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九章 打小报告
“我不想活了！” 老王坐在副驾驶座里，双手捂着脸，埋头在膝盖里。他后脖颈弯曲，肩膀与后背也松垮垮地塌下，如果不是多年相识，我绝对不能一眼认出他。 我来到车边，敲敲车玻璃。老王抛下这么一句话。 “所以你就想通过这种方式自尽，顺便为家里拿点钱吗？”我说。 这个时候我手机里又响了几声，我对通话孔说了声抱歉，简略地表明有事，就把手机挂断。 驾驶室坐的是司机小刘，这司机是老王雇佣的，与其说是专门为公司开车的，不如说是老王的专属司机。有时我也会坐他开的车，此时，他浑身发抖，手里紧握方向盘。 “你们王总不想活了，你也帮忙赶着去黄泉？”我问。刚刚从对方那横冲直闯如同灌了几杯马尿的步调看，这起事故十有八九主要过错在对方，都在黄线上玩漂移了——当然了，小胖那样变道也有害交通，我必须在这里说一声。 “不不不不……”小刘哆嗦着。 他差点尿裤子了，刚刚小胖猛打方向盘，这才错过去，可就这样，车屁股也被蹭了一下。他坐在驾驶室里，双脚也在打哆嗦，他结结巴巴说：“刚刚王总大哭一声，双手猛拍前方挡板，把我吓了一跳！” 司机小刘在为他的失误辩解，我不是交警，不作回答。我的目光挪进车内，盯着老王的安全带。 “连安全带都束不住他，就和拉面条一样！”小刘补充道。 我的大脑在幻想拉面条的状态，那一弹一蹦的样子，让我充分理解车祸中安全带的作用。这时候王明后也慢慢哭回了劲，缓缓直起脖子，僵硬地扭头看到我。 “妈呀！”老王惊道。 “大惊小怪什么？你就缺那么点钱？要不要良心，那么有钱还骗保险费？！”我示意老王打开车门。 “靠！谁骗钱了！”王明后说，他此时终于来点精神了，伸手一推，钻出车门，外头晚风热烈，橙光满地。这不算热闹的地区，离这边最热闹的广场舞聚集地还有一条街，不过偶尔有那种近似传销组织的小商店集训，率领着二三十个外来小青年，高喊口号穿过人行道……现在也依然有兆头，我隔着白栏杆，望见那几个隐隐闪耀的LED小红灯，摇摇晃晃朝这里走来。 “小胖，帮忙停车！”我对小胖说。他答应一声，我们合力找个安妥的地点放置车辆，这附近没有大型的商场和医院，也没有公园，旁边是一处斜坡，上面绿草悠悠，再里面是个警察学院，附近还有个快搬空的农业学院的老校区。离这块两站路是环形立交桥的入口，但人流还没有分散到我们这边。小胖答应一声，手脚利落地把车停好。小刘现在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像是能停好车，小胖却因为经过刚才那场刺激，激动的心情已经被恐惧给平复了。 “刚刚他忽然扑上来……”小刘还在和小胖解释着。小胖没答话，朝他瞥出同情的一眼。 “怎么了？”我拍拍老王的肩。他蹲在马路的边角。 认识这么多年了，如果我对老王的死无动于衷，那未免也太过轻率了，怎么样也要帮忙送几支白菊，说几句哀悼的词。王明后对我的内心想法不得知，只顾捂着脸，把神情埋在掌心里，长吁短叹。 “没意思，别问。” “好。” 我不否认老王的话。我一句话未说，立在旁边，远处是繁华的城市，高楼大厦与金碧辉煌的光线射出，在道路的上端生出一层光的雾霾。黑夜也被这些明晃晃的橙灯给渲染了，看不见半点夜色。 如今，前期工作敲定得七七八八，过不了两个星期，我们就要去深山老林拍外景，把几个外场大景，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给拍好，先行的副导演已经去现场勘景过，通过网络把那里的照片传给我，我很满意。 那会儿，我暂时不必和这些繁花似锦的城市风光打交道了。我听的会是蝉鸣蛙叫的声音，以及山林泉涧间的淙淙流淌，感受着自然凉爽的山风，呼吸着大自然——想到这里，我心旷神怡。 “靠！我叫你不问，你就真别问！”老王又说。 “……那你说吧。”我道。 老王矫情起来还是老样子，他别别扭扭许久，忽然哽咽一声，呜咽地哭起来：“大小姐不要我了！” “……你们不都分手许久了吗？” “靠！谁知道她是来真的？”王明后怒道，他猛地一甩手，“我们每周都要分手两次，谁知道她这次是来真的！” “……” 我对有钱人的世界真不懂！ 按我的逻辑，老王他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也有人品，个性还不错，长相算不上歪瓜裂枣类，也能看得过去，怎么就活生生找了许嘉莉这个脑袋不好，智商不高，除了脸蛋（也只是过得去，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姑娘，他就不怕以后结婚后生个小孩，基因不太行，以后也是无药可救的没脑子吗？ 那边小胖也在和司机小刘说着话：“……刘师傅，你说这可气不气人，要是当时我不反应快，大神就被人拿砖头给打了！” 这一言两语透着轻风钻入王明后的耳里，他望着我，目瞪口呆道：“你小子终于因为抢别人女人被人追着打呀！” 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什么形象！ “……那人还狠霸霸的，跋扈得厉害！”小胖丝毫不掩饰，“他一直在那辩，嘿嘿，你没看到大神和我在那舌战群儒、雄辩天下的气势，啧啧啧！可惜！” 小刘面露羡慕之色，小胖咂舌一会儿，遗憾道：“——可惜我们没证据，大神跟我说了，找证据挺麻烦的，都是夜晚！大多数店家都歇息了！而我们之前在的那个小店铺，恰好胡乱搁摊子的地方没装监控！” “怎么了？！”这下子连老王都跳起来了，他终于听出不对劲的事。他叫道：“什么情况？你被人围堵了？” 我把情况和老王说下。老王话还没听完，就皱眉叫道：“徐英鹏？徐英鹏是谁？” 显然，他也把徐某人给忘了，再我提醒下，他终于想起。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王明后语气肯定地道，“不过那洪磊倒是要注意一点，不然被他缠上，没完没了的，和那个苗樊一样！” 苗樊的事历历在目，让我心情不太愉悦，我沉重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没监控，找警察没用！”我愁眉苦脸道，“其实有监控也没意义，他那板砖就是吓唬人的，没时机伤害，还能做什么事？总不能来个假想犯罪，把他先抓起来吧？” 王明后不能答，他想了一会儿，说他有了个主意。 “不能报警但可以找他们领导！”王明后语气强硬地说。 他想了一会儿，道：“他现在领导是谁？”自打洪磊离开中诚后，我们再也没有关心他的下落，现在乍一提起，竟然谁也不知。老王索性也不犹豫了，他掏出手机，伸出食指就在手机屏幕上乱划——像这种有几部作品的人，难免在网络上会有点消息：“靠！萧老板！他竟然在萧老板的杂志社工作！” 王明后面色有异，奇怪地跟我说道：“那叶成现在不就是在萧老板的杂志工作吗？” “好像是！”我想了想，点点头，“邓导上次有提过……” “靠！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PY交易啊？！”王明后复又低头看手机，“这生不离，死不弃的，天涯海角追随去……”王明后不说了，他心里都感到一股恶心。 “你有萧老板的电话号码吗？”我问。 “没。”王明后低头搜网页，“靠！这小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翻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有找到萧老板的手机号码，这些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私人助理……不过值得表扬一下，张幕！我还以为你刚刚会说，打小报告不好呢！” “有能打的小报告，为什么不打？”我不以为然道。 若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我可能还有点怜香惜玉，他一个大男人三番五次给别人添麻烦，我不想办法给他制止了，那以后真没完！ “说的对！” 王明后不理解我的心里历程，他单纯以为这句话很有道理，放心大胆地找到朋友圈。“我在朋友圈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萧老板的电话，说不定，能瞎猫碰到死耗子呢？”王明后满怀期待地说。他朋友圈里朋友很多，有不少都是商业的，难免会有几个人知道。不过商业圈的事，外人可能会不清楚，那几个就算是知道了也未必会告诉老王，都心里明白着装糊涂！ “还真有！” 王明后举高手机，不一会儿，他收到了条私信，上面注着萧老板的手机号码，他很高兴地拿给我看，手机的荧光打得他一脸都是。 “谁发的？”我禁不住好奇地问。 “我看看！”老王重新放下手机，这时候他早就把和大小姐闹分手，闹死闹活的情绪给抛掉了，满怀信心地给我找帮助。他扫了一眼消息来源，瞬间都不笑了，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 “是穆雪！”老王惊讶地说。接着他回头望我，“穆雪怎么会有萧老板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