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树、斧头、腐败与炼金术师
赫兹52号内,柜台前人头攒动。 红发的成熟女性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在中间,她手忙脚乱地对接着急迫的人们,示意一个一个来不要急,她无法一次性收取太多人的点数。 距离大型活动副本押赌注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但好在场上的剩余人数也已经不多。 原先没有压对的人纷纷改注,再去压新的人,指望能够对冲过去的损失。 被淘汰的人回到场上,指望能够压中获胜的人,弥补没能赢得比赛的点数。 时间所剩无几的人,决定放手一搏,指望能够一夜翻身,进入下一阶段考验。 大量的点数被赌博的人划到柜台前的一个机器里,然后收取一张写有名字的和点数的票据。 浮动的倍率由奥尔特计算出,只是它沉默地将其显现在柜台前,没有申明任何事情。 出乎大多数人,或者说也符合多数人的投注,赔率最低的竟然是凯撒,换而言之,压他留到最后的人最多。 占据了一大片区域的位置,独辟蹊径地联合了部分参与者,与冠级实力者对峙,还强势压迫对方受限于他。 凯撒的表现在大多数人看来的确是无比亮眼,以黑马的姿态胜过其他人。 获胜热门的第二人选是精灵萨娜,她原本的人气并没有如此之高,但在不久前双方队伍决战的时刻,萨娜的实力完全碾压了其他人,如今冠级受限,她的武力艺压众人,加上她出众的外貌,还有冷傲的性格——不知为何在场有很多人吃这一套。 第三人选才是冠级实力的伊知难。 虽然他本人在活动中没有表现出强大的胜负欲,但冠级的实力放在这里,事实上,在他同意凯撒的条件前,他的支持者远超其他人。 热门人选就在以上,三人几乎占了八成的赌资。 阿利恩的获胜支持率排在第五,不上不下一个刚好中间的位置,甚至还在带队大哥后面。 他在活动之初露了一手,惊艳了部分人外,大多数人对于他的了解还是很低。 有实力,但肯定不会达到萨娜或是凯撒的程度。 有智谋,倒不如说是道德灵活,脸皮厚。 虽然似乎与伊知难和凯撒都有交集,但也只是游蹿在大人物间的一个不算重要的角色。 没有人看到他和萝丝在隐村的经历。 哦,不过他和凯撒以及萝丝的情感纠纷,成了这次赌局之外,最被观众津津乐道的排名第二点。 不少人申请回看阿利恩和萝丝经历的倒带,希望从中找到一点真挚情感的蛛丝马迹。 排名第一? 当然是萝丝的性别啦。 甚至有人想要个人开个赌局,就赌萝丝究竟是男是女还是其他。 但因为没有得到官方支持,没人敢随便投点。 柜台的不远处,一个光头的男人又筹集到了一大笔点数,交给了栗发青年。 不过亚希彼得的注意力给人山人海的柜台吸引了去。 光头男人见状,摸了摸脑袋。 “你也要去赌一把吗?说来,要是把十个人名字写在纸条上,你用好运的能力抽一个,会不会就直接赌中啊?” “也许吧。”亚希彼得笑眯眯地盯着柜台,“还挺有意思的。” “竞猜活动?是有点噱头,前几次都没见这么搞过,我也去投了点点数,嘿嘿,等着看戏开奖,确实刺激。” “越是在关键的时刻,理智越容易让位于激情。”亚希彼得轻声说道。 “兄弟你这话,听上去蛮哲学的。” “书上看的,典雅嘛,到处都是读书氛围。” 亚希彼得转过身,露出了无人觉察的微笑。 …… …… 萨娜捡起插在地上的刀,看向不远处的凯撒。 “我们的契约就到这结束了。”她语气冰冷地开口。 “辛苦你了。”凯撒颔首致意。 萨娜没有理会在场的其他人,向着远处走去。 阿利恩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吃惊地捂着嘴巴。 “她竟然会说话。” 随后他又阴阳怪气地招呼一脸茫然走向凯撒的萝丝,“哦,我亲爱的萝丝,你的身体还好吗?” 萝丝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阿利恩。 凯撒方的三个参与者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萝丝。 凯撒淡然地瞥了一眼还活着的三个手下。 伊知难不明所以看着几人。 “咳,现在什么情况?”和萨娜对战,满身带伤的带头大哥出声询问。 “没必要打了。”凯撒对着萝丝招手,又示意发呆的三人跟上。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跟着凯撒离开的方向追上。 在黄金之树的照耀下,崩塌的声音传来,不远处的大桥正在坍塌,桥对岸的废弃城区,也跟着坠入了云海。 伊知难看了看不久前突然照耀发光的黄金之树,若有所思。 “我准备出发了,你打算如何?”他问阿利恩。 “去啊,这里也不安全了。”阿利恩划动着地图回答。 在遗迹仅剩的区域里,西南方向一大片区域被标注了红色阴影。 “明明才刚崩坏过的!”带头大哥看着地图,吃惊出声。 “刚才那个精灵不是说最后的路开启了,她和凯撒知道点什么吧。”阿利恩说。 “你清楚这个事吗?”伊知难问。 阿利恩耸肩,“不知道啊。” 每个人都掌握了点情报,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分享,不过,变化显然是从人数减少到十人后开始的,如此看来,凯撒和萨娜的一些行动也有解释了。 明明比邻着无比显眼的黄金之树,却守在桥边。 他们在刻意消减人数。 “那么我先行动身了,告辞。”伊知难和再场剩余的三人道别,身影即刻消失不见。 阿利恩也打算独自行动。 和带头大哥还有另一人挥了挥手,他也走向前方的山路。 山路崎岖,但能通行。 越是靠近巨大的黄金之树所在地,便有越多的漂浮在空气中的光点。 触碰后就会弹开,轻盈的像是一团发光的棉絮。 多得根本无法避开。 好在没有任何的危害。 在树的照耀下,没有任何危害。 阿利恩跳跃的想到,也许这就是萨娜所说的,道路开启。 只不过如今也无法去验证了。 他已经走进了安全区域。 一路走来没有发现任何遗迹石碑。 爬到高处,不久前待过的区域碎裂坍塌,大片的土地在金色的光耀下坠落。 也许是错觉,但阿利恩觉得树的光更盛了。 打开地图。 【20:32】 【剩余人数:10】 来到巨树脚下,除了路的崎岖,并没有其他阻碍。 抬头仰望,目之所及都望不到树的尽头。 树的周围环境,与其说充满生命里,不如说有着特别的圣洁感。 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踪迹,也没有发现炼金术师留下的痕迹。 然后呢? 都到地方了,快给我放动画剧情啊。 树的树干素白,有着晶体般的通透感,阿利恩将手放上,触感坚硬而冰冷。 下一刻,他感觉到突然出现的某种引力,牵扯着他的意识滑向前方。 前方。 黄金之树。 …… 黄金之树中。 结晶的空洞里,仿佛延伸向无限。 萨娜站在一个模糊的光球前,面有诧异神色。 “是你在呼唤我?从我进来这片遗迹开始。” 光球微微震动了一会。 没有吐露出任何一个字,但萨娜明白了它的意思。 “权能被夺走分散?需要我帮你?”萨娜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可是,我能感觉到你和世界树的某种亲近感。” 光球内飘出一个莹莹的光点。 光点落在萨娜的手心里。 突然间,一长段不连续的画面进入了她的脑海。 在无垠的黑色空间里,光点微弱而遥远,它们静止不动,永恒不变。 蓝色的星球出现在眼前。 水汽,火光,深深嵌入土地之中。 遵循着某种在它体内运转的规则,它向着天空伸出了手。 四季变换,万物无常。 它孤独地守望着天空。 有人的出现,向它跪拜,有野兽的出现,在此安巢,出现后,很快又消失,然后又出现。 它从土地中汲取力量,又反馈给土地,生命的循环,生生不息。 然后,某一天,有一个男人来到它身边。 用斧头,将它的分枝砍下。 连同一部分的法则。 完美的循环变得不再完美。 生命的对立面,死亡最终来到。 然而死亡也是生命大循环的一节。 死亡的风吹拂大地,代替的缺失的法则,履行完整的循环。 砍下分枝的男人来到它身边,意识寄生在其中,成了循环的阻碍。 意识变得模糊,男人的意识在影响,取代原本朦胧间正在诞生的意识。 与此同时,分枝的分枝又被取走,消失不见。 连同缺失的法则一起消失。 直到某个时间,另外的一个男人带着缺失的法则来到树边。 也带来一个几乎破碎的意识。 从虚无的意识里退出,萨娜长出了一口气。 她流着冷汗,直到庞大的意识重压缓缓褪去,才渐渐找回自己。 “原来如此……星外的生命……” 她看着光球,轻声言语。 “预言指引的收获,就是这个吗。” …… 黄金之树内,伊知难与威武的男人席地而坐。
“最初我的先祖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傍水而居,某日天外的生命来到,留下了树的种子,树在山巅生长,根须遍布大地,抽取了这片土地的养分,然后又改造反哺于大地。” 威武的男人叙述着遥远的故事,伊知难静静坐听。 “树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让人变得更强壮、更健康,但树也带来了死亡与危机,动物们也拥有了超凡的力量,日益威胁到先祖们的生存,我就是诞生在这样的世界里。” “我天生拥有适应树的力量的亲和力,比周围所有的人都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战胜了村子里最强壮的大人,长大后,我成为村子的领袖,我聪慧的同伴教会我更好的掌握树的力量,我带着人们讨伐野兽,开辟新的居住地。” “但比起野兽,人们的力量仍然弱小,我的孩子死于我前,我的长辈也不得安宁而终,开辟的居住地又长期被野兽侵袭,最终,我去参拜了树,并带回了树的分支。” “用斧头劈下了树枝?”伊知难问。 “是的,用斧头劈下了树枝,并将树的分支带回村庄,培育长大。” “通过树的分支,我们更好地掌握了树的力量,我们清除了野兽,获得长久的寿命,我们没有病痛,食物用之不尽,孩子安全长大,孩子也有孩子,时间一晃而过,小小的村庄变成了伟大的王城。” “那是长久的,幸福的时光,我放下斧头,隐居山田,看着同胞们安居乐业……直到死亡之风突然出现。” “死亡之风刮起,被风吹拂的人便会成为树的养分,我无法坐视我的人民凋零而不管,阻止树,这是身为王的责任。” “是树?死亡之风是树招来的?”伊知难问。 “是的。” “但是树,为何要如此对待你们?” “也许这便是惩罚?你去过王城了吧?我亵渎了树,砍下树枝,栽种在我故乡的土地上,我希望孩子能够安全长大,希望老人能够安宁离世,希望人们远离疾病、伤痛的折磨,希望幸福永伴,树拥有着如此的力量,外来者啊,告诉我,我做错了吗?” “我无权评判你们的对错,持斧者,不过我的确感受到了你为人民的决意。” “谢谢,死亡之风出现后,我们筑起石碑,能够短暂抵御死亡,但无法在根源上解决问题,我的人们逐渐消亡,有的族人尝试离开此地,远走他乡,然而断绝树的力量,十死无生,有的人只能躲在城市的残骸里度日,苟延残喘,等待死亡。” “于是,我再次拿起斧头,抽取了分枝的所有力量,最终来到树的所在。” “我觐见到了树模糊的意识,树无法交流,在它庞大的力量下,只有冰冷的法则,和永不停息的生长,我无法撼动树的力量,只能尝试将自己的意识融入覆盖树还未诞生的意识,即使,僵局到现在,外面的世界已过千年,我的同胞们也早已消亡。” “但是我还活着,树,是最后的希望。” “被风卷走的同胞的灵魂啊,我只能相信他们的碎片依然静谧沉睡于此。” “外来者,请你帮我。” …… 黄金之树内,阿利恩睁开眼睛。 一个沧桑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他的前方是一片被结晶覆盖的地面,一朵结晶的花盛开,包裹着结晶之中的女孩。 瑰丽的结晶,畸形的女孩。 女孩的半身是腐败的模样,无数色彩艳丽的植被从身体中钻出,覆盖,她的右眼有一朵盛开的粉花。 “她没有名字。”沧桑的男人说,“村子里的人都叫她腐败之子。” 阿利恩走向男人。 他是一个幻影,或者说是灵魂。 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女孩身上,仿佛只要转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炼金术师?” “异乡人。” “这里是?” “黄金之树内,我们的联系让你来到这里,而不是见到树灵,亦或是持斧者。” “她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又是什么会在这里?”阿利恩看向结晶中的女孩。 “她是神诺之地的另一面,乐园的阴暗,隐村的先人从王城的黄金树分枝窃取了一段树枝,种植在隐村的空间内,也许是因为法则的分散,也许是因为和主树失去联系,隐村的黄金树有天生的缺陷,从生命的繁荣抵达万物的腐败。” “腐败是从村子的树出现的?” “分枝的分枝依旧拥有力量,但也会结出汇聚腐败的果实,腐败之果若是落地,腐败便会蔓延。”男人的声音里有深深的悲哀,“所以他们选取了祭品,将腐败之果给予刚出生的孩子,用纯粹的灵魂抑制腐败,等到他们成长到腐败之力抑制不住将要爆发时,便将他们杀死长埋于深深的地下。” “也就是树根下腐败之湖的由来。”阿利恩补充说。 “树根会吸收腐败,让其最大程度在分枝的分枝中循环,置入果实的人,便被他们称为腐败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