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拜师

    王老先生突出此言，让萧忘尘大觉奇怪。

    他不是没想过要拜老人为师，只因曾经多次提起，都遭到了老人的拒绝，何以老人此次主动提出，的确让他惊讶万分。

    不过现在的情况又与以前不同，以前萧忘尘想要强大，更多的是从他私人角度考虑，必须强大，才得以安全，而现在，却又多了一份家仇血恨。

    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能拜在老人的门下，都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萧忘尘双膝猛然跪地，磕下八个响头，口称师尊。

    其实一直以来，王老先生与萧忘尘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是以萧忘尘虽有疑惑，这八个响头却磕得毫不犹豫。

    “好好好！”拜师礼毕，老人畅怀大笑，连连道好，袍袖一挥，少年身不由己地站起。

    老人看着少年，略一端详，忽然问道：“是否觉得奇怪？”

    “是！”少年直言不讳。

    老人言道：“为师之前说过，修玄一门，修为精进神速，往往境界难以追赶，致于极易走火入魔，迷了心智。你可知道，在修界，修玄之人，其实是划分在魔门之列的。”

    “这怎么可能？”萧忘尘脱口而出，修玄吸纳天地灵气，虽说海纳百川，但内气纯正，即便有老人前车之鉴，可若说与魔门同流合污，仍然让人难以置信。

    老人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显得悠古沧桑：“魔门修炼，重体魄，吸纳天地间的至阴至邪之气，生就负面，不忌手段，修为攀升极其迅速，但路途坎坷，堪称一步一劫，极难修成。固而大魔之人，心境必然极高，虽然也是煞气极重，肆无忌惮，行事以己为先，却能明辨秋毫，可分亲疏，能收能放，对于凡人也会自重身份，不会轻易杀戮，有一套自己的准则。”

    “其实，仅仅为了一己私利，而制造杀戮的修行者，无论是哪一道中，都是存在的，当不得大事。”

    “而修玄之人不同，天地灵气，不辨正负，能收即收，百无禁忌，看似康庄大道，但成也在此，败也在此，少了劫难磨练，反而更容易坠入魔障，迷失心智之下，甚至会无端屠戮凡人，修行难度又低于魔门，容易成就，是以往往比魔修更容易惹人忌讳。”

    说到这里，老人似乎又念及往昔，仰天长吁，变得有些黯然，完全违背自己本心的行为，始终让他难以自释。

    萧忘尘也不知道如何宽慰，只好束手一旁，静静候立。

    良久，老人才沉吟道：“三年之前，药儿进入赤玄境，为师也是担忧于她，才决定带着她四处云游，在此之前，其实我们一直居住此地。”

    萧忘尘这才明白，为何老人如此笃定天家之人不会找上门来，想必是他当初修为高深之时，设下了手段。

    只听老人继续道：“原本计划，是每个地方住上一些时日便走，不想在千叶镇待了没多久，毒伤再发，修为降至黄玄境，心境掉落下，精神力不稳，出现波动，导致逸散了一丝毒气。”

    见萧忘尘目露恍然，老人道：“没错，那场瘟疫，说起来还算为师引发的，连紫玄境都无法完全控制的剧毒，虽然只是一丝毒气，又经过为师百年淡化，但寻常凡人，还是不能承受的，好在那毒主要是降人修为精神，蚕食rou身之力，不至于立时要了人命，这才给了为师补救的时间。”

    老人淡笑道：“也许是命中注定，为师竟然因为这件偶然的事情，而遇上了你！”

    “我？”萧忘尘惊讶道，那时的自己，可还是一介废体，饱受欺压的存在。

    “你一直奇怪，为师究竟看重你哪一点，才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于你，以为为师是你的造化，其实你又何尝不是为师的造化。”老人道，“世间天才，有天生神力者，有善于修行者，而你，虽然先天经脉萎缩，精神力与体魄却远胜常人，正是修玄的不二人选。虽说精神力强大者，偏执起来，更为可怕，但只要引导得当，却是能道心稳固，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你天性不坏，或许有时会有一些邪气，但也无妨，我修玄一门，本就随心所欲，勿需过于计较这些细节。”

    “为师希望，你能固守本心，彻底完善修玄一门道途。非是为师自夸，在凡界，除了为师，还没有人能真正教导于你。”

    这句话一说，老人身上展现一丝自信与霸气，一代魔君，虽然修心养性多年，在这瞬间，也可稍窥端倪。

    萧忘尘不料老人竟然对他有如此期许，迟疑道：“我……弟子恐怕难当大任，再说，不是还有药儿么？”

    老人道：“说到天赋，药儿其实还不如你，对于她，为师自有安排。”

    “此前迟迟不肯收你入门，只是想要多谢考察罢了。然而时不我待，这毒性是越发得压制不住了，在为你炼制兵器之时，虽说材料极差，但本想炼制一把法器还是没有问题的，不料心境不稳之下，品阶掉到了利器高阶。”

    萧忘尘想起那日老人的举止失常，惶恐道：“弟子无能，让师尊费心了。”

    “无妨，为师的修为一直在掉，导致本命灵器也无法发挥威力，却是没有在灭族之祸上帮助于你。”老人一叹，似有遗憾，“为师并不阻止你前去复仇，需知修行一道，心念必须通达，但你切记，万不可丢失本性，滥杀无辜。还有，那天漠在三年前便与为师交过手，虽然当时完败，但为师十成修为中，有九成都在压制毒素，却也让他瞧出一些端倪，定下互不相犯的约定。此次卷土重来，竟然进入器魄之境，更是布下大阵，想要将为师镇压。”

    老人叹息道：“若非那女娃子修为不足，只怕即便为师在你身上下了印记，感应到你的危机，也是来不及强行破阵前往救援，只是可惜，为师修为大不如前，速度缓慢，先是没有阻止你曾祖受掌，后面更是让你痛失父母。唉……”

    说到底，萧家的事，其实也算是自取其祸，甚至还算是连累了这位老人，现在老人却对他作出了解释，萧忘尘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有暗暗地把这份感动铭记于心。

    “你也看见了，这剧毒为师越发地控制不住，修为已经降到了橙玄境。为师活了几千年，修为早已跟不上寿限，虽然强自硬撑，寿限也就最近几年罢了。为师会尽快地教授你生平所学，一些修行领悟以及这些年琢磨的心境修炼诀窍，也都刻制在玉简之上，你需好好修习，不要辜负为师期望。”

    萧忘尘满脸泪水，老人分明是在交代遗言，都说天行有道，可天道待自己何其不公，难道在自己惨遭灭族之祸后，这个最亲近的老人，也会在不久之后离世么？

    “咄！”老人眉头一皱，“休要效那小儿女之态。为师为恶一世，早是死有余辜。连这点都看不透，你也休要再提是老夫弟子！”

    “是！”萧忘尘泪水难制，见老人最后又以老夫自称，只得哽咽着应了，双膝着地，再度跪在老人面前。

    “唉……痴儿。”老人忽转慈祥，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发，“为师这样的人，能活几千年，已经算是福泽深厚了。”

    “为师知道，若是不让你回千叶镇一次，你定然难以心安。这是百劫丹，丹如其名，服用之后，如遭百般劫难，较之你当初易骨之痛还要胜上百倍。”老人一边递给少年一颗丹药，一边说道，“那天家之人，似乎在凡界也有些来历，为师没有过分留意，也不清楚，你须得小心。为师也再难帮你。炼化这颗丹药后，有两个好处，其一，你的心境天赋能够再得成长；其二，你的经络骨髓在药力之下会发生进一步变化，容貌气息也会发生变化，即便熟悉之人也难以辨认，却是方便你此去藏匿形迹。”

    老人考虑事情，面面俱到，萧忘尘接过丹药，再度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