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四 审议（三）
“等、等一下……”恺撒举起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龙将军，问道，“无限期的囚禁，是什么意思？” 龙将军还未开口，一名上校便冷笑着接了一句：“小鬼，别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了，无限期囚禁只是最轻的惩罚了，帝国不需要你这样天真且无法执行命令的士兵，如果是蓝将军决定的话，你弄不好会被判秘密处决的。” “闭嘴。”龙将军低声呵斥道。 那上校这才不再多说。 但他的话语，什么“无限期囚禁”，什么“秘密处决”，都已经清晰如刀地，一字一字地刺进了恺撒的心里。 少年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而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完全没有血色。 龙将军看到恺撒的表情，心里再次叹了口气，这孩子大概已经被吓傻了吧，但这就是帝国军部的铁律。 违反军令，按律便该当如此。和平年代或许有些夸张了，但遗憾的是，现在根本不是和平时代。 战争已经持续了百年之久，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还会继续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龙将军略微放缓了口吻，说道：“恺撒，你先下去吧，有关你的安排，会有人去通知你的。” 但恺撒没有移动脚步。 他抬眼凝视着龙将军，再次开口了，声音竟显得无比嘶哑：“您刚才问，我还有没有话要说，我刚才说没有，但现在，我想我还是要说点什么……” 恺撒的表情罕见地透出扭曲和狰狞，然后他死死咬着牙齿，努力稳住声线，从齿缝里蹦出几个问题：“你们把我恺撒当作帝国的工具吗？因为不稳定、无法掌控，所以就要销毁吗？！我不能犯错，因为连一个弥补机会都没有？我在你们眼里，是一个人吗？！” 说到最后，恺撒完全是在咆哮。 少年愤怒得好像一头狮子，质问声在大厅里嗡嗡作响。 真的太生气了，恺撒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错都没有，但至少自己一直为了帝国在战斗着，美食岛一役就不说了，后来战斗法师发动了海啸，恺撒不惜穿上灰色铠甲，才击退了沧澜，后来更是为了阻止海啸灾难，而堕入海底，再说之前的森林族之行，恺撒虽然擅自行动导致身份暴露，但军部怎么不说他也成功阻止了森林族叛党的一次阴谋，如果那次让叛党得逞的话，对森林族是致命打击，对帝国而言也是沉重的一击。 恺撒从来没要求过什么奖赏，事实上他也不太在乎什么物质上或名誉上的奖励，他只想尽快变强，追上蓝老师的脚步。 这就是恺撒简单的内心世界。 而这一次，只不过是表达了一次自己的看法，就算方式有问题，态度太冲动，但至于要弄到囚禁我，甚至抹杀我吗？！ 面对恺撒突如其来的爆发，在场不少人都愣住了，随后一名反应过来的上校厉声呵斥道：“放肆，你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这是什么态度？” 恺撒冷笑一声，问道：“如果我恺撒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会面临这么重大的惩罚吗？会吗？” 另一名上校漠然说道：“你不是一名普通士兵，却没有这样的自觉，意识不到自己的特殊性，这才是问题。” “所以特殊是我的错喽，优秀也是我的错？”恺撒忽然笑了，“很好，我换一种说法吧，既然你们把我视为利用的工具，可以，我可以做你们的工具！而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比你们想象得更加厉害，我这件工具的价值大到，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毁掉。我对你们的意义，主要是今年龙道开启时进入探索的人选吧，龙道是限制高级别的人进入的，进入者的级别最好不要超过十二级，但实际发挥出的战斗力，最好能在十三级以上，甚至最好能逼近十四级。” 恺撒侃侃而谈，他进入过一次龙道，了解很多其他人不了解的情况。 龙道那地方充满神秘，百年前的最后一战之后，悄然出现在这片大陆上，很多人都认为那是龙族最后最宝贵的遗产。 可以看到龙琪琪和希洛都已经竖起耳朵，他们都龙道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的。 但很快，龙琪琪、希洛、在场的上校们、试图阻止恺撒继续说下去的凤凰，还有原本面对恺撒的爆发依然脸色平淡的两名将军，都愣住了。 因为恺撒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话来。 他说：“十二级的时候，我可以打十五级的对手，这才是我这件工具真正的价值和意义！你们要毁掉我？可以，如果知道了这点还要这样做的话，就来吧，来啊！！” 恺撒的表情在笑，还有些豁出一切的疯狂，但他的眼眶却是红的。 他很想哭。 从小到大恺撒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没有一次比得上今天，他因为经历而对这个帝国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和热爱，但被蓝老师收为学生后，自问也一直尽心尽力地完善自我，准备为帝国效劳，可结果却是被人考虑要不要永久紧闭，抑或是抹杀。 恺撒没办法接受这一点。 原本审议的对象还有休斯的，但这时候已经没人理会他了，所有人都被恺撒的这句“我十二级的时候能打十五级给震住了”。 当然，恺撒这么说，是基于不使用灰色铠甲，也不用冲能一击的基础上，如果动用这两件杀招的话，不用等到十二级，现在的他就有和十五级强者的一战之力了。 之前呵斥恺撒的上校眯着眼睛，凝眉低声道：“十二级打十五级，小子，这样的话可别乱说啊……” 恺撒冷冷看了过去，口吻变得有些讥讽：“怎么，听到我这话，立刻就犹豫了，动摇了？现在怎么不说帝国的规矩，军部的铁律了？？” 那上校脸色一滞，眼中闪过凌厉的煞气。 恺撒还想再说什么，但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按住了他，很温和，却也不容抗拒。 凤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座位，来到了场间，此刻就站在恺撒身边，看着恺撒的眼睛，说：“别再说了。” 不知不觉间，现场的气氛已经变得有些沉重。 空气都好像凝固住了。 之前已经对事情没了兴趣而闭上眼睛的女将军重新睁眼，不过嘴角那一抹总是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已经消失，她看起来很严肃，完全认真起来了。 至于龙将军…… 老人在面对恺撒的情绪爆发时，显得很冷静，此刻同样什么表情都没有。 熟悉帝国三大将军的人都知道，女将军最可怕的时候，是她不打算跟你说话直接开始打架的时候，非常不讲道理，只论拳头。蓝将军最可怕的时候，是他看似要放过你的时候，因为他其实已经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发难，将你打入谷底。而龙将军最可怕的时候，就是他不笑，不说话，没表情地看着你的时候，这以为着这名理性的将军真的生气了。 之前呵斥恺撒的上校开口了，阴恻恻地说道：“将军，这小子不知目无军法，居然还敢在神圣的风雷审议上当众咆哮，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打十五级，我觉得必须严惩，否则军部的威信在哪里？” 凤凰眉头一皱，凝望那名上校，眼神里罕见地透出凌厉和怒色。 但龙将军最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那上校不必多说。 然后老人用沉缓的语气，开口说道：“帝国没有把你当作工具的意思，恺撒你多想了。对于你的行为，该怎么处罚，就会怎么处罚。就算你十二级能打十六级，十七级，帝国也是同样的态度。你的价值和军部的态度，这两者之间，是不存在交易关系的。那样的逻辑，并不是我们军部的逻辑。就这样。” 说完，老人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散会。 一切都如之前他已经宣布过的那样，恺撒会被暂时看管起来，等待最终决定的到来。 就这样，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反而很平静，很简洁。 恺撒很快被人带了下去，休斯也是。 上校们陆续散去，但十二级能打十五级的这句话，其实已经盘踞在他们的脑海里，恐怕很快就会在帝国的高层中流传开来。 龙琪琪和希洛还坐在大厅里，龙将军没让他们离开，也没说让他们留下，所以他们都不敢擅自行动，老老实实地坐着。 别看希洛已经是神匠和十二圆桌的家主，但在两位将军面前，还是得恭恭敬敬的。 这样一来，大厅里除了龙琪琪和希洛，就只剩下龙将军、女将军、还有蓝凤凰了。 一阵沉默后，只听龙将军开口道：“凤凰少校，你为什么会收恺撒做学生，我现在终于完全理解了……他和当年的你，很像。” 凤凰笑了笑，说：“是啊，当年那样叛逆的我如今也成为帝国可靠的战士了，所以我希望将军您能给恺撒那孩子一个机会。” 龙将军看着凤凰，问：“如果我做绝了呢？” 这话一出，不止希洛和龙琪琪的脸色变得极为紧张，全身都绷紧了，就连一旁保持沉默的女将军都眼皮一跳。 凤凰略一沉默，然后很是平静地说：“他是我学生，如果他反抗不了的话，我自然要帮他反抗。” 龙将军嘴角微扯，似乎是苦笑了一下。 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肃穆和坚定，最终说道：“让他在帝都老老实实呆着吧，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做，老实呆着就好。否则以那孩子那样的性格脾气，在如今这样的最关键的时期，如果他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那么，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改变主意。” 凤凰似乎松了口气，然后深深欠身说道：“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