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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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五年六月十八日。 扶桑三路大军挺进，上路与中路大军抵近本岛与九州之间的关门海峡，却被布防在海峡北侧的羽林军拦住了去路。 羽林军在控制关门海峡之后，便在海峡两侧原有城池的基础上，继续扩建城池，作为控制本岛与九州的交通要道，形成一个攻防体系，类似于襄阳和樊城一般。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建，海峡南北侧的山城被改造成了可以同时容纳两万兵马的坚固城池，海峡南侧的叫南关城，北侧的叫北关城。 杨再兴、高宠率领羽林军第四、第五两卫坚守在北关城。充当深入本岛的一颗钉子，将抵达城下的敌军牢牢吸引住。而岳飞则率领王贵、汤怀、张显在南关城，随时渡海支援。 北关城依山面海而建，以整座山丘为基础，分成三层，最底层还有护城河与海峡贯通，易守难攻。杨再兴和高宠站在山顶高处，眺望从北边涌来的扶桑大军，心潮澎湃。 他们都是十九岁的年龄，在天启四年灭宋之战时正式出阵，但可惜他们还太年轻，其他随行的主力军团又多，导致羽林军只是做了个陪衬。三千骑兵远程奔袭西安城、永安门外击杀郭京就是他们最大的战果了。 这次远征扶桑，羽林军再次跟随陛下出征，前期抢滩登陆拿下福冈城只是小菜，镇守至关重要的关门海峡才是陛下对他们最大的信任。 “这些倭奴终于来了，让我们好等。” 杨再兴斗志昂扬。虽说他的族叔杨志已经被封为漠北侯，可以说已经光复了天波府杨家的门楣。但杨志是杨四郎一脉的后人，四郎金沙滩一战兵败被俘，却意外的成为了辽国铁镜公主的驸马。十五年后四郎探母，被佘太君不容，四郎自尽而亡。但因为四郎后人身上有契丹皇族血脉，所以赵宋朝廷反而对四郎一脉多有恩赐。这也是天波府杨家都没了，杨志还能继续在大宋当官多年的原因。 而他杨再兴则是六郎一脉，他才是天波府杨家正宗继承人。六郎杨延昭之子杨文广跟随范仲淹、狄青征战西夏，后又南下交趾多有战功，晚年官至河北西路兵马副总管，向朝廷献出收复燕、云的作战计划，上报之后却被朝堂众臣攻讦，杨文广心灰意冷，辞官挂印，和儿子杨怀玉到太行山隐居不出。天波府杨家嫡系至此官路断绝。 而杨再兴正是杨怀玉一系的子孙，因为天灾人祸杨家破败，加上河北田虎横征暴敛，杨再兴才和弟弟杨再思逃出太行山，跟随流民一起逃难到东京汴梁，后来汴梁城破，杨再兴兄弟被晁盖收留进羽林军。 “天波府杨家一脉的复兴，怎么能少的了我呢！” 杨再兴踌躇满志。 “杨兄，在陛下的统领下，现在可说是我辈武人最好的时代。复兴祖上荣光，甚至超越，也非难事。” 高宠也点头附和。他们高家乃是开平王高怀德的后人，之前家门破败，隐居太行山，太原之战后，他父亲虎头枪高禛投靠陛下，他也在十五岁进入羽林军，现在也成为了和父亲一样的一军副将，还被人起了个“小虎头枪”的称号。 去特么的小虎头枪！要做，我也要做曾祖高怀德一样侯爷！或者像太祖高继思一样成为当世第一枪！ 这个“小”字我就不乐意。陛下也说了，华夏不讲究血统论，因为大家都是三皇五帝的后人，谁的血统也不低。终究要看的还是个人后天努力！ “为什么陛下不下令正面与这些矮子对战呢？我军如此多的精锐，而这些矮子连把刀都凑不齐，有的还是拿着粪叉！” 高宠对晁盖的谨慎有些不解，对于他们这些装备精良的汉军士兵来说，一个打十个倭奴都不成问题。 “这里地形狭窄，有那么多兵力也施展不开。而且这些倭奴个性凶狠却又懦弱，小短腿跑的还快，一旦情况不对，往山野里一跑，咱们穿着铠甲可追不上。所以倒不如请君入瓮，让他们自投罗网。” 杨再兴最近在研读兵法，对于怎么省力来击败敌人越来越有兴趣。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嘛，这个道理我也懂。只是等着被这些小矮子围攻，有些不爽罢了。” .......... 羽林军枕戈待旦的时候，扶桑上路、中路军已经向城下汇集，连绵军营在狭窄的道路上拉出三十多里长。上路军大将楠木希典和中军大将东条鹰鸡在山城外汇合，望着被阻断的关门海峡，还有那重新扩建后的北关城，面露忧虑之色。 以他们这些装备不良，士气不高的士兵去攻打早有防备的敌方城池，想要破城，难度未免有点太大了。 但白河法皇对他们寄予厚望，即便知道艰难，也要努力去做。猪突猛进来一波！ 在他们命令下，众军行动起来。按照城主管理武士，武士管理地侍，地侍统领农兵的模式，分成一个个小团队，开始有组织的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 三日后开始了艰苦的攻城之战。 城内汉军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物资储备充足，挥刀斩杀一波波冲上来的倭兵。一万八千士兵，分成四波，轮流上城防御，有条不紊的作战。 他们需要尽可能的坚守下去，直到反击部署完成。 北关城有一面临近大海，可以通过这里向城内补充兵力和物资，不用担忧后勤问题。但是扶桑军却不同，上路军和中路军有二十万军兵，光是驻扎的兵营都有三十里长，每天需要的后勤物资，特别是吃的粮食，非常多，单凭长门、石见、安芸、周纺、备前等等郡县库存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许多物资需要从京畿、关东进行调运。 所以拖的时间越久，对敌人越不利。 不知不觉，十几天过去，北关城稳如泰山，扶桑军损失万人却无丝毫进展。 从四国进军的下路军也遇到了困难，下路军大将近卫文莫出于谨慎，只让两万人乘船跨海，攻打九州佐伯城，刚登陆不久，战船便被埋伏在附近的黄海舰队击毁了，一场惨烈的海上决战，扶桑最后一支水军舰队全军覆没，舰队指挥儿玉八郎拼命撤退，在距离撤回四国岛百米的地方，被汉军战舰上的炮火齐射炸成了粉碎，儿玉八郎的尸体被海水冲上岸的时候，已经残破的不像样子了，只有那标志性的山羊胡证明确实是他。 近卫文莫、松井十根、柳川平助目睹这一惨状，明白以扶桑目前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渡海进入九州，那也意味着，率领两万步兵登陆围攻佐伯城的西乡九道成了一支孤军。 果然，西乡九道的两万孤军，很快被雷鸣军、云风军两大军团围住。西乡和残余兵力撤退到海边，前有凶神恶煞的汉军，后面是汹涌无法穿越的濑户内海，绝望中的扶桑人有的跪地请降，有的投海而亡，西乡九道想要自尽，被史文恭提前一箭射中脑门，结果了性命。 此战击杀五千余，俘虏一万五千左右，有了充足的劳动力提供给对马岛港口建设了。 此时，四国内的近卫文莫突然很慌，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率军撤退，想要从淡路城回到本岛，经过几天跋涉，却发现淡路城已经被渤海水军攻占。 “坏了，我们被困在四国岛了。” 近卫文莫有些惊恐的失声叫道。四国岛偏僻人少，总共三十万人口不到。他们八万兵力被困在这里，又缺乏来自本岛的补给，只能靠岛内为数不多的城池来救命，这仗还怎么打？ 确实如他所料，在消灭西乡九道之后，雷鸣军、云风军两大军团，并十万新兵登陆四国，开始搜山检海的围剿行动。 出逃无望的近卫文莫等人躲在高知山城，准备拢城顽抗。心中却大骂设计三条进攻路线的藤原家，天朝有如此强大水师的情报应该早点告诉他啊，结果让他进退不得，只能困守在这里！ .............. “快推，快推，你们这些低贱的贫民。” 在关东崎岖的道路上，从甲斐运来的粮食正装在人力推车上，被衣衫褴褛的老弱农民推动着前行。 这是一场扶桑发动举国之力的战争，关乎扶桑国运，所以无论是法皇还是公卿们，都非常卖力，许多地方的老弱之人都被发动去推运粮车，转运物资。 “武士老爷，让我们稍歇一会儿吧，天气实在太热了。” 六月的炎热夏天，本就身体不适的老弱根本难以持久，向拿着鞭子监督他们的武士哀求道。 “啪啪！” 回复他们的是监工手中响亮的鞭子，抽的老头哀嚎不断，在地上滚来滚去。 “欧吉桑！” 一个小孩扑到老头身上替爷爷挨了几鞭子，背上立刻被甩出血痕。那小孩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硬受了下来。 “武士老爷您别发怒，他们知道错了，您就大慈大悲的原谅他们吧。” 周围的老弱围过来低声下气的求情道。 “滚开，滚开！都给我去拉车，误了大人们的日期，你们都会被砍掉脑袋，插在营寨边上的木栏上被乌鸦啄掉眼球！” 武士手中的鞭子又灵活的甩了几下，将周围人驱赶走，对着地上的爷孙哼了一声，让他们也一起去推车，车队这才继续前行。 这种举国之战，最怕的就是持久战，三十万脱产大军只需数月就能把整个扶桑府库吃干净。而地方上农耕缺少了三十万劳动力，老弱之人又必须承担运送粮食的劳役，粮食无法耕种，租税又被催缴，行成了恶性循环...... 他们这些被抓来的老弱农民负责押运粮食，已经五天，甚至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农民的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 正在这时，只听嗡嗡声响，一大片弓箭如同蝗虫一般从天而将，将运粮队笼罩其中。老头拉着孙子见势不妙，一骨碌钻到车底下，还有好多来不及躲避的人被射中之后在地上来回扭动哀嚎。 刚才还对他们吆五喝六的监工武士也钻到彻底，瑟瑟发抖，手中的皮鞭也丢了，只握着一把肋差躲入车底，把他们爷孙挤到了一边。 “杀光他们，思密达！” 山林之中冲出一群身穿简陋皮甲的汉子和几个黑衣黑裤蒙着黑面纱的忍者，刀砍斧剁，不过片刻就将抵抗力量击杀殆尽。 躲在车底下的武士悄咪咪听着外面同族的喊叫，看着一个个同族倒在地上，还有一个人倒在车子旁，脸侧在地上，似乎在看向他。 “混蛋，不要看这边，会被发现的。” 那武士低骂一声，死人当然不会回应他，只是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像是在责怪他为什么不出去帮他们战斗。 “可恶，这些家伙不都是在海边劫掠吗？这里可是甲斐，这些家伙怎么会深入关东腹地的？可恶，早就应该想到，一定是那些贪财的野狗忍者召来的。” 自从三十万大军征讨九州之后，京畿、关东、陆奥等地因为防御空虚，就经常被小股自称复仇军的家伙偷袭，一开始是在沿海村庄，后来逐渐向腹地延伸。扶桑地势狭长，说是腹地，其实也不过是离开海岸线两三天的路程。 “若是我能活着回去，一定建议城主大人剿灭附近那个忍者村。” 可还不等他想完，一晃神的功夫，就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肋差被人抽了出来，抬眼就看到那个小孩眼中冒着仇恨的光，双手握着肋差朝他刺来。 “啊！八嘎！” 武士惊慌失措，向后就退，屁股毫不意外的露到了车外，暗呼一声糟糕，就感觉自己脚腕传来一股巨力，一只大手将他拽了出去，一甩抛出一丈远，在地上滚了三圈。 “饶命，塔斯该带！” 武士小腿在地上倒腾着后退，嘴里哀求着。 “去赎罪吧，思密达！” 说完一刀挥落，那个扶桑武士脑袋砍落，血液喷涌一地。 “粮食少取，拿不走的就烧掉，思密达！” 随着一声令下，他们推走了几车粮食，其余则是点燃火折子引燃。 爷孙两个忍着头顶车上的烈火，等到没动静了，才慌忙拍打着身上火星钻了出来，放眼望去，只见遍地监工武士和老弱之人的尸体，那些袭击者没想要放过任何人，幸好他们躲的快。 “这么好的粮食被烧掉，太可惜了。” “再挖开袋子，里面也许有没烧掉的粮食，我们搜集一下。” “但这些都属于城主老爷，若是我们拿了，会不会被处罚？” “都快饿死了，没法管那么多。” ........... 爷孙在火堆里寻找起来，幸运的找到了一些没完全烧成黑炭的粮食，这些够他们吃几个月了。一粒一粒的将能吃的粮食搜刮干净后，这才扛着粮食急忙遁逃回自己的村子。 ............. 数日后，城主的侍卫队突然冲入村子。老人逃回，并带回来粮食的事情终究没能瞒住，还是被人举报了。 “你们这些私通外敌的民匪，统统该死！” 侍卫们四处抓人，抓住之后直接砍头击杀。 农民们以为自己无辜，但在城主抓不住袭击运粮队的人，总要找人发泄怒火，私自逃回的愚蠢农民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四郎，快跑，快跑！” 老头护着孙子跑进树林，自己却被侍卫抓住。 “偶吉桑！” 小孩看到侍卫将武士刀刺入爷爷后背，惊恐又愤怒的大喊。 “快逃！” 众所周知，武士刀除非斩首，否则是一刀砍不死人的，老头拼着最后一口气，反身抱住侍卫，给孙子逃走的机会。 小孩眼中充满了怒火，他要复仇，要掌握力量将城主和这些侍卫斩尽杀绝...... “嚓！” 一柄武士刀脱鞘飞来，一下将小孩洞穿，钉在大树之上。侍卫小头领扇了那个被抱腿的侍卫一记耳光，骂道：“蠢货！竟然被区区农民拖住，你简直丢尽了城主大人的脸！” 说完夺过对方的武士刀，一挥将老头斩首。 “不！” 小孩口中鲜血不断上涌，双眼充斥着仇恨的血红。 之后看向那个被钉在树上的小孩，嘴角咧出一个戏谑的弧度道：“憎恨吧，绝望吧，这就是你们农民的下场，永远也无法改变，妄图反抗城主大人者，死！” 他特别欣赏别人憎恨他，却又对他无可奈何的眼神，特别是虐杀这种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孩，尤其让他沉迷。 最后在小孩失血过多将昏迷之前，将其脑袋砍下。 “这个村庄内的农民对城主大人不忠，狡猾且卑劣。全部击杀，焚毁一切。” ........... 在骏河国的一处深山中，山潜里首领野藏正在拜访外闻里的首领云藏，外闻里以出色的云隐、错乱、苦无之术闻名扶桑。这已经是野藏说服的第七个忍者里了，扶桑十二忍归顺天朝的已经过半。 “我的主君乃是神州之主，他的恢宏气度远超你的想象，他的疆域万里无涯。只要向他效忠，建立战功后，便可封田赐地，甚至获得爵位，成为一方大名。我麾下有忍者已经获得华族身份，并在九州得到了封地。” 野藏尽力的向对方宣传归顺的好处。 “那么，代价呢？” 云藏不相信世上有无需付出就能获得的好处。 “我刚才已经讲过，军功！” “军功？” 这是个陌生的词汇，在扶桑的忍者只能从雇主那里获得一些钱粮，不允许购买土地，更无法获得军功。 “大军行动需要侦查、刺探、传递情报。或者暗杀敌将，说服特殊人物。只要对作战产生好的影响，这些都可获得军功。” 野藏解释道。 “嗯？这不就是我们忍者平常在做的事情吗？” “朋友，或许你忘记了，我们的先祖都是从神州大陆迁移而来，我们的本领本就是为战争而生。现在不过是重新被神州接纳而已。” “如果这就是代价，那我外闻里愿意接受。” “好！这里有份契约，你们签下之后，可以将来作为领取军功的凭证。” “那么任务呢？” “会有人跟你联系。你需要的是为他们提供情报，配合他们熟悉地形躲避追兵。就像其他地方的忍者里一样，不需要你们直接参与战斗。” ......... 此时的商人捕奴团们也在扶桑的后方兴风作浪，没了成年男子庇佑的村庄，让他们的担子更加大胆，甚至把黑手伸向了城下町，毕竟城下町里那些不用做农活的女子更容易出上品货色。 这些捕奴团甚至跟城下町的当地商户取得了联系，以三贯每个的价格从这些当地商人手里收购，自己转手卖十贯，当起了二手贩子。 每个城下町的大商户们，都圈养一批雅库扎分子作为打手，平时在町内也是横行惯了，现在全国打仗，他们的生意受损，正好用这样的方式赚一笔外快。 于是贩卖链条形成了。源源不断的扶桑女孩被从四国、关西、京畿、关东、陆奥贩卖到九州岛来。 天启五年七月初五。 正是青黄不接时，农民断粮严重，城主横征暴敛，高丽复仇团任意肆虐破坏，一个月来的战争，大家都很苦。反而让扶桑商人赚了个盆满钵满。 四国之战也接近尾声，松井十根、柳川平助被击毙在高知山城中，近卫文莫出逃躲在山林中，也被搜山检海抓到，予以处死。俘虏六万余人，被渤海舰队运送到对马岛修建海港。 在岛国台风季来临之前，决战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