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辛四郎的阴谋（四）
所有人都已明白。 谁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这个美丽清纯的女孩看不见，她那双晶莹明亮饱含温暖的眼睛看不见。 她的箫声幽咽寂寞，原来这个充满活力的女孩生活在永恒的黑暗中。 这世界对于她太过残酷。所有人都愤愤不平。 猎豹看出了大家心中的不平，他微笑着拉住桑竹君： “大家已经明白，竹君的眼睛看不见。大家不必为竹君难过，竹君不能用眼睛，却能用心去看这个世界”。 桑竹君带着微笑：“我看不见，却还有其他感觉方法。猎豹和哥哥告诉我天空的辽阔，竹林的挺拔不屈，他们还为我弄来许多可爱的小动物，我抚摸它们，就好像看见了它们。我什么也看不见，又像能看到一切，哥哥说我比别人幸运，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去设想这个世界”。 猎豹欣慰地拥紧她。 雨枫、江伊人眼里有泪。 善良纯真的女孩，她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风雨、邪恶，她用自己的心愿营造出美丽和谐的内心世界。 大家再看猎豹，眼里全都是尊敬。 猎豹笑笑：“大家进去吧”。 桑竹君热情地道：“大家来吧，里面还有两位客人”。 猎豹一惊：“还有什么客人”？ 桑竹君道：“他们来了已经三天，他们告诉我，你马上就能回来”。 猎豹疑道：“他们已来了三天”？ “是啊。”桑竹君笑道，“他们和我一道给小动物们喂食，洗澡，他们还送了我一对会说话的鹦鹉，我带你去看”。 猎豹心中略定，心想这也许是两位普通的江湖朋友。 他和竹君带着大家进庄。 辛四郎和龙儿走在最后，他们的脸上有笑容。 神秘的辛四郎。 他们见到了两位客人。 他们是那个年轻公子和另一个年轻人。 猎豹的心往下沉。他听傅华笙讲起过寒山那一战，他已知道那年轻公子就是魔王。 年轻公子在寒山，一招不发惊走了假太阳山庄主人——唐尘，也只有他才能有那么强的功力力挫群雄。 他现在来到了寂寞山庄，可是有什么阴谋？ 年轻公子和那名年轻人，安静而忧郁地看着这么多人，没有欣喜，没有慌张，也没有畏缩。 滕讯已径自向着年轻公子走去。 他的眼里有温暖和热情，他向年轻公子伸出了手：“白马楼的酒真是很香”。 年轻公子笑了笑：“白马楼的伙计也真的很凶”。 两只手握在一处，两人的心中都有了温暖。 如果他们对别人说他们两个曾被白马楼的伙计痛打一顿后再摔出门外，谁也不会相信的。 他们想到了那一夜，想到了金子赌坊。 两个寂寞的人走到一起。 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灭的记忆。 滕讯大笑：“想不到你也成了寂寞山庄的客人”。 年轻公子笑一笑：“因为我知道你要来”。 滕讯道：“你可是喝酒又没了伙伴”？ 年轻公子摇头：“不是”。 滕讯道：“那你怎么到了这里”？ 桑竹君在猎豹耳边道：“你们认识”？ 猎豹沉凝的脸变得舒缓，他轻声道：“不仅认识，还是朋友”。 桑竹君喜道：“原来这么巧”？ 猎豹的心情更加沉重。 这时，他忽然看见江伊人恐惧地抖动了一下。 江伊人看着年轻公子，再看看和他握住手的滕讯，恐惧换作了坚定，她疾走两步到了两人身边。 “魔王。”她叫道。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魔王”两个字似具有无上的力量。 滕讯怔住了，他握着年轻公子的手忽然变得冰凉，他看见了江伊人眼中的绝望。 是不是在她心中遇上了魔王就没有了希望？ 猎豹的不安得到了证实，他的心更加沉重。 白度也呆住了，他上前一步，仔细端详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的神态安详极了，魔王，似是和他毫不相干的字眼。只是，他眼中的寂寞更深。 他知道，只要说出了魔王，他就再不会有朋友。 滕讯抽出了冰凉的手，他不相信地道：“你是魔王”？ 魔王点头，眼中充满了悲哀。 “白马楼的酒现在是否还香？”他无助地问。 滕讯无话。 桑竹君不安地抓住猎豹的手：“怎么了”。 敏感的女孩已感到有什么不对。 猎豹冲雨枫使个眼色：“没有事，竹君。你带雨枫jiejie去看你的小动物，好吗”？ 雨枫过来挽住她：“jiejie也很喜欢小动物”。 桑竹君笑了：“是吗”？ 猎豹道：“你带雨枫jiejie去，这里的客人有我招呼”。 桑竹君和雨枫出去了。雨枫临出门前担忧地看了看白度。 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已从白度的眼中看到了坚定。 空气依然沉凝。 年轻公子忽然长长叹息。 “你们一齐拔剑吧。”他萧瑟地说。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魔王已向他们发出了挑战，拔剑，还是不拔？ 每个人的心中还都存着许多疑问。 ——魔王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柔弱而寂寞的人？ ——这样一个人能够号令群魔乱舞，祸乱江湖？ ——魔王如何还能和桑竹君一道给小动物喂食、洗澡，做那些女孩子做的事？ ——是不是他的心中，还有着善的一面？ 拔剑，还是不拔？ 每个人都在犹豫。 年轻公子此刻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你是魔王”！ 他的悲哀更深，心中只有如玄冰的寒冷。 天下之大，有谁能理解他心中的苦痛？有谁能走近魔王走到他的心中，理解他作为一个人而不是神的悲哀和寂寞？ 即使他拥有了整个世界又有什么用？ 他已永远不能摆脱开魔王的身份，他已永远走不出那个黑暗冰冷的空间，他的心底充满了绝望。 他的眼中似乎看见了以往的一幕幕。 在刹那间，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失去了自己。 他带着群魔乱舞，横扫中原，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实现统治江湖的欲望。但在这时，已消失的自己奇迹般开始复苏。 他感到了孤独，孤独让他发疯发狂。 他知道了江湖中有一个孤独浪子，那么，他一定也是个孤独的人。他设法与滕讯接近。 从滕讯那里，他第一次感到了友情的温暖。 现在，滕讯已不再孤独，他拥有了朋友，拥有了自己钟爱的恋人，而他，仍然孤独地戴着魔王的面具。 他深深地感到悲哀。 他知道魔王的身份已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是魔王，他是所有江湖中有正义感的人的敌人。他知道滕讯、白度、猎豹等人的心愿。 杀了自己，才能让江湖重新恢复安定。 他不会让他们为难。 或许真的只有死，才是自己最好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