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为追军火探进赌场(十)
“怎么了?你看看,你看看,这,这,我也没想到啊!”拐子杨听说后,赶到安碌碡那里,跟要灌他乐果农药似的,为难发窘地哭皱着脸,再三表白着。 “拐子杨哎!你真让人卖了都不知道。也真是,他娘的,这阴险下三滥。你也瞎眼呐,介绍的啥D狐朋狗友!都怪俺只顾了给他帮忙,放松了警惕。要是犯到我手底下,非阉了他不可!”安碌碡气得直跺脚。 李老猫逃离金刚堰后,带着刚才三个小地痞跑博兴县城又走钻红达阁快活了两天,手头花得差不多了,就又进了老赌场。 “怎么着,几天不见,应该让油水撑胖了,怎么却瘦了?……噢,我明白了,明白了!”宝官狡黠地微笑着搭讪道。 眼圈发黑的李老猫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直直身子,呼噜着满口臭气,一摆手将身边的小赌徒轰开,抬脚踩在杌子上,只嫌庙太小了,一副亡命之徒、混世魔王的样子。 他撸起袖子用右手食指点划着宝官问罪道:“上回你们在摇缸里抹了狗血,我说我听的色子声怎么总是反着的,今儿个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活儿来。” “哎呀,冤枉呐!有狗血我早吃了,还舍得干别的?不过,您先甭急着发飙,今儿个我想好好伺候您。不过,你人缘好得很,一时半会儿还轮不上我的号,这不是?大热伏的就有几位朋友慕你大名而来,在门口排了三天号等着专门找您玩,都在后面跟御前太监似的大气不敢喘地干干候着呢,您们还是先叙叙旧吧。”宝官说道。 滚刀rou李老猫莫名其妙地一愣,直觉告诉他,“不太安逸。”寻着宝官话头意势一回头打量,脸渐次绿了。 原来,借着窗户木雕花格子间射进的阳光轨迹柱,保安八旅的执法处军官飚子领着两个扛着长枪的宪兵,凛然威武地出现在庙堂阴曹泥塑武将身下。他们一身军装今天瞧来格外的清爽利落,英姿飒飒,飚子一双微微上挑的漆黑大眼中更是含着拒人千里的冰冷,他剑眉一皱,顺着李老猫的目光瞥了一眼,鹰眸内闪过一丝了然,轮廓刚硬的面容上隐隐的含着几分嘲讽,转向冷夏,声音中立即回转了暖意,应道:“好。” 李老猫感觉自己有些腿软。当他与飚子的视线相交之时,蓦地染上了几丝瘆意。再看他身后那仨臭味相投的兄弟苗头一点不对,当时就准备着腚底下搽人初油开溜了。 军官坐在李老猫身前的板凳上,他带来的两个大兵上前几步,立在李老猫身后跟给他站岗似的,三人将李老猫拱围在了中间。 李老猫当即浑身像散了架,唯唯诺诺结结巴巴地低声说道:“连,连,处,处长!”随即双脚并拢,矗地跟直橛一样,“咔嚓”一个标准的立定,抬起右掌打了个标准的敬礼。只挺了一会儿,就因吸毒熬夜和窑姐抽得体力不支,疲乏地跟停电已久的冰箱里的冰激凌似的瘫软下去了。 “你他妈不是醉死不认那壶酒钱了?怎么还认得我啊!**cao的。”八旅军法处长飚子说着,冲身后大吼一声,“老子抓逃兵,当心子弹不长眼,有事的去干活,没事的人,统统滚蛋!” 桌前跃跃欲试的赌徒“哄”地一下散开,赌客们一边嘟囔着骂,一边争先恐后地从门口挤了出去,唯恐不是野兔子跑得慢。屋里顷刻间就变得静悄悄的了。 突然的清场,严惩的前奏,李老猫脑袋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他做贼心虚颤巍巍地巴结道:“飚处,看您气色,比过去好啊!” 本来李老猫预料既然处长亲自出马,必然会黑脸包公,立马喝令拿下,他两腿打哆嗦,心想这下完了,要是抓回去无论是临阵脱逃还是盗卖武器,哪一条都够着“吃莲蓬子”的,逃,跑了是命大,跑不了逮着再说别的,主意已定,正伺机豁出去撒腿就跑,就听处长又开口了:“他妈的,都是让你气的!上回打我二五眼,诈赢了老子两条黄鱼,今儿个咱们再好好地赌一把,老子要把大鱼生的儿孙重孙小鱼全都一网打尽!” “飚处,我就是一时侥幸。我那两下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晓得?那两条黄鱼,现在还在慧贤塔下养着呢,就等你出手,一变二,二变四,来个满贯大翻身呢!” “你小子不愧为江湖油子,嘴这么甜,死人也能说活了。” “哪里?还不是处长手下留情,精心栽培的结果吗?你等着,来个弟兄陪着,我这就给你老钓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他刚要起身,飚子一把将他按在了凳子上,往他腰间一打手,没挪第二个地方,就将左轮手枪掏了出来,随手扔到桌子上,同时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小子天天揣着这玩意儿,拽着老虎尾巴吓唬人,威风得很呐!” “处长,处长,您,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听他们瞎编排俺。” “你得瑟个骡根,赶快陪老子!今天我跟你也玩把新鲜的。”说着,飙子从兜里掏出一颗子弹,装进弹匣,慢慢把枪顶在了李老猫的脑门。 扳机一扣,“吧嗒”,空枪。 李老猫吓得汗洽股栗钳口挢舌,继而嗷嗷惨叹一串,紧紧闭上眼:“俺娘哎!” 处长和两个士兵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大腥’竟胆小如鼠。” 李老猫的脑袋随着胸脯的剧烈起伏一扬一抑着,吴牛喘月般吞吐着粗气。 “看不出来,狗命还挺大。换你了,打我!”处长掉转枪口对准自己,将枪柄递给李老猫。两个士兵急忙上前拉着胳膊拦挡道:“处长,你不能让他打你,千万不能相信这鬼小子。” 飚子不知是心血来潮,大脑乱了方寸,还是有意识地玩手法,他微笑着抬手推开说:“别害怕,没啥。”可两个士兵依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眼睛圆睁着,急得直摆手。 “我把上次欠您的,连本带利都还给您,您就别玩我了。”李老猫哪敢动手接枪,他哭腔声的央求着。 “打,打呀!”谁知道处长竟然逼着他按他的意思照办。 李老猫是跋前疐后,惶恐中接过枪,就颤抖着握着了枪柄,迷迷糊糊斜着一边,扣响了扳机。对面的三人全吓呆了,幸好又是一声空响。李老猫三魂出窍捻神捏鬼地大喘着粗气,飚子双手揪着他的脖领子,将他从桌上拽了起来:“你这赌鬼,还真敢真打老子啊!” 几枚色子、牌九从李老猫的衣服、袖子里掉了出来,哗啦啦撒落了一地。 “奶奶的!我说你咋老能赢呢,原来一直在出老千!拿着地瓜上坟噎你祖宗啊?今儿个,爷们儿就让你找阎王爷赌命去!”说着一把掏出挎在腰间的花口撸子,“欻拉”子弹拉上了膛,冲着李老猫就要开火了。 “慢着些,我说爷们儿,要赌命的话,加上我一个。”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陌生声音。 不一会儿,安碌碡一脚迈进了门档,他那不容恭维的马王爷相似乎比庙里台子上供着的呲牙咧嘴的怒目金刚还要恶诈,飚子回头瞅着他,被他的鸷势一下镇住了。 “我跟这小子也有过节,你的账整明白了,我的账该找谁去算?同样是弄死,也得给俺留着砍一顿刀啊!”安碌碡冲飚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要命的话,就赶紧一边忙去。”飚子怒吼着想把安碌碡唬退了轰走掉。 “嘿,今天你算是做贼的碰上砸杠子的了,还真让你说着了,大爷我是要钱、要粮、要娘们儿,就是不稀罕命。谁要,谁拿走!” 安碌碡越走离赌桌越来越近了,他来到飙子跟前,语气转了一下又说道: “我说这位官爷哎,别那么不绅士了,跟我学着点先礼后兵,后发制人。眼下呢,猫捉住了老鼠,在咬死它之前,先折腾个够,我陪着你玩玩他。” 这么说着,安碌碡拿起桌上的左轮手枪打开弹仓瞧了一眼,微笑着点点头,又随手拨弄着转了数圈,抵住了自己的太阳xue,轻松地扣响了扳机,又枪膛里发出“啪哒”一声空响。 安碌碡将枪重新递给飚子,本来刚才自己导演的完全是出胸有成竹的把握戏,一切按照预料中的剧情发展着,然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下子搅黄了戏路。安碌碡的拨弄打乱了自己对枪膛里虚实弹位的精确把握。飚子紧锁眉头极不情愿地接过左轮手枪来,他身后的两个士兵直往后退。 忽然,飚子将手枪递给了李老猫。李老猫吓得身子下坠两眼昏花,正迟疑着,只见飙子抬高嗓门威逼着吼道:“打呀!” 想到刚才处长对自己的既往不咎,一种投桃报李地想法在他脑子里冒出,同时,他看到飙子冲他激打了一下眼皮,似乎在向他传递着:没危险、不用怕的信号。可他哪里知道,别管他嘴上称兄道弟说得再好,可作为混了军界官宦几年的飚子毕竟仕途jian诈术见了不少听了不少也经历了不少,关键时候他还是自私保身为上,这不?生死关头他不仅把“机会”“让”给了李老猫,出卖了李老猫,而且还假惺惺地诱骗李老猫去蹚地雷阵跳陷阱。 而一向油头滑脑的李老猫居然愚昧迂腐地听从了曾经的“老领导”的他鬼魅的安排和引导。好在传说狗有七条命,猫有九条命,李老猫这个江湖老猫子侥幸躲过了一劫,当他咬咬牙放心地将枪凑到自己太阳xue上扣响了扳机的时候,那左轮手枪里面传出的“啪哒”的一声空响不是他“老领导”的照顾提携,而是乡下母亲敬奉膜拜的神佛保佑,祖上阴德的泽庇的结果。 安碌碡慷慨地伸出巴掌:“来,再给我。”他泰然处之地微笑着将枪顶在了自己的鼻孔上,“啪哒”扣响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