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驿丞和四大剑派（三）
白度的腰板挺得笔直，眼中充满了自信和坚定。 他已不再落寞，不再萧瑟，因为有了雨枫。这一夜的经历，已将他从巨大的绝望和悲痛中拉了出来。 虽然，他将要面对的敌人十分强大，但至少，他有了一搏的机会，他有了重新获得雨枫的机会。 所以，此刻他的全身充满了一种牢不可破的锐气。 “因为我还活着”。 只要他活着，就决不允许有人打搅猎豹。 何送终已在冷笑。 白城剑派的郭玉堂却已按捺不住。 这六人中他的年纪最轻。年轻的人获得他那么大的名声，一定会很骄傲。 这种骄傲的人脾气一定也很大。 他第一个拔出了他的剑，白城剑派的镇派宝剑落霞神剑。 剑出鞘，红霞隐现。 白度赞道：“好剑”。 郭玉堂道：“你也认识这把剑”。 白度道：“江湖中有谁不知道白城剑派的落霞神剑和最年轻的少年剑客郭玉堂”。 郭玉堂道：“你知道的事情确实很多”。 白度道：“过奖”。 郭玉堂道：“但你却不知道一件事”。 白度问：“什么”？ 郭玉堂道：“你不知道落霞神剑洞穿你的咽喉会是什么滋味”。 边上的慕容怜春忽然悠悠叹了口气，寂寞而萧瑟。 “他不会知道这种滋味，永远不会。因为你的剑永远不可能洞穿他的咽喉”。 郭玉堂脸色已变了。 慕容怜春缓缓走了出来。 残月隐现，西风肃杀。 慕容怜春的人比残月还要静朗，比西风还要萧瑟，他的眼底，已溶入了这一秋的伤情。 这伤情已深植于他的生命中，永远挥之不去。 他是否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痛？ 他走到了白度的身前，带着他的九尺九寸桃花枪。 他没有说话，他的人比说上一万句话还有份量。 因为他是名动天下的江湖四大世家中姑苏慕容氏的飞雪桃花慕容怜春。 何送终抢在了郭玉堂的前面。 他的脸色已开始沉凝，无论谁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姑苏慕容，谁的心情都会和他一样沉重。 他道：“我们没有谁招惹过慕容世家”。 慕容怜春不语。 何送终继续道：“我和慕容秋水还是朋友”。 慕容秋水是慕容怜春的大哥。 慕容九公老爷子年龄已大，现在主持世家事务的便是慕容秋水。 何送终继续道：“慕容世家屹立江湖数百年，自然有不同凡响的技艺，但更重要的是它的‘德’。没有了德，就算技艺再高，只怕也早已自江湖除名”。 江湖凶险，惟德者长久。 慕容怜春微微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江湖四大剑派是江湖中的侠义之派，你们做事，只要不妨碍我，我绝不过问”。 何送终展颜点头：“马车不是你的”。 慕容怜春道：“是”。 转瞬他又冷涩地仰头看天，看浮云逐月，迷蒙苍茫。 他幽幽地道：“无论谁要动这辆马车，都和我没有关系，但浪子白度，已是我慕容世家的人”。 何送终的脸色大变，不仅是他，他后面的五人俱都惊诧地盯着按剑长立的白度。 白度的震惊绝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人。 他的心剧烈震动着。 他已是慕容世家的人，慕容世家已容纳了他，他再不用和雨枫去塞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愣愣地看着慕容怜春。 慕容怜春仍然负手而立，目光幽长而深邃。 白度左右四顾，夜依旧，人依旧，只是心情不再依旧。漆黑肃杀的夜一下子明朗起来，他的手，更有力地握住了自己的剑。 场中还有两人为白度高兴。 其中一个是傅红云。之前在车上听到猎豹和白度的谈话，她已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她为白度的精神所感动。 她早有了愿他们幸福的心愿。 另一个人是叶飞鹰。 叶飞鹰早已认出了白度，但他一直没有出声。 他强迫自己在心中做出抉择。他们这一行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事实上他们失败便再没有机会了。 他的神情仍然骄傲而冷漠。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项多么艰难的抉择。 听了慕容怜春的话，他又禁不住为白度高兴。 他像一只真正的鹰，在关外大地上飞翔。 鹰飞的高度是其他鸟所不能比拟的，所以他孤独。当他遇上流浪到关外的白度时，他们成了朋友。 只有他这样的人，才真正懂得朋友的可贵。 郭玉堂的剑已在手。 他的脸也因事态的变化而涨得通红。 他出道两年，凭着一手利落的白城剑法驰骋江湖，那么多江湖成名人物败在了他的剑下，他已是江湖公认的最年轻的剑客。 他容不得任何人侮辱轻视自己，任何人也不行。 他的剑已出鞘，他只有战斗。 何送终还在迟疑。 他们这些日子的处境已非常不好，再树慕容世家这样的强敌，并不是明智的事情。 可是，他们又一定要得到那辆马车，否则，再大的江湖，也无他们容身之处。 林玉杰、默无声、叶飞鹰显然也在迟疑。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和那中年驿丞一道来的孩子与已鲜血满身的铁杖盲神天残叟。 他们的位置已经移动，移向两个抬棺的老人。 蓦然，他们的身形一齐发动。 两个抬棺老人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苍老的面孔，花白的胡须，他们的眼神也和普通人一样低垂无神。 他们静立在棺材的一侧，低着头，对场中的事情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孩子与天残叟已欺近到了他们身边。 天残叟受的伤远没有表面那般重，他一出手，又是夺命十三杖，十三道杖影罩向左侧长眉老者。 而那孩子，手中已多了对精钢打造的匕首。 两道光阴似毒蛇出洞，分刺另一麻面老者的咽喉与胸膛。 这一变化鹤起兔落，谁也没有预感到。 他们为什么要对这样两个老人下手？ 慕容怜春没有动，别的人自然也不动。 慕容怜春看那两个老人的目光，就像看两个漠不相关的人。老人是替他抬棺材的，是他的人。 莫非，他相信这两个老人能够对付天残叟和那孩子？ 天残叟的夺命十三杖今天已两次失手，这一次使出，比前两次更快、更猛。 十三道杖影已将长眉老者的退路全部封死。 这时，长眉老者的眼神变了，不再低垂无神，而是放出一股坚锐的杀气。 他来不及动，铁杖已砸了下来。 他伸出了他的双臂。 他的人未动，这十三杖已尽数被他两条手臂封死，第十三杖杖影袭来时，已被他双臂紧紧夹住。 天残叟骇得睁大了眼睛。 他天生臂力，手中的铁杖重达六十三斤，加之挥动时，又贯注了他本身的真力，所以，每一杖的力道不下五百斤。 而长眉老者居然能用一双rou臂将铁杖封住。 那是怎样一双手臂啊！ 并且，被夹住的铁杖，像生了根似的夹在长眉老者的双臂间，然后，长眉老者忽地腾身跃起。 铁杖已松，天残叟来不及退，长眉老者双臂一振，人已跃起，他的手臂已扫中了天残叟。 天残叟的整个头颅在这一击下已粉碎。 他的身子也倒飞出去，跌在那六个女人的身前。 他的前襟，早已被鲜血染红，他的整个面部，已血rou模糊。凄冷的月辉照射下来，恐怖阴森。 那六个女人发出刺耳的尖叫，一起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