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太爷爷和几个弟兄在林子里跑出一定距离,他才忽然想起什么,就停了下来,几个兄弟也跟着停下了。他喘着气转身喊了一嗓子:“俺杨玉红在这呢,爷爷等着你们来送死!”太爷爷这嗓子是想吸引那群人的注意力,也给柱子一个信号,好让他及时脱身,可他喊完后才发现,几个弟兄里竟不见了虾皮。“虾皮呢?!”太爷爷忙问,那几个弟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面面相觑。 这时,已有人影朝这边追了过来,并朝这边打枪,一看就是那伙身背大刀的人,一个弟兄就说:“大哥,快走吧,等他追上来,咱们一个都走不了!”太爷爷不甘心,又喊了一嗓子:“虾皮,俺在这儿呢!”却没有回应,追的人眼看就近了,太爷爷咬了咬牙,一跺脚,说了声:“走!”,转身继续往林子外边跑…… 虾皮此时已被捆了个结实,并被押着出了树林,他就看见了抱着儿子的“大烧锅”和那几个家人,他们都用那种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他的。离开树林子很远,虾皮还能听到林子里密集的枪声,他也不知道是柱子在抵抗,还是太爷爷他们开始反击。虾皮一直被押回了梨花屯,押进了“大烧锅”的家里。那时虾皮的心里是空白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最终会怎样,这时的他已经后悔绑架那个孩子了,他没想到“大烧锅”不但有钱,而且还这么有势。 虾皮被关进了一个仓房里,满屋子都是酒糟味,他正坐在地上担惊受怕的胡思乱想着,仓房的门却忽然开了,柱子竟也被捆着双手推了进来。“柱子,你……大哥他们呢?”虾皮可算见到了自己人,忙问。柱子见到虾皮,显然也很意外,他看了看虾皮:“你咋被抓了?俺没看见他们,应该脱身走了吧!”“那……那他们就不管咱俩了?”虾皮有些情急的样子。柱子嘴里好像进了什么脏东西,嘴蠕动着,“呸”地吐了一下,又看了眼虾皮,就没再吭声。 原来,柱子去村子里买面条,可小店里却没有鸡蛋,店主便派人到村民家要了鸡蛋,才打了荷包蛋,这才耽搁了时间。柱子用一块布兜着那碗热乎乎的面条,刚出了村口就看见,很多身背大刀的人涌进了林子,直惊得他把那碗面条就扔在了地上,他知道事情不好,可报信已来不急了,就算他扯着嗓子喊,太爷爷他们也未必能听得到。等柱子跑到林子跟前,那些人早已涌进林子没了踪影,他就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林子里,就看见那些人已在家庙门前不远处拉开了阵势,形成了半包围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他们当中还捆绑了一个人,竟是在小店里碰到的那个去买饭的弟兄。 “怎么他会被抓了呢?”柱子很迷惑。他当然没能看见那一幕,太爷爷派那个弟兄出来迎柱子,他还没出树林呢,就被躲进林子的那些人制服了。当时柱子就猫在那些人身后看着,这心就扑腾扑腾地蹦到嗓子眼儿了,他就把枪抽出来拿在手上,但他没敢轻举妄动,一来有弟兄落在了人家手里,二来他也明白,那些人无疑是冲着孩子被绑架的事来的,既然孩子还在太爷爷的手里,他们也不敢胡来,静观其变,“那就等等再说!”柱子这样想着,就又悄悄往前凑了凑,幸亏那些人都看向家庙,没留意身后。 等那个络腮胡子叫开了门,提出交换人质,柱子以为双方都会守信,都把人放了就结了,所以他见“大烧锅”抱了孩子,转身和几个家人一起朝林子外边走,就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让了过去,谁知络腮胡子却出尔反尔,一枪打死了那个兄弟,他就一骨子鲜血冲到了头上,刚想开枪,谁知太爷爷却抢了先。等声大作了,柱子见太爷爷他们没机会还手,就在背后喊了声“俺是杨玉红!”,也出了手。再等太爷爷喊出“俺杨于红在这儿呢……”,柱子就知道太爷爷他们已经脱身了,他也想趁机脱身,可子弹却在大石头两旁不停地飞过。 柱子不时地举枪还击,心里也合计着怎么才能脱身,这就又和那些人僵持了一会儿,他竟没子弹了。这下子柱子是彻底绝望了,他靠在石头上闭着眼睛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用意念和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告了别,然后他心一横,起身往林子外面跑,后面的人一看也忙起身开始追,等柱子跑到林子外时,就迎面撞见了“大烧锅”,双方都愣了愣,那几个家人醒悟得倒也快,便把枪举了起来。这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柱子就干脆站在那儿不动了…… “吱扭”一声,仓库门再次被推开了,那个青衣老道和两个小头目样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看了看被绑的柱子和虾皮,其中一个头目便说:“大哥,他们哪一个是杨玉红?”青衣老道“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哪个都不是!”另一个头目忽然笑了笑:“我看他们也不像!”青衣老道又说:“把他们两了都带走!”两个头目都应了一声,一使眼色,门外进来几个弟兄,就把虾皮和柱子押了出去。 两个人被捆在了一匹马上,就被押到了薛家镇,那可是一个大镇子,足有上万户人家,只要看一眼街上的酒肆商铺,就可见其规模。他们被押进的那个宅院也非常的大,二十多间房子围城了一个巨大的四合院,住上一二百人一点没问题,一看就知是那些人的老巢。柱子和虾皮看见那些人都背着一口大刀,还都尊称那个拿着宝剑的老道为“大哥”,心中都感到惊奇,柱子还差一点就想开口问问他们,可转念一想:得了,生死由命,知不知道的能咋的。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大宅院里被无数根火把照得亮堂堂的。那绕院一周排列的火把都是举在人的手里,都站得齐刷刷的,柱子和虾皮两人就被绑在院中的两根木柱子上,那个青衣老道就端坐在一把椅子里,脸色在火光映照下阴森得骇人。这时,就听他身边的一个头目声音很大地说:“大哥,咱给他们点天灯,为二当家的报仇!”接着就有很多人附喝:“对,点天灯,为二当家报仇!”青衣老道没动声色,冷冷地来了一句:“这仇是一定要报的!”说完,青衣老道站起了身,走到柱子和虾皮两人跟前又说:“不过这仇得我杨玉红报!” 青衣老道说着,看了看柱子和虾皮两人,他忽然又笑了笑:“你们不过是两个小喽罗,我还不想要你们的命,只要你们在我面前骂上杨玉红几句,我就饶你们不死。”青衣老道说完,看向柱子,柱子鼻子里就“哼”了一声,不屑地把脸扭了过去,青衣老道又看向虾皮,虾皮的神色却有些犹豫,他看了看柱子,这才“哼”了一声,也把头扭了过去。青衣老道忽然拍起了巴掌:“好,好,都挺有骨气!”说完,又喝了一声:“来人哪!给我挖他们的心肝下酒!”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刽子手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头上扎着红布条,上身只穿了一个红马褂,大冷天的赤着胳膊,他一手端着碗凉水,一手拿着一把牛耳尖刀,此时又坐回椅子的青衣老道,一脸冷笑地注视着柱子和虾皮两人。刽子手先走到了虾皮跟前,虾皮就有些哆嗦了,他索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了,刽子手先把手上的水和刀放在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然后他一把撕开了虾皮的棉袄,又撕开了单衣,虾皮的肚皮就裸露在了寒风中。刽子手又端起凉水来,在虾皮的肚皮上掸了掸,那冰凉的水掸得虾皮直激灵,然后刽子就拿起了牛耳尖刀,刀尖凑近虾皮的肚皮时,虾皮就感觉到了刀锋的寒气,他哆嗦得就更厉害了,他就扛不住了,他忽然睁开眼睛喊了起来:“我骂!我骂!” 虾皮就真的骂了起来:“杨玉红你个王八羔子!杨玉红你个狗娘养的!杨玉红你不得好死……”虾皮刚骂了几句,就被柱子一声怒吼给打住了:“虾皮,你给俺住口!不许你骂大哥!”虾皮看了看柱子,忽然笑出声来,但脸上却是比哭还难受的表情:大哥……大哥……他不配做大哥,咱们都快死了,他在干啥呢?他连兄弟都救不了,他算什么大哥?俺不认他这个大哥,俺就是骂他……杨玉红你个王八蛋!杨玉红你个狗娘养的……“虾皮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柱子扭过头去,索性不再看他。 青衣老道“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好,看来今天这心肝我是吃定了!”说完他一扬脸,给那个刽子手使了一个眼色,刽子手就把凉水和尖刀拿到了柱子面前,虾皮一看刽子手把离开了他,他开口大骂就又变成了低声嘟囔:“杨玉红你个狗娘养的……杨玉红你不是人……像似真的疯了。刽子手如法炮制,把柱子棉袄和单衣撕开后,就往肚皮上掸凉水,掸得柱子也是一激灵一激灵的,他索性也闭上了眼睛。当刽子手拿着牛耳尖刀凑近时,他的左脸颊上就抽搐了一下,看来他心里也怕,但他还是不肯睁眼开口,刽子手冷笑了一声,手法很娴熟,就把牛耳尖刀刺进了皮肤。 柱子就感到肚皮上泛起一丝凉意和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