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尚 少女
茫茫大山之中，群山环绕着一个不大的山村。村中有几十户人家，大约一百多人。此处偏僻难行、人迹罕至，但对山村中的居民来说，尤其是陆元来说，倒是个不错的世外桃源。 陆元今年四十有余，身材不高，倒也结实健壮，长得浓眉大眼，性情憨厚老实。三年前在妻子死去之后，就一直一个人生活着，过着日出而猎，日落而息，规律但单调、乏味的生活。 从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早就过惯了这样日子。对他而言，只要能多打些猎物、衣食无忧，也就心满意足了。 秋去冬来，一天冷似一天。这一天呼呼刮起了北风，晚间便下起了大雪。第二天下的更大了，银絮飞天，琼瑶匝地，四下里白茫茫一片。 陆元打开了房门，直觉的寒风扑面而来，几朵雪花飘入了室中，更有几朵钻进了他的脖颈中，带来丝丝的寒意，使他不由得一哆嗦，忙伸手捂紧了衣领处。 站在门口，举目远望，只见远处灰蒙蒙、白茫茫的一片，却是被洋洋洒洒的雪花，阻住了视线看不清楚。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二人怎么样了？”陆元担忧地看着远处。 就在五六天前，对面半山腰处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穿着灰色的僧服，是个和尚，面貌英俊刚毅。女的身着淡黄色的衣衫，服饰华贵，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很是好看，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像是得了什么重病，看上去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里位处茫茫深山之中，几乎从未有外人到此，突然间有生人出现，陆元心中也微感奇怪。 他性情温和老实，心中虽感诧异，但是也没想要过多探究，微微一怔后，向着二人淡淡一笑，也就上山去了。 以后几天里，上下山时总能看到二人。女的盘坐在洞里闭目养神，和尚则或站或坐，守护在洞口。二人有时看到他时，也都报以善意的微笑。 虽然没有和二人说过话，但陆元可以看出二人绝非恶人。今天见大雪封山，寒冷难耐，他不由得为二人担忧了起来。 转过身来，回到屋中，熬了一锅热汤，装在一个罐子中。将罐子用羊皮裹好后，陆元便拎起它，顶风冒雪,向山上走去。 山路本就崎岖难行，再加上道光雪滑，陆元一路上连走带爬，跌跌撞撞，有几次差点就滑下山崖中要了命，好不容易才来到半山腰。 二人栖身的山洞，很是简陋，甚至不能称得上是山洞，只要山壁中凹进去了一块，勉强能够遮风挡雪而已。 陆元走到近前，只见那和尚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只梅花鹿，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小鹿的头，双眼无神，直盯着前方呆呆的发愣，对自己的到来竟丝毫未觉。 他扭头四顾，也并未发现那先前那女子的身影，心头不由的很是奇怪。回过头来再看那头小鹿，长得很是漂亮，可爱，特别是那双灵动、漂亮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 头两天，陆元并未发现有这只小鹿的存在，他心想应该是和尚和那女子在山中刚捉的。 见和尚只是呆呆的出神，陆元只能开口道：“小师傅，雪大天寒，我给你们熬了点热汤。喝了它，也好暖暖身子。”说着，把装有热汤的罐子递了过去。 直到这时，和尚才抬起头看了陆元一眼。他凄然一笑，说道：“谢谢施主。”却没有伸手接过罐子。 “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陆元摇手笑道：“那位姑娘呢？你们赶快趁热喝吧，要不然一会该凉了。” 只见那和尚神色一暗，愣了一会，抬起头望着陆元，道：“真是多谢你了，施主慈悲为怀，真是好人啊。” 陆元笑笑道：“小师傅言重了，只不过是一点热汤而已。此处偏僻荒芜，希望小师傅不要嫌弃才是啊。” 和尚摇头笑了笑，接过陆元手中的罐子却没有打开，只是盯着他看好一会，才犹豫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施主能否答应。” 陆元笑道：“小师傅，有事就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和尚见他如此，欣然一笑，道：“我有些事情要办，需要离开几天。这几天，你能否在此帮我照看它几天。” 陆元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鹿，道：“我以为什么难事呢？原来是照看小鹿，这个你就放心吧，我把它带回家中一定好好的照顾它。” 和尚摇了摇头，道：“它有伤在身，不能随便挪动，这样只会加重它的伤势。施主若是同意的话，就要搬到这来。若是你不方便的话，我也不勉强，还请施主考虑清楚。” 陆元想了一下，虽然觉得山中苦寒，但也只是几天的时间而已，坚持一下就过去了，便道：“好吧，可是这山中什么都没有，我要下山带些食物。” “那就多谢您了。”和尚站起来躬身道。 陆元搀起和尚便下山了。下山比上山更加难行，回到家中又加厚了几件衣服，带上了一壶酒和些许的食物后，便又向山中走去。 一来一回，已过了半天，大雪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反而愈加的大了。 再三叮嘱陆元要照顾好小鹿后，和尚便低下身，轻轻抚摸着小鹿的脑袋，柔声说道：“媚儿，你会好的。我一定会拿到舍利救你的，等我回来。” 和尚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小鹿，转身走出洞外，一会功夫就消失在风雪之中。 大雪已持续了四天，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在陆元的印象中，还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雪。寒风的呼啸，大雪的簌簌声，林中树枝断裂的嘎吱声，使寂静的山中更显幽静。 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临走时，和尚说他最多三天就会回来。 陆元站在洞口，翘首而望，倒不是受不了山中的苦寒，而是他就带了三天的食物。和尚今天若不回来，他可就没有东西吃了。 走回山洞中，陆元两手相互搓了一会，待手掌发热后，便捂在冻得通红的双颊上。漂亮的梅花鹿，依旧卧在地上，大而美丽的双眼偶尔会看上陆元一眼。 陆元见小鹿身上，并没有受伤，可是精神却一天不如一天，眼神也渐渐失去了神采，黯淡了起来。和尚说它有病在身，看来果然不错。 看着小鹿，心中叹道：这么美丽的小鹿，哎，真是可惜了。看着小鹿美丽的身姿，突然想起了几天之前，见到的那位姑娘。二人的突然到来，以及那位姑娘的突然离去，都令陆元感到奇怪和困惑？ 还有这小鹿，陆元怎么看也只是只普通的小鹿，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和尚看它的眼神却饱含无限温柔和深情，就像是在看心爱的…恋人。还有，他临走时的千叮万嘱，让自己一定要照顾好它。这一切，都表明和尚心里极其在乎它。 不过就是一只漂亮的小鹿，真不明白和尚为何会如此对它。 后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他很多年。直到陆元再次遇到和尚，他才知道事情的始末，明白小鹿对和尚的意义。 陆元正胡乱的想着，突然听到了一阵喧闹声。刚开始,他以为是和尚回来了，心中不由得一喜。可是仔细倾听之下，来人却有好几个，而且他们的声音很是熟悉，倒像是村中的猎户。 走到洞外，定睛观瞧，山路已被大雪覆盖，看不出道路的所在。虽不见人影，但可以听出有几人正向山上走来。这么大的雪，谁会冒险上山呢？陆元心中奇怪。 半天过去了，才看到依稀有四五个人，正一步一停艰难的爬了上来。透过飞扬的大雪，陆元终于看清了来人，正是村中的几个猎户。 大雪中，几人显然没有注意山洞和陆元，都走了过去。但是一声鹿鸣，让几人同时止住了脚步。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了陆元。 看到陆元，几人微微一愣，奇怪地看了他几眼，其中一人笑道：“哦，原来是陆元啊，大雪天你怎么在山上呢。”说话的同时，不时探头向洞中望去。 这几人好吃懒做，凶狠霸道，有时更会将他人的猎物占为己有，长此以往，村中的人都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进山打猎。在看清几人后，陆元微感厌烦，这才任由他们从眼皮底下离去，而没上前打招呼。哪里知道一声鹿鸣，将几人又引了过来。 毕竟是邻里乡亲，陆元也只好笑道：“原来是你们啊，这大雪天的你们怎么还上山呢？多危险啊。” “没办法啊，我们上山打点猎，要不就要饿肚子了。”说话的正是为首之人，名叫张横，是个十足的泼皮无懒。 原来几人平时不努力打猎，家中储备的猎物不多，这次大雪持续下了四五天，家中余下的猎物都吃光了，这才冒险上山想找点猎物。 后面的几人早已绕过陆元，走到了洞中，果然看见一只梅花鹿，都笑道：“陆元啊，这只小鹿是你抓到的吗？挺漂亮的吗？” 见几人都一脸坏笑的盯着小鹿，陆元心中微感不妙，忙道：“这是别人托我照看的，今天就会回来领走的。你们不是要去打猎吗？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