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堤坝之夜
董汉骁很快便回道：“决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向你们保证” 陈虎回头看了南无一眼，撇了撇嘴。 南无似乎也有话想说，可董汉骁在前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陈虎差点撞在他身上。 “干嘛停…”陈虎话说到一半，才突然发现闪光灯照射的范围里，有张苍白的人脸正漂浮在那里。 乍一看能吓一跳，但仔细一看，原来那只是一个裹着黑毯子的老头，他察觉到光亮，睁开眼，随即伸挡住了光芒：“” 似乎是打扰了他睡觉，董汉骁把翻转，使光亮照向自己：“” 叫作华爷的老头一愣，随即抓住身边的管子站起身：“” “”董汉骁同他握，丝毫没在意老头一身的臭味：“” 老头听完他的话，点点头，随即佝偻着后背转过身，从原先睡觉的地方拿起一盏煤油灯，“咔”地点亮，并未多问，只是带起路来。 “”董汉骁的话音里并没有多少虚假的客套：“” 老头看了他一眼，瞳孔泛白，配合着火光，阴森好似恐怖故事里的坟场守夜人，却仍未说话，只是回头继续带路。 陈虎看了南无一眼，做了个表情，南无没能理解，直接问：“怎么了？” 陈虎马上转回了头，不再理他。 好在老头没什么反应，又走了几十步的样子，前头的角落突然出现两个男人，也是流浪汉打扮，见到老头，说了几句话，随后把地上麻布袋套的枕头和脏毯子给挪开，让了一条路出来。 他们就这样居住在下水道里，虽然已经靠近了通风处，但对于地面来讲气味还是有些让人难以忍受，更不要说那些随处可见的蜘蛛网和肥大的老鼠了，这着实不是人该待的地方。 陈虎一面谨慎地行走，一面还是有些小小的感慨，毕竟这幅景象他还是第一次见，南无则适应得很快——或者说大多数时候他好像对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到这陈虎摇了摇头，好在董汉骁还是个能交流的人，不然肯定早就憋屈死了。 最后快到出口的时候周遭豁然开朗，原来是几条下水道的出口汇集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十多平米的空间，五六个流浪汉正缩在角落，其一个还在抽着用塑料瓶自制的水烟。 再看外头，与其说是出口，不如说是绝路——这个排水口位于堤坝的间，如果想走到河港上面，必须得走过一段极狭窄的阶梯，需要注意的是这里风很大，感觉一阵风就能把人给吹下去。 夜已深了，陈虎走上前一看，眼前是大片黑暗的夜空，隐约能辨认出大概两百米外对岸的森林轮廓，而下方则是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大片大片污水的黑渍。 董汉骁跟老头说了几句话，随后老头走回了下水道里，董汉骁则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两瓶水。 陈虎问：“现在怎么整？” 董汉骁朝一个角落抬了抬下巴：“我们睡那里” 好在那块地方很干燥，人靠墙而坐，南无把头靠在墙上，似是要休息，却被一只突然蹿出的蝙蝠吓了一跳。 蝙蝠扑棱着翅膀，迅速而敏地飞走了。 “不是说住在林子里头的么”南无小声嘀咕着，眼睛则警惕地注视着对面角落的几个流浪汉。 董汉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咂着嘴道：“台风要来了，未来这几天都是暴雨，林子没法儿住，你以为人家想住在下水道里头” “不能涨水吧”陈虎随意地问了一句：“我可不想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泡在下水道里头” “不能”董汉骁道：“这是上游” 又白话了几句，人就这样坐定，董汉骁在间，看着对面小声道：“提防着点儿他们，你们先睡，后半夜我叫你们轮班” 南无没意见，就地一躺，胳膊枕在头下面：“那我先睡了” 这句话说完不超过五秒钟，便传来了他的鼾声——但鼾声并没往常的大，就他来讲，还是给了点眼前这个情况一点面子的。 陈虎则屈起膝盖，撑着额头闭起了眼睛，似是要休息，可堤坝外的风声如同狼哭鬼嚎，南无的鼾声又和对面几个流浪汉的鼾声一唱一和，他终于放弃了，对董汉骁道：“要不前半夜我来吧” 董汉骁睁开眼，倒是也很直接：“我睡不着” “你都闭上眼睛了！” “只是休息一下眼睛”董汉骁低声说着，声音透出一丝白天没有的疲惫：“耳朵也痛得很，怎么可能睡得着” 说着他又拿衣角擦了擦耳朵，好在现在不流血了，擦出来的只有干涸的小血块。 “…”陈虎没话说了，只是掏出烟盒，却发现只有一支烟了，于是递给董汉骁：“来一根吧” 董汉骁接过烟，然后掏出自己的烟盒丢在了他腿上。 “咔”“咔” 两声打火响，火光映照出两张男人粗糙的脸，均是满脸胡茬，眉头紧皱，显得额头上都是皱褶。 董汉骁捋了一把头发，无言地抽着烟，陈虎则摆直了双腿，就这样懒散地靠着，很难说这种感觉，但是在董汉骁旁边，哪怕是男人也会或多或少感到安全的。 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但这是实话，陈虎抚着额头，随着呼吸缓缓吐出一口烟。 董汉骁不是一个喜欢摆大哥做派的人，相反的，他有时谨慎得甚至像个拮据的年妇女，但也就是这点，他与所谓“道上混的”的许多人划开了界限。 他不会享乐，这点陈虎很确定。有的人运气好，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保下命来，有了点资本有了点腕，便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扎在那个自我陶醉的世界里头，享受灯红酒绿和年轻**，但董汉骁不会这样。 虽然现在他还没到所谓的“有资本”的地步，但是就算真的有那一天，他也还是不会去享受的，陈虎无比确定，董汉骁不是一个会去享乐的人，他踏上这条道路，所求的是别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对他非常重要。 他看得出来。 “所以…”混凝土外呼呼作响的风声，陈虎默默开口：“这回是真的跟麦扰闹翻了” 董汉骁似乎在想着什么，听到他的话才回过神来，默默挤出一个：“嗯” 陈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你说在医院里，他怀疑你是华联的卧底” 董汉骁点点头，抽了口烟，火星短暂的光芒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之前没跟你们说，我当时到巴朔的时候…” 麦扰当时在引诱那伙缉毒部队深入雨林的时候，身边除了那伙外国雇佣军，是还带着二十多个自己的民兵的，结果他们却在半途遭到了埋伏，二十多个人全部阵亡，他腰上的弹孔也是当时被打的。 雇佣军虽也有伤亡，但素质过硬，一番血战过后带着他迅速向回转移，可是半途又遇上了阻击部队，董汉骁就是这时出现的。 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具体情况，那伙雇佣军原本队人马，结果只剩下一队不到了，着实有些“损失过多”，所以才决定回去做个报告。 陈虎听完，思忖了一会，道：“所以说，卧底的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黑暗听不见董汉骁的回应，只能看见他捂着自己的额头，不知是耳朵疼痛还是因为在沉思着什么。 “怎么了这是”陈虎少见到他这幅脆弱样子，心里有些没底。 董汉骁低低道：“我在想，如果我没来这里，会不会…” 可是话说到一半便被他自己打断：“嘁，我他妈不来他死得更快…” 陈虎挑挑眉毛，又抽了几口烟，想了想，换了话头：“…麦扰这回捅了这么大娄子，说真的，你觉得华联会怎么处理？” 董汉骁撇撇嘴：“我一直有关注新闻，但没看到这件事，可能会低调处理吧” “反正绝对不可能不处理的，对吧”陈虎道：“所以我一直有不好的预感” “只能尽快扯呼了”董汉骁咂着嘴，摇摇头：“现在西越太危险了…” 两人都在军队待过，对这种事自然有种军事方面的直觉，俗话说物极必反，动静越小事情反而可能越大，眼下他们两个都这么觉得，那就必须要认真对待了。 董汉骁看着前方若有所思：“不过现在想想…有一件事有点儿奇怪” “什么事？”陈虎问。 “排场”董汉骁抽着烟，看了他一眼：“就是这次华联那支缉毒部队——理论上来说，他们要对付麦扰，几十个人，一架直升，也太寒碜了点儿” 陈虎摸着胡子，似是也觉得有道理：“嗯，按理来说，这种事出动军区部队都不为过…” 明面上董汉骁继续与他对着话，可是在心里，他还在想着另一件事。 是帕梅，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不知道当她得知自己从麦扰那里逃脱会是何种反应…在麦扰这次的行动上，她是理性派，可就自己前些日子的见闻看来，她也绝对势单力孤。 或者自己想多了，在他出现之前，帕梅不也只是默许着麦扰的举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