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正南方 第六节
临近四月中旬的荒山野林之间，细碎的春雪悄然的降临了这处刚平静下来的道场。打着旋的小雪花不停的落下，慢慢的沾满了场地中间那几位不幸罹难的道人尸身。 “诸位师兄，你们一路走好！”无为子闭上了双目，双手合十，对着自己的师兄尸骸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即，又再度趴卧于地，行起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张嘉铭在旁边看着整起事件，心里也是澎湃万分，一个身份寒微，不为前朝政府所重视过的道人，居然在末世里面，以降魔除妖为己任，不顾自己战力低下，毅然决然的战斗在除魔卫道的第一线！这种精神怎么不值得自己钦佩？ “元清道长以及诸位道长求仁得仁，虽然结局让人叹息，也不算辱没了道家的风骨！在下，区区一云游过客，对诸位道长cao行万分敬佩！”张嘉铭有样学样，也对着逝去的元清道长尸身顶礼膜拜起来，他的作为，被无为子完全看在了眼里。两人各行其是，礼毕之后，无为子再次施展身法，三道黄色的符纸分别钉上了三位离世的道长身上，不一会的功夫，熊熊的烈焰吞没了道长们遗留在世间的rou身。 张嘉铭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猛一想来，这荒郊野外的，又是山峦重叠，深沟险壑的，这些个丧尸是怎么突破山脉那些咕咕的防线，来到这里兴风作浪，还杀伤了看守山门的几位道长？张嘉铭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现场，四下张望起来，旁边的无为子刚从沉痛之中醒转过来，他走向张嘉铭，直到近前才轻施一礼：“客人不必奇怪，这些妖魔都是我那山隼捉来，困在事先挖好的地牢之中，您请看！”张嘉铭跟着道人，走到了道场边缘，这才发现旁边的岩石缝隙之中还有不少用藤条编造出来的笼子，结合那些天然的岩缝，恰好可以用作地牢，其间还有数十头丧尸被死死的困住，一个个呲牙咧嘴的从牢笼的缝隙之间伸出自己黑漆漆的利爪，冲着上面两个大活人不断的嚎叫示威！无为子看着这些怪物，表情很是凄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些妖魔本来都是普通的凡人，只不过是中了魔瘴之气，加上心念过恶，两者结合，才被魔鬼所诱惑，生了贪欲之念，堕了魔道，以啃噬生人为其恶行！” “这，，，”张嘉铭都不知道怎么跟这些隔绝于世界太久的道人们怎么来解释下生化危机是什么一回事情，不过他还是不准备驳这个道长的面子，人家精通的行业自己不了解，别人解释其非自然现象当然也不会跟自己受过的教育一模一样，正所谓的，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个蒙娜丽莎嘛，只要说得过去的，都可以慢慢去理解一下啦！ “我家几位尊长，是为了贯彻除魔卫道的理念，但是又顾忌我不愿答应他们做此等危险的法事，这才背着我，择良辰选吉时，悄然起坛作法，希望能找到消除魔物心中障邪，好恢复他们本来凡人之躯，那曾料想到，，，唉！”无为子仰天长叹，一脸的懊恼。“若是早点知会于我，令我在场护法，也不至于，，，不至于，，，” “道长不必过于自责，几位仙师已经是做到了尽人事，现在他们求仁得仁，也算是一件幸事而已啊！”张嘉铭再次上前劝慰这名愁云满面的道长。 “不必多说了，我知道，在山腰上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之辈！”无为子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张嘉铭：“我道家奇门遁甲之术虽然没有外传，但是，你适才所用之身法，乃是我道家不传的秘法之一：藏形匿影！你不要否认，我认得很清楚。”张嘉铭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在下不过学得一些粗浅的江湖把戏，在仙长面前献丑了！不过，在下斗胆动问仙长，您刚才用的法术可是？” “五行伏妖还有太极神火！”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煞那间从这位瘦削的道长周边奔涌而出，居然让张嘉铭心中不由得畏缩了一下，不过，也就区区零点几秒的畏惧而已！对方显然也是一个进化人，还是一个懂得道法的修行之人！“这些秘法，我本来就不打算在客人面前隐瞒，毕竟，你我都是同道中人。”无为子收回了自己咄咄逼人的威压，恢复了平静的他面色淡淡，他拱手对着张嘉铭再施以礼：“除魔卫道，必有其绝妙之道法才可为之，今日，我遇上先生，见闻到先生所用之藏形匿影大法，让在下心中震撼不已。” “这个，，，，”张嘉铭再怎么巧舌如簧，也不敢忽悠一位精通道法的仙师啊，虽然说，大家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你跟谁讲聊斋都不太合适。神神鬼鬼的自己不信，可是一想到要拉拢一下这位能人异士，张嘉铭还是决定神棍一把算了，反正，之前自己已经被神父捧为什么：上帝派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神使啊！而且自己干爷爷覃老爹和一众愚昧的少民也把自己当成什么亚鲁王架前御下宠物--“毛阿托”！还有后面出来两个一看就是专业卖拐的两个老狼人吹嘘自己是什么“末日大救星”的！就连在印度阿三那边遇上的一帮耗子都跟着起哄，说自己是什么狗屁神选者！得了，这么多顶大帽子压在你脑袋--黄泥糊在裤子上，不是屎也是屎喽！每次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搞得我们的主角一脸的唏嘘，临到了现在，已经隐隐感受到某种“天命”召唤的他也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感觉，来就来吧，反正这张皮装下的头衔不怕多那么几个的。张嘉铭自诩脸皮比城墙还厚，到了临场发挥的时候倒也不怵场：“仙长，请恕在下鲁莽了！” “但说无妨。”无为子很是豁达的笑笑。 “在下所习得的法术，确实与此大瘟疫有关联，当日，我也是普通一凡夫俗子，偶得因缘，饮下奇怪的雨水，加上大病一场，才得到如此能力！”隐瞒了部分细节，张嘉铭干脆把一些关键的地方直接说清楚了算了。 “雨水？”无为子掂起了胡子，眉头微微皱起，一副很是怀疑的样子。 “确实是雨水，当时，江上弥漫着大雾，我被食人恶魔堵在船上，身边也只有一条忠心大狗护卫着我而已啊。”张嘉铭面色带着真诚的看着道长。 “你被食人鬼所追杀，然后逃到江面游船之上？然后饮下天上所降下的甘露？”无为子忽然兴奋起来，一扫刚才颓丧的面色。 “确实如此，在下并无虚言！”张嘉铭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看着无为子。 沉吟了半响，无为子始终没有再发一言，倒是张嘉铭不敢乱动，静静的等待这位道长下文。 “我久居这鸡公山山野之间，不问世事多年，一直醉心于寻仙问道，不料想，我已经年过四十有余，却始终参不透世间太多道理，如今，天道虽有常，但这世道却是无常啊！”无为子发出一阵阵叹息，“我已在数日之前，就预测出今天会有一位异人来此地与我相会，谁料想，吉凶未卜，却是今天如此之境况啊！天意，这是天意！”耐着性子听道长神神叨叨的在哪胡侃了一阵子，张嘉铭听得快要打瞌睡了。 “仙长，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烦请仙长能听在下一言？”张嘉铭看着在哪摇头晃脑，兀自悲叹的无为子一会，小心翼翼的发问道。 “你不必多说了，你我命中必要纠结，我已算过，若不是命所相克，必是命所相生！”无为子长吁短叹，一副痛心疾首到了极点的样子，看不出半点高兴的感情。张嘉铭感觉自己没有戏了。 “我知道，你此番来，定是要生事端，从你闯入山门，被我驯养的山隼打伤后居然若无其事，我就知道，我道门劫数就要来到，，，，”哀哀戚戚的在述说了好一会，道长猛然站起身子，划指指向四周，张嘉铭跳起身子，这才发现周边的竹林子里突然影影绰绰的多出来好些人影来！光是靠自己的感应，起码有好几百来人！怎么着？说翻脸就翻脸啊？你师兄弟几个不是我害死的啊，打群架还是替你兄弟几个报仇雪恨啊？ “客人不必惊慌，这些，都是我庇护的本地山民而已，其中些许人等都是附近村镇的落难者，您看。”无为子恭敬的侯立在一旁，不一会的功夫，大大小小不同年龄层次的人等鱼贯而出，张嘉铭细细打量着这些人群，倒是看出了一些名堂--他们居然一个个气色红润，丝毫没有落魄受窘的样子，就连衣衫也不见得残破，倒反很多人都穿得非常整洁而保暖。 “这些人还是部分而已，在山上的石洞还有许多家眷，满打满算起来，也足有四千来人。”无为子面有得色，静静的看着张嘉铭，这下子的，张嘉铭再笨也看得出来，无为子心中另有打算。“但是，你也知道，光是靠着这山野之间的田产，实在难以供养如此多的人众，加上寒冬的漫长，缺乏足够的医疗药品，我们中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病号，最最致命的是，我们的盐已经告罄，至多一个月内，再没有食盐供应，我们就危险了，，，，”听着无为子在哪大倒苦水，张嘉铭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道长，可是有何解决之道？” “山隼战力强悍，可是它能庇护的地界毕竟狭小，无法照顾如此多的百姓，而我，您也看到，食人鬼若是多起来，我也无法一一应付得了，，，，”叹息着，无为子很是颓丧的摇摇头。眼见机会上门，张嘉铭也不客气，赶紧上前劝说道：“我听老人讲过，合则兴，散则亡，自古已然，，，，，”谁知道，张嘉铭话没说完一半，无为子已经挥手打断了他的演讲。 “你的来意我已经大致了解，可是，你孤身一人的，诓论你武功再怎么高绝，也无法在尸海里面七进七出吧？”无为子面色淡淡，但是语气丝毫没有松动半分：“我听闻离这里100多公里的北方有一高人，万民皆尊称其为：大首领！他孑然孤身，起兵于草莽之间，号召万民起来，共同御敌，以抗国运，现如今，他麾下精兵十万，猛将如云！已收复十数个县城，其兵威气势如万丈虹光，势不可挡也！无怪元清师兄生前每每夙夜长叹，只道是他预见见北斗星移，紫气北来。更让师兄们遗憾的是，却又不知道这位大首领何时能来，只得让我等多多招募流民，安顿好他们，以待这位万民敬仰的大首领！其实，我等修道之人，也是藏有私心，招募乡民，也是权当是作为引身之资，免得见了哪位大首领，两手空空，惹人笑话啊！” 张嘉铭听得明白，心里一下子就乐开了花！这尼玛的，想吃冰马上下雹子啊！正念叨着娘家，亲舅舅他喵的马上就上门来了！ 可是表面上，张嘉铭还是得假模假样的装一下--总不能马上跳起来大喊：在下就是你刚才说的哪位啥啥的大首领！哎呀，你狗曰的是慧眼识珠啊，来来来，今天算是撞了大运气了，还不纳头就拜！ “在下，正是一名先锋斥候，为大首领做马前卒！”言毕，看着面前的一干人等皆是色变，“现在，使命未成，还要前往LZ近郊查探详实，不过，听闻仙长既然有意，我作为大首领驾下先锋，自当代为引见，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你真的是？”无为子眼珠子鼓得跟牛眼一样，一脸的难以置信。 “事关要紧，在下可以对天起誓，如有丝毫犷言犷语，愿受五雷轰顶而死！”一脸正色的看着无为子，张嘉铭摸出了自己的卫星电话--这玩意居然在金翅大鹏鸟的攻击下没有损坏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拨通了电话，交谈了片刻之后，张嘉铭收起了对讲机，很是温和的对无为子轻施一礼：“先前在下数有冒犯之举，还请仙长见谅。” “未请教先生大名？”乡民和无为子满脸都是倾慕的表情，一个个忙不迭的上前问话。 “在下区区一马前走卒而已，算不得什么大名，只不过是托得命好，跟随了大首领，就连名姓也跟大首领一样，只不过是同姓各宗而已啦。”打了一个马虎眼，张嘉铭轻描淡写的糊弄过去。 “张先生，我们都感激您所作所为，可是，北方大首领天兵何时可以前来拯救此地万民？”无为子倒是很务实，他一下子就直击问题关键，丝毫不打算放过张嘉铭一样。 “先贤常道：若要得救，必先自救！你们久居这险峻的山隘，定是非常熟悉此地，在大军到来之际，你们可以为大军宿营之地早作打算！我说的，你们可是懂得？”张嘉铭笑眯眯的看着乡亲们，不再说话。 一众父老听完了张嘉铭所言讲的话语，顿时都惊呆了，其中一须发全白的老者抢在无为子道长发问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张先生，你可是说，大军已经出发，不日便可到达？” 微笑着，张嘉铭轻点一下头。 人群沸腾了，欢呼声一下子就响彻了山峦之间，无数顶帽子飞上天空，人群是喜悦的，终于，他们苦苦等待救援的军队就要来了！哪怕现在头顶上落下的白雪是如何的让人苦寒，也无法浇灭人民心中升腾起的那团炽热的希望之火！我们军队来了，妇女，孩子，老人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无数的百姓弹冠相庆，激动得相互拥抱在一起，而欢呼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息! “你们看！那边，在那边啊！快看啊!”人群都聚集在山腰上，站得高，自然也看得远，一个眼尖反应又快的小伙子的喊叫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人们看到了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片虽然模糊，但是腾起的阵阵雾气正在高速的向这边山脚移动着！ “那是马队！真的是马队啊！”先是一声惊疑的喊叫，然后又是一声肯定式的赞叹，更多的人开始看清楚，来的正是一路骑兵！“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孩童们脆嫩的声音惊喜的喊叫着，喜悦之中带着无限的期待。“他们来了，是我们的军队，是我们的子弟兵。”老人们噙着眼泪，没有人急着去搽拭半分，他们终于盼来了自己的救星！“他们来了，，，，是我们的人，真的是我们的人来了。”妇女们一个个泪流满面，相互依靠着哭成一团，没白没夜的在这苦寒的山上忍受着各种苦难，终于的，他们的救星近在眼前了！所有的群众都高声的欢呼起来，哪怕，他们知道自己的呼声会被山风吹散，他们是有感而自发的为眼前喜事而不可自拔狂呼滥喊着！这是一种宣泄，一种获救人感情的释放！ 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张嘉铭早就离开了那里，轻松的行走在旷野的他心事重重--任务还没达成，就又多了一个包袱！能不能够得到那个道长帮助自己还不一定，但是马上又多出来四千张嘴倒是最现实的大问题！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要是这些人在自己地界上，倒也好解决下，可是这来来回回上百公里的，道路又没有打通，靠着马队和羊队这么长途的搬运，不知道要多少人力才能搞定！而且的，张嘉铭这次回来，就被一帮参谋搞得是头都不知道大了几分，一个个冲自己要人要粮不说，光是自己要签署的命令文件都有几十斤重！搞得自己不得不加班加点的在办公室一坐就是几天几夜的，还得让几个小娘子作陪，帮自己批阅文件，这不，脸上的青春痘都多出来好几颗呢！他喵的，当初是谁让老子当这个狗屁大首领的，一天到晚要管理这十几万口子人。张嘉铭心里尽管诸多腹诽，但是还得咬着牙撑下去，忙完了手头的工作，还得马不停蹄立刻前往LZ方向侦查，为了这个集体，这他喵的是cao不完的心哦。 这边，贺云龙领带的骑兵营三百多人不用半小时的功夫就顺利的抵达了鸡公山脚之下，与来迎接的乡民们很快就打成一片的战士们接受了他们不多的一些馈赠--白面饼子糠粑粑和一些土酿的白酒。聊到高兴之际，无为子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拉着红光满面的贺云龙的手追问道：“不知大首领何时能亲临这里？让我等老朽能相见一番？” 贺云龙愕然：“刚才大首领不是已经到了这里嘛？是他打了电话让我们来这里商量一下建立营地的事宜啊！” 这下子的，一群乡亲们是大眼瞪小眼的，集体噤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