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保护费
虽然现在是凌晨，但是肯德基里的人依然不少，董汉骁暗暗将身体刀疤显眼的一边转向内侧，刚才那个厕所的武警应该只是自己碰巧撞上的，但是不排除这里还有其他的便衣，董汉骁身体微弓，就像一个普通的食客一样靠在了柜台上，表面点餐，眼睛却暗地扫遍整个餐厅，果然，董汉骁在靠近窗户的一个座位上分辨出三个便衣，他们肩很宽，虽然很有气势但是不同于黑社会的戾气，不怒自威，很好认。 只见这几个便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汉堡聊着天，看样子应该是忙里偷闲来吃点东西的，汽车站客流量大，价格相对又便宜，对于各种“无业游民”来说这里肯定是离开松江市的头等选择，董汉骁不禁有点头大，看来那一部分“违背命令”的警察已经注意到这里，自己得抓紧时间了。 自己点的汉堡已经上来了，董汉骁付了钱，提着两个汉堡从肯德基的侧门走了出去。 侧门直通汽车站的走廊，董汉骁四处看了一下，候车大厅灯火通明，座位上几乎躺满了各种流浪汉和拾荒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和霉味，不过没再发现像警察的人了，董汉骁小松了口气，转念一想，正经客车怕是坐不了了，虽然当下追捕自己的好像只有一队警察，但是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董汉骁想着就走出了汽车站的大门，突然脚底板一疼，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小石头，董汉骁皱皱眉，早知就不把球鞋给扔了，虽然被水泡烂了但是最起码还有个型，现在光个脚甚是不便，还得去买双鞋。 所幸广场旁的夜市在大雨之后又摆了出来，董汉骁大口塞下第二个汉堡，丢掉包装袋随便找了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摊主是个清瘦的小女孩，学生年龄，但收拾东西叠衣服的动作却很是熟练，董汉骁走到摊位前随便看了看，上头都是些五颜六色的衣裤，而在摊位的最右侧，一双双军绿色的鞋子摆成了一排。 解放鞋？董汉骁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拿起一只端详起来，却发现这跟自己以前穿过的解放鞋有些不同，鞋底的胶更结实一些，缝合部分的针脚也很密，最关键的是这布料是帆布的，透气性很好，不会像老式军用解放鞋那样穿成臭脚，相对来说质量相当好，不像是批产的，倒像是自家做的鞋。 “大…大哥…买鞋吗？”脆生生的声音传来，董汉骁抬头，只见小女孩站在摊位里，正有些畏惧地看着自己。 如果不是她的脸色显出一种不健康的微黄，那么也可以算是养眼了，董汉骁注意到，这个小女孩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但她的身上却没有同龄女孩的青春洋溢，有的只是瘦削的肩膀和略微凹陷的脸颊，她的生活并不宽裕，这很容易看得出来。 “这鞋是你家自己做的？”董汉骁问了一句，女孩却是没有回答，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睛似乎在往下瞄，董汉骁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看，原来她在偷偷地瞄自己肩头上的刀疤呢。 看来这道疤还是太显眼，把人家孩子都吓着了，董汉骁正想解释一下，却见女孩低下头抿起了嘴，好像受了委屈一样，董汉骁有些奇怪，刚想问，女孩却是小声地开口道：“大哥…我们真的没有钱了…阿妈现在还躺在家里，想去医院都没有钱…求你们发发善心吧…” 声音很小，而且语气很小心，但是很明显能听出她是鼓足勇气才说这番话的。 什么情况？董汉骁楞了一下，看了看低着头的小女孩，她身上的短袖并不是很干净，左边的胳膊上还有一些淤青，还有她身前的摊子，下面的木板好像是断裂之后又被重新钉了起来，再转头看看旁边——旁边的摊位老板看见董汉骁看过来都纷纷低下了头。 一拍脑门，哥们这是被当流氓了啊，没想到这地界也有收保护费的，董汉骁挠挠头，“小妹儿你误会了，我不是坏人，是来买鞋的” 女孩闻言一怔，抬头看向董汉骁，“真的？” 女孩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却还是充满了不信任，看来这伙地痞给她留下的阴影不小啊，董汉骁闻言把腿抬了起来，一只黑不溜秋的脚暴露在橙黄的灯光下，笑道“不像吗？” 友善的笑容让女孩放松了下来，她尴尬地捋了捋头发，“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把你当成那帮人了”。 董汉骁没有多问的意思，“没事儿，我看这几双鞋不错，怎么卖的？” “一双三十”女孩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起码声音已经不抖了，见董汉骁没说话，她又加了一句“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便宜，这鞋光从耐穿来说绝对不亚于价格上百的鞋子，董汉骁暗自咂舌，“有没有四十五码的？” “有！”女孩使劲点点头，好像生怕董汉骁走了似的，转身就在旁边的鞋盒堆里翻了起来。 董汉骁看着女孩纤瘦的背影，这么小的小孩就要出来摆摊，隔三差五还有流氓来捣乱，看来都一样是苦命人，暗自摇了摇头，挑了件短袖衬衫打算待会一起结账。 等待时董汉骁又从左兜里掏出王三的手机看了看，在裤子的保护下自己和王三的手机都没有沾到水，按亮屏幕，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董汉骁随便翻了翻，手机里除了那条“旭哥”的短信之外都是些垃圾广告短信，通讯录里也只有这一条名片，除此之外再没其他的线索，董汉骁心里也没底，这个旭哥到底是何许人也，那五个人会不会就是他派来的？如果是，那么他是不是针对着自己来的？他又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呢？ 人一静下来脑子就会清醒不少，董汉骁正在试图理清自己目前已经知道的所有东西，“老乡”王三，他是被谁杀的？那个人又为什么要杀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浮现，董汉骁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自己目前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它们相互之间又是否有着关联？若有关联，是谁在背后cao纵这一切？ 好多问题一下子全都涌现上来，瞬间董汉骁有点乱，但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别条路可以走了，必须确保以后没有人会在自己背后捅刀子，就算是“可能会”也不行，然而如果想彻底弄清楚这件事，自己就必须找到这个“旭哥”。 逃命已经不是首要，董汉骁心里很清楚，如果一直被人这样在暗里注意，逃到哪里都没有用，自己的人生从五年前开始就变得只有一个目的，绝对不能出岔子，绝不能被人阻止… “找到啦，哈哈”女孩清脆的声音将董汉骁拉回到了现实，抬头看去，只见小女孩已经从一堆鞋盒里面抽出了一双解放鞋，递到了董汉骁的面前，董汉骁接过鞋子在手中象征性地看了看，点头道：“可以，把这件衬衫也算上，多少钱？” 女孩拨了拨额头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开心地咧嘴笑着说道：“衣服二十五，你就给五十吧”，单纯的因为赚到钱而高兴的神情，一瞬之间却是让董汉骁心生羡慕。 如果自己也能过上这样简单的生活该有多好…董汉骁缓过神，拿出一张肯德基里找的五十递给她，却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小妹儿，现在这一片还没有能充话费的地方？” 小女孩接过钱，到底还是小孩子，现在她的神情就像个初次打猎然后满载而归的小猎人一样洋溢着兴奋，听到董汉骁的话以后她略微想了想，然后指着董汉骁的右边说道“那边有个幸福超市，是全天都开门的，里面就可以充话费” 董汉骁道声谢，直接把衬衫和鞋子穿上就向着右边走了过去。 直到董汉骁粗犷的背影消失在小街的拐角处，抑制住兴奋的女孩才在摊子靠里的那双解放鞋的鞋底下发现了一张折起来的一百元钞票。 ※※※ 董汉骁用那只六.四手枪和一张以前花钱做的假警官证唬过了在超市值夜班的小伙，通过交话费的电脑系统，不仅弄清楚了那个“旭哥”电话号码的所在地，就在松江市旁边的北河市，还得知了“旭哥”的真姓大名，张旭东。 知道这些事情就好办了，董汉骁走出小街，眼睛不停地四处寻找着自己要找的东西——黑车！ 黑车，方便、不用买票，低调又不容易留下行踪，就是可能贵一点，不过跟优点比起来这根本不值一提，董汉骁这正找着呢，突然不远处一阵夹杂着人叫骂声的嘈杂传了过来，乒乒乓乓的好像在砸东西，董汉骁往旁边移了几步，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嘈杂声传来的地方。 但是当董汉骁远远的看见那边发生的事时，不禁心中一震！ 在刚才那个女孩的摊位前，此时正围了一大堆的社会青年，瘦弱的女孩被领头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子一巴掌掴到了地上，而她的摊子，也被其他人砸成了两半。 旁边的小贩们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他们的，刚下过大雨的地上满是泥泞，衣服和裤子都被这群人扔在地上践踏，沾满了泥巴和脏水，阿妈带病彻夜加班缝制的鞋子也被这群人丢到了广场后头的下水沟里。 女孩死命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这帮人来闹事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阿妈没有病的时候，这帮人来要钱，阿妈没有，他们就抓住阿妈的头发骂她、打她，撕她的衣服，骂她克夫，是婊.子，是荡.妇，但是阿妈没有哭过，自己也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