我爸爸用小菜跟集上的人换的奖壮纸，那些奖壮纸是单位上太多了，有一些人就偷偷拿一些出来换东西，我们的家里，自然是拿菜换，把这些奖壮纸用小刀一裁开，然后用订书针一订，就可以做作业本子了，那削笔的小刀真的是奇贷可居，一个班上有个二把就是稀奇了，也才只要五分钱，可是，都买不起，那些奖壮纸当了我好几年的家庭作业本，而且，还要过细一点的用，宁可不写作业，也不能用得太快，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变得懒惰了起来，不愿意写家庭作业。 大哥后来跟我们讲起了他去凭票买rou的事情。他提一个篮子，跟在大人们的后面排队，一排到rou案那边，卖rou地就会骂他“哪家的小孩子呀，跟在大人的后面挤什么呀，边去，边去。” “就是的，边去边去，让我先买，我都等了半天了。”后面的人一把把他掇到旁边，递上rou票，把rou往篮子里一丢，扬簪而去，再后面的一看大哥可怜地缩在那里，轻蔑地笑一笑，又递上了rou票和篮子，一会儿的功夫，满意而去。 “看到你站在这儿，都碍了我的眼睛，快滚远一些。”人少一些了，卖rou地好像是看到了我大哥还缩在那里，他骂骂咧咧地看着我大哥。 “大人不晓得去哪里去了，叫一个小孩子来做得好事情呀，篮子拿过来，烦死了，快点弄一点给你了，快点滚。”他说这话的时候，哥哥就把篮子递了过来，卖rou的不耐烦地划下来一坨rou，丢了过来，哥哥可怜兮兮地重新拎好了篮子，后面就有人看不下去了。 “你要是真有本事呀，你欺负人家的大人去嘛，在孩子们的面前干什么？” “就是，你才只是卖了一点rou嘛，要是你做了官，那还得了？” “太过分，太过分了。。。。。。”说这话的人直摇头。 大哥一脸委屈地拎着篮子，慢慢地走了，每一回，买rou都是他去，每一回，他又是乐呵呵地回来了，因为他比大人买要划算地多，这个卖rou的，是我们的一个远房亲戚，你看他骂骂咧咧的，其实是在做戏给别人看了，而且，这也是我们的亲戚想出来的好办法，为了多买到一点rou，大哥可谓是忍辱负重，后来，他讲给我们听的时候，我们乐得哈哈大笑。原来，生活不是那么残酷，总有什么事情让我们高兴，让我们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