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梦中的婚约
威廉睁开眼。 他正站在水中，湖水刚好浸没住脚脖，传来冰冷的感觉。 雾气轻轻笼罩在湖畔，无根的浮萍随着水面上的波纹起伏。巨大苍老的树根蟠结错，枝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低语。 忽然，威廉眼睛眨了一下，不知从哪冒出来了许多的蜡烛，静静地站立在粗壮的树枝上，火焰摇曳。这瞬息出现的光影让威廉警惕起来，他向着岸边缓缓走去。 他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女人。 事实上，女人正是特蕾莎。 只是，她美艳的有些不像话。黑色的头纱下是柔顺微卷的金发，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和蝴蝶骨，白皙的肌肤在这雾蒙蒙的世界里竟白的有些发亮。特蕾莎手捧着血花，这是一种生长在沙漠里的花朵，以其颜色鲜红而得名。在当地人的传说里，血花是由野兽的鲜血浇灌出来的。 上扬的嘴唇是如此红艳。 威廉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意识到，特蕾莎穿着黑色的婚纱。 今夜，她要进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可是，谁是婚礼的对象呢？受邀而来的客人们又在哪里？ 特蕾莎微笑着，缓缓向自己走来。 “你是谁？如此沉默。”威廉轻声问道。 “我不过是一朵花。” 特蕾莎同样以只有威廉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回应。她的眼神幽深晦暗，如同从未见过光的人，可在那细腻情绪的漩涡中，又带有惊人的狂热和喜悦。 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直到威廉跟前，像是登基的女皇。 直到很近了，能彼此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特蕾莎才停了下来。 特蕾莎神色平静下来，看着威廉。比起看，那更像是端详某种战利品，她仔细地打量着威廉的容貌，从嘴唇到眼睛，仿佛要永远记住似的。短短的几十秒，让威廉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 威廉怔怔地看着她。 特蕾莎的笑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并非笑的天真烂漫，而是带着苦涩。她癫狂地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不断地起伏。 最终，特蕾莎将手抚在胸口，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我们本不该错过的，我的……新郎。” 特蕾莎轻轻捧住威廉的脸，后者没有反抗，微微低下头。 她面容悲伤地仰起头，眼里却没有泪花，踮起脚吻了上去。 威廉闭上眼睛，感受着嘴唇柔软的触感。 一秒，两秒，三秒…… 等他再次睁开眼，发现特蕾莎正看着他，提着婚纱的裙摆，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她要向岸边走去。 黑色的婚纱突然燃起了火焰，从长裙开始燃烧，一直蔓延到臂膀。她那柔美的皮肤因为大火而变得焦黑，露出骨头，疤痕在曾经惊艳的面孔上出现，将她与美貌彻底割裂开来。 特蕾莎再次大笑起来，声音就像是风中的挽歌——她狂笑着，跳起了舞，与火焰为伴。 “我美丽的莉莉塔呀，天亮啦。风车在转动呀，羊群也醒来啦。快快跑去找你的母亲吧——” 她癫狂地舞着，残破的裙摆在风中翻飞，那头纱下竟藏着金色的王冠。 “这是……”威廉觉得这王冠有些熟悉，他在哪里见过。 特蕾莎已经唱不出歌了，她的身体被熊熊火焰所包围着。喉咙被烧的空洞，发出无声的嘶吼。 特蕾莎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跳完整支舞蹈了。可特蕾莎仍在跳着，脚尖跃起，每一次的跃动都让她变得更加残破，像是大火中的一朵花。 “哗啦啦！” 威廉从梦中惊醒，他不安地看了看床边。窗户没有关紧，大雨从空中落下，密集的像是一条条线，打在泥泞的地面上掀起水花。风从外面冲了进来，像是奔腾怒吼的骑士，拍在威廉的身上。 不久之前相似的雨夜，他和特蕾莎遇见了狼人。威廉的心直突突地跳了起来，他看向墙边的剑，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慰。这诡异而又美好的梦境，竟是如此真实。 他总觉得，这梦境会变成某种特殊的回忆，一直到死亡。 “嘎嘎！” 窗檐站着一只乌鸦，抖动了几下被雨淋湿的翅膀后，歪着脑袋看向威廉。这是唤鸦者的眼线，它们这几天开始逐渐渗透到整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忠心耿耿地为它们的主人寻找恶魔的线索，同时观察骑士们的动向。 随着和皎月诗社的会面次数越来越多，威廉已经开始能逐渐理解唤鸦者那独特的发声方式。至少，他现在能理解对方是在关心自己。 唤鸦者上次带着他们从恶魔的攻击中全身而退，再加上他这数量惊人的监视者的能力来看，可以说是皎月诗社的一张王牌。 特蕾莎近些日子来没有主动找过威廉，后者倒是经常会偷摸去看她——特蕾莎依旧穿着修女服，日夜祈祷和打扫教堂的卫生。自从卡尔森神父的事件之后，特蕾莎和威廉总有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和情感，说不上是讨厌，但也不算喜欢。偶尔对方会特意来送送面包，不尴不尬地聊上几句话。 “恶魔啊，你们又在哪里？”威廉再次看向窗外。 …… 卡莱斯将视线从黝黑的夜色中收回，投向眼前汇报情况的骑士。 “陛下，以上就是汇报的全部内容。”骑士单膝跪地，右手抵胸。 “明白了，退下吧。”卡莱斯漫不经心道，手中抓着金色酒杯，微微摇晃。 所有的工匠和骑士都已抵达莱恩城。这些骑士名义上为护送，实则是监督，有九成的工匠都是威逼利诱驱使到那座城市。在忠心骑士们的鞭打之下，想必会勤勤恳恳地完成任务。这条通向精灵王国的道路，他势在必得。 他并不在乎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为了达成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地去执行。 “在那个世界，你又过得如何呢？我亲爱的……长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