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八 忽如起来
元帅见众人没有反对之言，便接着道：“派人寻找恺撒，这是一方面；有关我本人的情况，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会尽快找时间和大家交代明白，以解开诸位心中的疑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女将军主要负责国内的战后重建工作，以及伤亡将士们的抚恤工作。森林族和地球街在战争中出力很多，能帮的地方，尽量去帮一把。南方齐心协力，这是对抗北方的基础。” 女将军躬身道：“是。” 元帅又看向蓝将军，道：“对北方的警惕心不可放松，蓝将军，你接下来主要负责修复帝都外墙和防御工事，以及重新整编军力，再次夺回横断山脉的重要战略性区域。另外，对北方的动向必须尽可能掌握，我听女将军说，徐子陵先生潜伏北国多年，建立穆恩商会，刺探北国的情报。你尽快协助地球街的伊莲夫人，想办法和徐子陵先生联系上。” 蓝将军躬身领命说道：“是。我找时间亲自去一趟北方，想办法找到徐子陵先生，和他当面谈谈。” 元帅笑着摇头：“你是帝国将军，有镇国守疆的责任在身，怎么能轻易离开南方？况且我对你还有安排，你人肯定要呆在帝都的。” 蓝将军愣了一下，问道：“元帅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元帅站起身来，他的身材极为高大，此刻他身上不再是那件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充满岁月气息的古老军转，而是一身新做的军服，除了脸色太苍白之外，其他一切样貌体态气质，都可称得上是一位威严从容的国之统帅。 他自己反复说，会找时间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问题。但刚才他对恺撒的一番安排大度又不失原则，分派给蓝将军和女将军的一系列事务，显得有条不紊，胸有成竹。他其实不用多说，在场众人也早已认定他就是百年前平定乱世建立帝国的元帅大人了！ 此时听他说对蓝将军还有其他安排，又起身离座，在场众人都有些好奇，不知道元帅大人还有什么众人都没想到的深思熟虑。 只见他缓步走到凤凰面前，笑着向凤凰伸出了宽大的手掌。 凤凰一呆，本来元帅出言帮恺撒说话，她心里的一颗大石终于放下，却没想到元帅会突然来到自己面前。虽然不明白要干什么，凤凰还是连忙起身，把手伸了过去。 元帅拉着凤凰的手，就像一个慈和长者拉着自己的小孙女。 凤凰被牵着离开了座位，所以她没发现身后的茉莉，在元帅走近的时候，整个人都颤抖着缩成了一团，似乎遇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物。 元帅将凤凰牵到蓝将军身旁，一手拉凤凰，一手拉着蓝将军，感叹道：“我当年闭关，是为了寻找能够战胜北国大统领的方法，打不过那人，南方就算能苦苦支撑数百年，最终还是要败的。当年我还不知道，蓝将军能培养出这么了不起的学生……” 说着看向凤凰，目光温和而颇含深意，“如果早知道你，我也不必闭什么关了。以你的天赋潜力，不出十年，应该就能超过我了，到时候那北国的大统领，自然不在话下。” 凤凰平日里冷静从容，很少喜怒形于色，此刻却不由脸色发红，她没想到元帅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竟说自己能在十年内超越战斗大统领！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他本人似乎自信实力已经在大统领之上了，这才出关。 大厅中的众人都不知道元帅忽然说这番话是什么用意，直到元帅笑着将凤凰和蓝将军拉近了些，说道：“我听说你们俩有婚约，如今战后百事萧条，大Ｃ大办婚礼自然不合适，但简单而庄重地举办一场面对整个帝国的婚礼，也能让心情沉重的国民们振奋一些吧。” 蓝将军低头说道：“内忧仍在，外敌未除，属下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考虑自己的个人私事？” 元帅摇头微笑道：“我说了，没打算铺张浪费。只是战争刚过，国民人人心中伤痛，恺撒这个被你捧出来的英雄楷模又在圣迹广场上闹了那么一场，现在国民士气低落到极点，难道放任不管吗？战后重建也好，对北方的防御工事重建也罢，这些都是硬件上的，那软件上的呢？国民士气的重建，实际上比硬件上的工作更重要百倍啊！” 众人这才明白，元帅突然提出蓝将军和凤凰的婚礼，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除了卡萨丁一脸的灰败，在场其他人都笑着赞同道：“不错不错，蓝将军和凤凰校官订婚时约的婚期，本来也快到了。”“民众现在很多还沉浸在战争带来的伤痛之中，两位战争中尽心尽力的英雄结婚，也是对人们的鼓舞！”“我赞成！”“我们也赞成！” 蓝将军想了想，点头道：“既然于公于私都没坏处，只有好处，那我也就不矫情推辞了。” 他上前一步，温和笑着，去牵凤凰的手。 凤凰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心情纷乱之下，竟下意识地缩手闪躲了一下。 元帅哈哈大笑道：“你们本来是师生关系，手把手教授各种风雷武技龙脉咒文都是常事，怎么到了现在，反而还害羞起来了？” 一边说，一边拉起凤凰的手，放到了蓝将军的手中，语重心长道：“你们俩结婚之后，夫妻同心，为帝国效力。哼，那战斗法师一族压着我们南方，欺负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偿还了。我们大家都抓紧时间，做好重建与备战工作，最多一年之内，我们风雷帝国便要让战斗王朝付出代价！” 之后的会议还讨论了什么，凤凰什么也没听见。 她来参加会议之初，心里本想着怎么化解军部和恺撒之间的仇恨，以及会议之后把茉莉安全送到蓝将军手里，如今这两件事好像都不是问题了，凤凰自己却混混噩噩的，不知道身在何处，心在何方。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是午后。凤凰心想茉莉自行去找蓝将军就行，自己用不着再多事，于是默默起身走出会议厅，回到了自己在帝都中的住所。 她把身子扔到床上，一时间累得半根指头都不想动了，脑海中拼命想要压着某些人某些事，却发现越压越多。其中有灰色铠甲的样子，也有恺撒。 凤凰突然回想起半年前，蓝将军拆解十二圆桌家族，志得意满，然后趁着一次晚宴的机会，当众宣布两人订婚的消息之后，恺撒当晚就来找自己。 那时候，凤凰只觉得恺撒的神情举止都有点奇怪，但自己这学生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当时也不太在意。 那天晚上，恺撒硬是拉着凤凰去了一趟铁匠铺，然后当着她的面，为她打造了一对耳坠，并吐露了自己就是地球街的新晋神匠的事。 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一次……无言的表白？ 凤凰今早醒来之后，心里想的只是自己对灰色铠甲和恺撒的感受究竟是什么，她现在骤然转换到恺撒的角度，再去回想两个人过往的种种经历，恺撒许多当时看来有些奇怪的言行举止，背后的意思原来竟是…… 这么想着，凤凰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凤凰就这样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晚餐也没去吃。傍晚的时候，房门响起，卡萨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在吗？方便聊聊吗？” 打开房门，只见卡萨丁灰头土脸地站在门口，两眼红肿。凤凰从小就和卡萨丁认识，印象中这个混世魔王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凤凰一直知道卡萨丁的心意，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帮他倒了杯水。 卡萨丁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他似乎有话要说，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说道：“看起来你是真要嫁人了，恭喜之类的话，我是不会说的。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从小喜欢到大！这点你一直明白，我也从未掩饰，但‘我喜欢你’这句话，我还是要亲口对你说出来。” 凤凰沉默许久，道：“谢谢你，卡萨丁。” 卡萨丁嘴角一扯，笑得无比苦涩，低声道：“你熟悉我的为人，其实按照我的性格，喜欢了就绝不会只是说一句这么简单，管他是蓝将军还是谁，我总是要争取到底。但我今天想了一下午，绿眸也陪我想了一下午，现在，我心里终于有结论了。” 他顿了顿，深深看着凤凰的眼睛，说道：“我会放手，但这不是因为我不够喜欢你。我选择放弃，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我确认了：你并不爱我，而且也不会爱上我。” 他走上前来，给了凤凰一个朋友式的拥抱，最后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纠缠你，也不会自暴自弃，我卡萨丁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作为朋友，作为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喜欢着你的男人，我还要多说一句：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一定要问自己，弄清楚自己爱的是谁？我不知道你对蓝将军是什么感觉，但你今天在会议大厅的表情并不开心。你如果真的爱他，那就嫁他；但如果其实不爱，那也别委屈自己。你知道如果你嫁了一个并不爱的男人，对我而言，会很不公平。” 卡萨丁说完，也不等凤凰回答，便挥了挥手，直接走了。 凤凰站在楼上，看着卡萨丁下楼，等在下面的绿眸和卡萨丁手牵手，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卡萨丁一向挺拔的背脊有些佝偻，但他一次都没再回头。 夜幕终于完全笼罩下来，凤凰默然站在黑暗之中，好像化作了一尊雕塑。 她在各方面都是了不起的人才，但对于感情，她也只是初学者而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已高悬于帝都上空，凤凰慢慢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走廊尽头的一片无人的黑暗Ｙ影处，说道：“是哪位来找我？麻烦出来吧。我现在真的很累，不想多说，也不想动手。” 那片Ｙ影蠕动了几下，光影扭曲，原本无人的角落里缓步走出来一个人形，竟是地球街的伊莲。看她脸色严峻，似乎有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