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跑路
太阳渐渐上升，光从一滩积水反射进玻璃中，照在在车内的顶棚上，有些波光粼粼般的刺眼错觉，有个行人走过小巷中，加入了外头上班族的队伍。 董汉骁正摆弄着左胳膊上的缠着的纱布，闻言恍然大悟：“啊这样啊” 苏絮走到副驾驶旁，递过来一提塑料袋，里头全都是药盒子：“我爸让我给你们” “好”董汉骁接过来抱在怀中：“谢了啊” 唐驰发动了车，董汉骁扭头一看，林栋也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收回眼神对苏絮搪塞道：“之前骗你说我是警察，对不住啊，我这也是生计所迫，你——没事儿多陪陪你爸，啊，拜拜” “老苏走了”董汉骁冲老苏也招了招手，回头看了眼唐驰，唐驰便发动了车，五人就此出发。 … 市西。 将近百平的寺庙前院中，不算整齐地码放了四五十具尸体，其中有缺胳膊断腿的，脑袋没有的，还有全身焦黑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轻微的臭味反而被掩盖，虽然天气已经变凉，但依然吸引了一批苍蝇蚊虫前来啜食，场面带着一股震人心魄的惊悚感。 门口依然簇拥着一帮人，还在将新的尸体一具具地运进来，不一会便将整个前院都放满了。 几个管事站在最里头，当间的是坐在轮椅上的张旭东，他的右肩此时已经被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绷带捆了个结实，乍一看右半身跟橄榄球运动员似的。 没有人说话，只有秋风轻轻划过脸庞和发梢，划过每个人满脸都积聚着的阴霾。 在他们的最近处，静静地摆放着林老鬼和庞庄的尸体，这便是在昨夜的sao动中不幸逝世的两位十三帮管事层级的人物。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四处走来走去，看完一个就拉上一个尸袋的拉链，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门口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帮主张十三和史蒂芬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张旭东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的方向，眼里的怒火几近要喷发出来。 张十三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一顶小黑帽盖住了光头，活像个老绅士，此时正从中间跨过一具具尸体走来，一边走一边看，不时把横在路中的纹着13字样的胳膊给放回去。 就在张十三走近的时候，张旭东却猛地从轮椅上跳了起来，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史蒂芬的脸上，打得他的金框眼镜都直接飞了出去，砸在地上直接碎开，张旭东整个人也直接倒在了地上。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马休连忙把他搀扶起来，张十三被吓了一跳，眼神中的凶戾闪过一刹，却又马上重新被他招牌的冷静和沉稳代替，淡淡笑着将张旭东搀了一把：“好了，解气了” 史蒂芬捂着脸直起腰，眨着眼睛冲张旭东鞠了个躬：“对不起，东哥” “大体经过我已经了解了”张十三自然而然地被人群给聚拢起来围在中间，像领导发表讲话似的：“史蒂芬” 史蒂芬弓着腰凑到他的身旁：“十三爷” “处理好后事，这件事交给你负责”张十三轻轻点了一下脑袋：“把陈龙带上来” 密密麻麻的尸体愣是被清出一条道路，坐在轮椅上鼻青脸肿的陈龙被人推了进来，左胳膊被绷带吊在脖子上，明显断了。 史蒂芬很懂张十三的意思，一招手，现场的其他闲杂人等便都退了出去，马休也一样。 “阿龙啊”张十三扭着小指上的一粒金戒指，静静地看着他：“你跟了我多久了” 陈龙脑袋上被缠了一道厚厚的纱布，挤压了眼皮，抬起眼都显得十分困难，却没答话，只是低下脑袋沉默。 “为了救你弟弟”张十三双手撑在了他轮椅扶手的两边，距离他十分近，显得咄咄逼人：“就杀了这么多人，值得吗” 现场无人应声。 陈龙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有” 香烛的烟气从背后很远的地方冒出来，缭绕升腾在大殿屋檐旁。 张十三猛地站了起来，没再看他：“阿龙，接下来你说的话会十分关键，我希望你想好了再说” 说罢他一招手，史蒂芬举起一只录音笔，嘈杂的磨蹭声过后仿佛听得到人的说话声： “龙哥，嘿嘿” “你知道这里头的构造吧” “知道知道，我来过好几趟呢” “你带十个人从右边上去，找到陈虎，把他带回来” “好好好！！我知道…” “咔”的一声，录音被切断，史蒂芬放下了录音笔，退到了张十三身后。 陈龙只是低着头，右拳已经握得青筋乍起。 张十三抬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龙沉了好几口气，才堪堪把语气平静下来：“这录音是假的，人是另一个人杀的，我只是去支援，陈虎也不在我这里” “有人说你在他们打电话之后十分钟就到了现场”史蒂芬道：“没听说你平常和东哥有多好的交情啊？” “凑巧”陈龙道：“只是凑巧” 张十三刚要说话，就见陈龙已经摇摇晃晃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三步趔趄到他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十三爷”陈龙低头道：“我陈龙对天发誓，我对十三帮忠心耿耿，如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张十三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给我半个月时间，我一定把陈虎和真正的凶手带回来”陈龙低哑着嗓子道：“我会证明我的清白，如果没能做到，任凭您处置” 张十三思考了两秒，虽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可能也是觉得让他死在自己的承诺上更合适，便点了点头：“好” 随后他便离开了，手背在身后，还把玩着手上的一串佛珠珠串。 可离近却可以发现，他的手指非常用力。 史蒂芬跟了上去，出了门才小声地问：“十三爷，这合适吗？万一他跑了…” 话间两人上了车，史蒂芬坐上了主驾驶，张十三则独揽了后面的座位，双臂大开靠坐在那，闭起眼好似在沉思。 “盯住陈龙”张十三淡淡道：“如果他要跑就也给他安一个叛徒的罪名，跑不远的” 史蒂芬握着方向盘点头，向后看了他一眼：“十三爷，这次这么大的事儿…” “我要出去几天”张十三右手又开始转起手里的佛珠：“把你分内的事都做好，知道吗” 史蒂芬点头：“知道了十三爷，我交接一下，这边都处理好了就去进货的地方再看看” 张十三睁开眼睛，双眼中透出浓重的疲惫：“陈龙身边的那个小子，处理了吗” “那个姓仇的？”史蒂芬发动了汽车：“已经处理好了，陈龙已经猜出来他是什么人，如果被他敲出证据说不定会对我们不利” “盯好陈龙”张十三又闭上了眼，舒服地靠在椅背里，又叹了一口气：“你辛苦了” ※※※ 从前有个外科大夫，名叫林分白。 他有一双灵巧的手，还有媲美机器般稳重的cao刀技巧，成百的患者在他主刀的手术下枯木逢春，因而他在业内享有很高的声誉，当地一座很知名的大学也重金聘请他到校内担任客座教授。 当时的他风光无两，斩获荣誉、发表论文无数。 可惜，他是个好医生，但不是个好父亲和好丈夫，妻子早年离婚，再嫁了个赌徒，生活穷困潦倒，跟着前妻的儿子也不成器，找他要钱不成，竟走上犯罪的道路，枪毙的那天，林教授主刀的手术也出现了重大的低级失误，导致病人大出血死亡。 病人家属几代单传又有权有势，林教授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加上病人家属还雇了医闹，一心要他偿命，疯狂的报复每天都在侵略着他的生活，好在已逝的第二任妻子留给他了一个半大的小子，使他得以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可天有不测风云，当他有一天下班回到家中时，发现整个别墅都几乎被烧没了，小儿子也直接在里头被烧成了一坨焦黑的熏rou。 后来没有人再见过林分白，他如同从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一般人间蒸发了。 但其实，他只是被一个他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引导到了一个叫做北河的地方，被一个叫做十三帮的黑帮接纳。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林分白，多了一个林老鬼。 “那个人就是我”陈虎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泡面冒着热气：“不过他到死可能都不知道当时把他领来北河的人是我” 董汉骁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精彩来形容了，手里的火腿肠都忘了吃，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那我呢！我也是被你们引导过来的？” “差不多可以确定吧”陈虎把他的诺基亚给递了回来：“不过我也是猜的，这件事在帮里都是严格保密，我们做这件事的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那为什么啊”董汉骁接过手机，忙问：“为什么你们要把我们这种人引到北河来？” “十…张十三给我的直接授意是”陈虎道：“找到这些有强烈动机的人，把他们吸引到北河，引导他们加入十三帮，扩充我们的力量，所以你在大楼里见到那么多很有些本事的打手，他们里头就有不少是外地来的——也可以说，就是被我们这种人给引导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