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終於要回家

    12月，第一批探親老兵終於踏上返鄉路。何育華跟著爸爸也在這批人潮之內。他主要是希望能夠早點將腿病治好，另外也是讓爸爸能早日回鄉探親。前世爸爸是相隔兩年之後才踏上了返鄉之路。行程的安排是交給旅行社，旅行社會安排團員統一回鄉，然後自由行動，至於何時離開就看個人了，旅行社安排的時間是一個月，旅行社一個月後負責統一帶團返台，如果還要延長，可以自己安排，只是就必須自己去機場劃位，自己回去。

    早上九點，何育華早早和父親來到了機場，在機場大廳的座位上，何育華悠閒地看著書，讓爸爸去忙出國的其他事項，『小華，在這裡不要亂跑，看好行李，爸爸馬上就回來。』。何育華不是不能幫忙，說起來，他出國的經驗可比爸爸還多了。他只是在抗議，中午12點班機，你九點鐘就來到機場，那麼早來幹嘛阿。

    可是沒辦法，何國才就是這樣的性格，寧可提早到，還要把時間預算得很早。通常來說你提早個一小時到就好了，何爸爸要比提早一小時還要在提早一小時，然後又把路上的耽擱算進去，結果就是很順利的提早三小時來到機場發呆。何育華知道抗議沒什麼用，做了三十幾年父子，他得出國經驗還比老爸多，可是爸爸在場，孩子還是乖乖聽話吧。

    何媽媽，沒有來機場送行。也沒什麼好送的，有話在家裡說就好了，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台北到桃園機場雖說也不算太遠，可來回一趟也要半天。可是何國才來的太早了，陳秀琴也不勸，知道勸也沒用，乾脆也就不來了。就這樣等阿等阿，等到10:30，領隊來了，這位領隊是爸爸的戰友，他退伍前待的隊伍很有名，是從緬甸的回來的第八軍。國共內戰的末期，有一支國軍，退守到了中緬邊境，成為一支舉世聞名的孤軍，緬甸政府兩次圍剿，都大敗虧輸。最後跟國民政府聯繫，安排他們返回台灣。只是很多人也不願意走，成為後來著名的金三角。

    這件事情後來被作家柏楊，改編〈血戰異域十一年〉，書中描述了一群來自不同地方，不同部隊的軍人，遠在異域他鄉，掙扎求生。他們是一群無路可退的異鄉孤魂，他們是過河卒子，有進無退。一無所有中，沒有援軍下，不僅僅建立了一個游擊基地，還兩次大敗了來征討的緬甸軍，也曾經反攻大陸。可歌可泣的悲壯情節，讓本書在台狂銷達百萬冊。在民國79年，被朱延平改編成電影「異域」，主題曲，是由羅大佑創作演唱的<異域>>，也曾經是何育華最喜歡的歌曲之一。

    『亞細亞的孤兒在風中哭泣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懼西風在東方唱著悲傷的歌曲

    亞細亞的孤兒在風中哭泣沒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遊戲每個人都想要你心愛的玩具親愛的孩子你為何哭泣

    多少人在追尋那解不開的問題多少人在深夜裏無奈的嘆息多少人的眼淚在無言中抹去親愛的母親這是什麼道理』

    又過了十多分，才陸陸續續有團員到，都是要返鄉探親的老榮民，很多都是爸爸認識的，所以何育華也一個個的打招呼。『張伯伯好，呂伯伯好，陳伯伯好，楊伯伯好。』眾多老戰有聚在一起，大伙都聊得很開心，看到何國才要帶兒子返鄉，都說下次回去也要帶著兒子一起回去。

    由於兩岸之間還沒有時現三通，所以必須經由香港，然後在由香港搭機到北京，由北京做火車到太原。何育華記得，當初2008年回大陸的時候，是從香港搭機到太原的新機場，那時候太原好像每週也才三班飛機到香港，現在大概大概根本就沒有了。

    這次搭乘的也是華航，這時候的台灣，屬於中華民國的只有一家華航，另外有幾家其他國家的航空公司。而民間資本的長榮航空，則是連影子都還沒有。好像要到明年才會開始籌備的樣子。

    飛機從桃園中正國際機場起飛，很快就到達了香港，又通關，再搭火車道廣州，已經有點晚了，冬天，天黑的快。結果帶隊的李伯伯竟然說他沒訂到飛機票。剛剛開放大陸探親之時，由於機位不足，很多旅客被迫夜宿機場，何育華他們也是趕上了時候.....…，最後商議了半天，只好改買了火**，要不然到時候還得去訂旅館。

    沒辦法，據後世統計，到今年年底就有三萬民眾啟程前往大陸.....要知道，大陸探親可是今年才開放，11.2開始申請，12月初才能出團的，也就是說短短一個月就有三萬人出發。結果眾人不得高價買了火**，大陸運輸目前還不太發達，連火**都很難買。本來六十元人民幣一張的，結果黃牛要價80美金。這時候中國大陸外匯不足，官訂匯率1:4，可是黑市可以換到1:7。

    花了80美金買到的還不是軟臥，是硬臥，軟臥還得有身份或是說有關系的才能搭上。對一般台灣人來說搭臥鋪火車是個新鮮的經驗，台灣小，即使有人搭火車趕遠路，在座位上睡一覺也沒什麼，臥鋪沒必要。不過後來台鐵推廣觀光，有推出了臥鋪火車，可何育華沒搭過就是了。

    一行人買了硬臥**，從廣州搭火車到北京，再搭火車到太原。何育華一開始還很有興致的在火車上到處看看，還興致勃勃的看望著窗外的景緻，到後來實在是悶了，只好看書和聽何國才和戰友聊天。

    五天後，何國才和爸爸終於從廣州晃到了原平，這是山西省內離爸爸老家最近的車站，在車站，四叔和大伯的兒子來接爸爸。『ㄟ，我看到你四叔了。』何國才高興的指著窗外『你怎麼知道，之前又沒見過。』一個山西同鄉戰友，在旁邊問道。『看就知道了，他跟我爸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在原平火車站，跟來接人的四叔，還有大伯的兒子碰面後，趕緊就回老家。大伯的身體很不好，知道爸爸要回家，一直不斷的唸叨，怕見不上自己二第一面。天見可憐，五十年了阿，從爸爸因戰亂隨學校撤離，兩人整整五十年沒見了。

    兄弟兩人見面，淚沾滿襟，嘴裡說著山西土話，大概兩人都聽不清楚對方說什麼，只是不停的流淚。山西土話是真難懂，何國才來台灣五十年，口音漸漸淡了，都還有人聽不太懂他什麼。

    『小華過來，給你大伯看看。』說著說著，何國才將何育華拉到大伯床前，『大伯好』何育華恭敬的向大伯問好，然後就站在那邊給大伯父看。『好好，好孩子，這次陪你爸爸回來，我看到你爸爸在台灣也成家立業，放心多了，死後去九泉之下也能見爹娘了，爹娘在死前都還對你念念不忘，說當初不要讓你離家唸書就好了。』說到後來又是泣不成聲。

    見到大伯以後，當然就是給父母上香了。在父母墳前，何國才又再度痛哭失聲，在回家以前，已經聯絡上了他老家的人。，本來早就已經有心裡準備了，可是聽到父母都已經往世的消息，還受忍不住落淚，只是帶著兒子，他強忍住了心中的悲痛，如今在父母墳前，終於忍不住悲痛，『爸，媽，國才回來了，恕孩兒不孝，孩兒回來晚了。』

    父親披麻帶孝跪在祖父母墳前傷心落淚，何育華披麻帶孝的跟著父親跪在墳前磕頭流淚，『爺爺、奶奶，我是育華，我跟父親從台灣回來看你們了。』他一方面像祖父母上香磕頭，一方面還要安慰父親。

    祖墳修的位置很偏僻，路很是難走，聽大伯說，所有的地都是國家的，所以沒辦法說買塊地來修墳，也不能修的很好。

    何育華看過一些中國的影視作品，看過他們喪葬場面的話，覺得那個景跟台灣很不一樣。台灣的話，你會看到一片的公墓，或是宗祠、納骨塔之類的。大陸呢？就是野外，找個空地，搭個碑，就是墓了。何育華想說，就是個景嘛。

    可是何育華來到了祖父母的墳前，才知道，這還真不是景，不是劇組圖省事，草草搭個景，中國大陸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墳就是那個樣子，野外找塊空地，隨便就埋了。台灣大部分是燒傳統金紙，他們燒得是人民幣。這是四叔準備的，也不知道大陸都是這樣燒還是怎麼。

    祭拜完祖父母后，何國才帶著何育華回家，一邊跟家裡的親人見面，一邊跟何育華介紹。何國才家裡排老二，許多晚輩紛紛過來跟何國才見禮，口稱「二叔」，也有叫二爺的。

    何育華也在跟親戚行禮打招呼，因為何國才在台灣結婚得很晚，所以好多親戚跟他平輩但是年紀都比他大上一輪，孩子都跟他一般大小。看到好多年紀和自己相仿甚至比自己還大一點的人叫自己叔叔，何育華感到很好笑，不過輩份在那，他也就大方的接受了。在事前瞭解到這種情況後，何育華給他們的禮物是遊戲機，當然不是任天堂，只是那種用水銀電池的的掌上型遊戲機，他還貼心的替他們準備了很多備用的水銀電池。

    上完墳，就是請客吃飯了。聽到何國才要擺流水席，何育華差點昏倒，有心想要勸阻，希望別留給人家一種暴發戶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