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脱险
“咣啷！——”一块大铁板从卡车后被放了下来，接着引擎声响起，一辆老款富康从货厢里开了下来，大灯没开，但可以分辨得出里头坐着一个人。 唐驰将车停到了众人跟前，板寸长脸一众也从另两辆面包车上下了来，皆是神色紧绷——眼下这个场面明显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计划，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你卡车上的人呢？”黑八一边和陈虎将门拓开一边问。 猪王此时正在另一边安排着什么，唐驰下车将富康的车后门打开：“没别人，我焊了个门出来，从驾驶室里可以直接到货厢去，这到底是怎么了？” “稍后再跟你解释吧，现在先按着撤离计划走”黑八简短地道了一句，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南无三此时也终于挤了出来，和他还有陈虎三人合力将董汉骁给抬了出来，搬到了富康的后座上。 所有人之间的交流都不多，但行动起来却变得十分默契。 “还有一个”黑八指着五菱宏光的副驾驶对唐驰道：“你把他俩先送到苏老头那里去” 唐驰还没答话，便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自己从车里爬了出来，脑袋上全都是血，整个上身的衣服都快被浸透了，可眼睛还是闭着。 黑八一把把她给搀了过来，聂影不满地将他撒开：“别碰我！我要跟你老大说话” 黑八气得脑门发青，这下董哥昏过去了，张旭东也没抓着，折腾这一趟就带回这么个娘们，现在好了，十三帮这头也算得罪到八辈祖宗上了，连赏金都换不来了。 “我去你大爷”黑八一把扬起手就要往下打，但想起董汉骁的嘱咐，聂影现在受伤又实在颇多，只能咬住牙咽下这口气，将聂影往车里推：“进去！” 聂影还挺有劲：“你他妈骂我什么？” 陈虎走过来，一记手刀砍在聂影的脖子上，聂影当时就瘫了下去，黑八都差点儿没接住，看了陈虎一眼，将聂影也塞进了车里头。 猪王回头看了一眼，见唐驰跟他点头，招手道：“除了老八都上车来！” “二位好汉”黑八满脸血污地冲南无三和陈虎一拱手：“如果你们现在想离开我们不会阻拦，但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蚁了，我托个大，邀请你们就此加入我们，我们现在就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我们老大的本事你们今天也见识了，信得过我们，就一起走” 陈虎也是满身狼狈，喘着粗气，听完他的话，斜睨了一眼车上的董汉骁，扭头和正招呼他的南无三上了板寸的面包车。 黑八点点头，扭头进了富康的副驾驶，唐驰也发动了车，车门关上的一瞬，好似有什么人开了发令枪一般，四辆车同时向着四面开走，留下一街狼藉扬长而去。 晨光终于显现出一丝光辉，洒在满地的车壳和碎玻璃上，清冷的人群渐渐聚集，也陆续有车子开过来停在一边围观拍照，渐渐噪噪嚷嚷起来，满溢着流言和揣测。 而在街角一处不起眼的巷口，一辆黑色奔驰露出一个光洁的车头，虽然很低调，但看得出价值不菲。 玻璃贴了膜，黑黑的一片，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但走近便可以分辨得出主驾驶上正坐着一个男人，梳着背头，戴着墨镜，看上去并不太老，但却给人一种十足的威压感。 他的嘴角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手指正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的皮面，看上去正在琢磨着什么，而他左手的虎口上则纹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大拇指甲大小，中间是一个倒过来的五边形，五个等腰长三角形环绕四周。 乍一看是个五角星，但每个角和中间连接的部分却被切断开，形成了五条狭小而精美的缝隙，少了些几何美感，多了些神秘的意味。 ※※※ 董汉骁在和一个认识的人比赛跑步。 他跑赢了，天气很热，他流了很多汗，刺耳的蝉鸣从场外的白杨林传来，照耀着眼前的大地和落叶，一切都泛着金色的光芒。 走到训练场外时，白老太太正在场外看着他，绻起的皱纹中镌刻着年岁的沧桑，此时却满溢着笑容，眼睛都笑眯了。 “奶~”董汉骁洋溢着一头青春的汗水走到她跟前，咧着嘴巴大大咧咧地笑，一口白牙干净得很。 老太太却不说话，只是笑着对他招手，一阵秋风刮过来，董汉骁感到有些冷，将背心套了上，跟在了她的后头，两人绕过一栋楼，又走过几个营帐，到了一处隐秘的仓房门外。 老太太示意他打开门，她眼中的眼翳堆积在内眼角，覆在眼球上，特别显眼，董汉骁走到她的跟前，将这扇破旧的红色木门缓缓打开，树叶在他脚下旋转。 “噗” 董汉骁背后被猛地推了一下，整个人都跌入了门内，呼呼的风声伴随着致命的坠落感传来，仿佛没有底一般，眼前似有火光或是星光闪过，身子一挺，瞬间就在床上醒了过来。 董汉骁鼻子喘着粗气，心怦怦狂跳。 他侧着脸，在他的眼前，聂影正躺在他的身边，脸对着他的脸。 她的面部已经被清洗干净，右侧头顶被剪掉了一片头发，包上了一圈厚厚的纱布，眼睛虽还闭着，但明显有呼吸，窄窄的鼻翼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董汉骁的脖子能感受到她拂出的气息。 董汉骁想动一动，身上却传来一阵非常的酸痛，不禁“嘶”地吸了一口凉气。 想要扭过头，脖子上却又是一阵疼痛，董汉骁使劲挤挤眼睛以适应当前的亮光，虽然已经认出眼前是老苏的家，但心跳仍乱，正常人在陌生的地方醒来都会手足无措，更何况如此缺乏安全感的他。 “董哥！”黑八凑上来，额头上也缠了一条大绷带，中间有血渗出来，跟日本武士似的：“你醒了，怎么样？” 董汉骁摇摇头，舒了一口气：“我怎么晕过去了…” 黑八道：“你失血过多，刚才差点儿有生命危险…” 接着黑八将董汉骁昏过去之后的事都跟他粗略讲了一遍，最后的总结是：得亏唐驰一直盯着这边的状况临时决定改变计划，要不他们一定会被市南区碰到的那三辆车困住——至于那三辆车到底是什么势力，是十三帮还是东兴会，那就无从得知了。 董汉骁听完，摸着额头消化了一下，问：“人都还好么” “都好”黑八冲旁边看了一眼：“老苏正在给他们处理伤口，其他人已经按照你吩咐的打发回去了” 董汉骁点点头：“现在几点？” 黑八抬头看了看房间内的时钟：“八点了哥，你昏了差不多四个点儿，苏老头说你再不醒就得给你输氧了” “唐驰准备好了么”董汉骁吃力地坐了起来，左肩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好，感觉不到里头的子弹了。 “董哥你这…”黑八指了指董汉骁身上的伤口，开口要说什么，却被董汉骁举手打断：“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了，不要再说了” 黑八瘪了瘪嘴，点点头：“他准备好了，就在旁边的车库” 董汉骁就要下床，刚沾地就是一趔趄，黑八一把扶住他：“董哥！你这个情况去西越就是找死啊！” “我改主意了”董汉骁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赶紧带着陈勇回去，躲好，东西都藏好了吧？物资呢” “东西都整好了”黑八猛点头：“之前演练过无数遍了——那我们不去西越了？” 董汉骁向外走着，看向黑八道：“已经晚了，你们不能去了，这几个人不明底细——得换成他们三个，让他们三个跟着我去西越…现在必须马上出发，不能再等了，再耽搁恐怕就出不去了” “啊？”黑八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爆炸的新闻：“带他们…” 把门拉开，当面便差点撞进来一个拿着托盘的女孩子，她行色匆匆，满头大汗，额前的刘海都黏在了额头上，身上的便衣也都沾上了不少血水，看样子正忙活得紧。 董汉骁还没来得及戒备起来，便认出了面前这个女孩儿。 “你？”董汉骁半张着口。 苏絮扫了他一眼，没有与他对视，但董汉骁已经辨认出那双眼睛里带着的陌生和厌恶。 “借过一下”苏絮低着头道。 董汉骁连忙向旁边让了一步，让苏絮可以进屋到洗手池里头清洗托盘里的血迹。 “这是…”董汉骁的话问到一半就意识了过来——苏絮竟是老苏的女儿，这世界真小。 这下自己的谎言可不就绷不住了么，难怪，董汉骁想着，和黑八走进了客厅。 陈勇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林栋则站在窗户边，听闻到这边的动静皆是看了过来。 南无三和陈虎正坐在正当间的沙发上，南无三似乎已经没事了，正举着杯子喝水，胳膊上缠了一圈绷带，其他的就只有脸上有点擦伤——有的还是董汉骁打的。 陈虎差一点儿，身上的伤比较多，不过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只有脸上那道有些麻烦，看样留疤是肯定的了，老苏正埋头给他胳膊上的一道口子消毒。 南无三大大咧咧冲董汉骁扬了扬手：“醒啦大哥” “你没事了？”林栋抱着胸静静看着董汉骁。 “我什么时候有事儿过”董汉骁走过去，拍了一下老苏的肩膀表示谢意，老苏有些紧张，也冲他笑了笑。 林栋转向他的方向：“给你点儿建议，你再这样胡闹下去，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这次你逃过一劫，下次你就没那么命大” “不用你教”董汉骁浑身是伤疼得厉害，心情本就不爽，看了他一眼，嘲他道：“起码我对我的人放心得很” 林栋似乎被他这句话扎到了痛处：“你想说什么？” 董汉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我再次警告你，别干扰我，也千万别打我的人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