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朱疤脸也是昨天天擦黑时到了县城宪兵队的,当时正好高森在问高队长话呢,翻译官马宝库也在一旁,朱疤脸就当着他们的面把事情讲了一遍,当然有所隐瞒,有所夸张,也有所编造。他隐瞒是事实是“喜凤不是他抢来的,而是他的小妾”,所以“那个人抢走了他的小妾。”;他夸张的情节是“那个人枪法神了,闭着眼睛都能打死人!”;他编造的部分是“俺觉得他一定是个共产党!”。 高队长当时就从朱疤脸对“劫匪”的描述中听出来了,那个人不是“小个子”又能是谁呢?虽然他很惊讶,但他还是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他觉得非常可笑的有三点:第一、小个子怎么会去抢朱疤脸的小妾呢?莫非他想女人想疯了?高队长当然还不知道太爷爷和翠花的事;第二、一个老土匪怎么就怕了一个小劫匪了?事后还一个劲儿夸人家枪法好,事发时的情形一定很有趣;第三、小个子会是共产党?打死他也不相信。 高森随关东军来中国已经很多年了,他听得懂中国话,只不过说不好而已,他对朱疤脸的话也是半听半信,朱疤脸抢别人家姑娘做妾的事,他早有耳闻,如今妾又被别人抢了,这倒是挺新鲜,至于朱疤脸猜测那个劫匪是个共产党,他觉得那是猪脑才能想出来的,一个共产党大白天会去抢一个人的老婆?凭着这么多年的“对敌”经验,他觉得共产党还干不出来这事儿。 不过,高森对朱疤脸的一句话却特别感兴趣,那就是“那个人枪法神了,闭着眼睛都能打死人!”尽管他也知道有夸张的成分,可一个惯用枪支的老匪能这样去形容一个人,说明那个劫匪确实了不得,他就叽里呱啦一句,马宝库就忙翻译:“太君问你,那个人的枪法真的那么好?”“真的,枪法这么好的人,俺还没见过几个!”朱疤脸这句话倒是实话。高森一听眼睛就更亮了,又叽里呱啦,马宝库:“太君问你,去哪能找到他?”“去氓牛屯,他就是不在那儿,一问也准知道!”朱疤脸又忙说。高森点了点头,这个回答让他很满意。 就这样,高队长得知了朱疤脸告状的事,其实他没什么可怕的,小个子惹得是朱疤脸,又不是日本人,何况,就算事情摊在了他头上,他相信高森也会维护他,因为在日本人眼里,他显然比朱疤脸更有用。他只是奇怪,高森会对一个小劫匪感兴趣,这有些违背常理,他隐约觉得高森另有目的。高队长派人找太爷爷,心里也是没有底的,他不知道太爷爷会不会在氓牛屯,他主要想把枪收回来,他忽然意识到枪留在太爷爷手里太危险,说不上还会捅出什么大漏子来。而高队长派人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朱疤脸就带着高森他们也来了氓牛屯。 鬼子兵来了,人们就更躲了,而高森和马宝库对这种情形已习以为常了,马宝库下了马就轻车熟路地直接来到了王保长家门口,他使劲踹了两下门:“出来,快出来,皇军的来了!”马宝库喊完又使劲踹了两脚。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满头白发的王保长先是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满脸堆笑地点头哈腰:“呦,马翻译官,啥时候来的,俺还没睡醒呢!”“少他妈跟我罗嗦,快走,太君等着你呢!”马宝库一把揪住王保长的衣领,拽着就走。 高森让王保长带路去喜凤家,王保长知道娘俩刚跟着太爷爷走了,也就不必遮掩了,就径直领了去。屋子里当然空空荡荡的,高森就通过马宝库问人哪去了,王保长说:“走了,昨个晚上就走了!”高森又问去哪儿了,王保长便说他也不知道,又伸手随便往南方一指:“她们朝那个方向走的!”高森就接着问喜凤的丈夫叫什么名字,“丈夫?”王保长一愣,忙摇头:“太君,她没有丈夫,只有一个亲娘,昨个一块儿走的!”高森就困惑了,又问喜凤有没有相好的,王保长又摇头:“好象没有,这个我可说不准!” 这时,一旁的朱疤脸忽然开了口:“你认不认得这么高个儿的一个男人?昨个跟喜凤一块儿回来的!”朱疤脸边说边比画着,王保长觉得他的动作像只笨熊,想笑,却忙抬手指了指隔壁: “你是说杨玉红吧?他就住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