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话 残存，王的丧失
朝天空望去，魅玖施展开的黑色盾阵，正随着时间不断缩小，间隙还会透射出几缕光束。直射而下的光束，触及地面的瞬间便产生巨大的爆炸，仿佛要将本已满目疮痍的百合岛整个掀翻过来。放眼望去，厚实的土层早已千疮百孔，残留于表面的树木也在熊熊燃烧着，整座岛屿已经处以死亡的边缘。 殷封展开手中的折扇，轻掩那白皙的脸庞说：“那么魔王大人，您究竟想到了什么方法，来化解这场危机。” 虽然语气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但是早已习惯了殷封那有意无意的挖苦。我挥摔几下手臂，回答说：“现在倒有一个方法可以尝试，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殷封用疑惑的眼神，不解地看着我说：“一向喜欢独自蛮干的主人，这回怎么突然需要我的帮助？如果主人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无条件服从。” 我转过身背对殷封，眺望着海岸外的殷封本体说：“虽然对你来说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确实会是我的无礼要求。” “难道您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继承墨皇的遗志吗？现在殷封的主人可是您，即便是一百个要求，我都会为主人献出自己的一切。” 当我扭过头，看着早已跪在身后的殷封说：“那么就请将你的身体借给我。” 此时一道光束从上空掠过，照射在几米外的地面。爆炸的瞬间，迎面就扑涌而来一股浓烟火团。我的话似乎被爆炸的轰鸣声吞没了，殷封跪在地上久久没有任何回应。 我转过身握住殷封的双手，将她扶起来说：“为了化解这场危机，我也需要你做出一些牺牲，将你的身体借给我。” 殷封肯定了自己没有听错，困惑地看着我说：“如果主人需要的话，我能够理解您的决定。我只是不明白，主人究竟想怎么做？” “你也看到了，以现在的我还无法掌控好自己的力量。如果用雷冲月相，我或许能够击穿那座神庭战舰。” 殷封听完我的话，这才恍然大悟，看着我说：“我明白了，难怪主人刚才会问那样的问题。因此主人打算借助我的巨炮，弥补现在雷冲月相无法集中的弱点。” 我看着殷封，笑着说：“你也觉得这个方法值得去尝试吧。” 殷封闭上眼，思索着说：“还真是符合主人的风格，这也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 殷封的眼神带着忧伤，看着我说：“仅有这一次恳求主人原谅我，我无法赞同主人的想法。主人，还是同大家一起，离开这里吧。” 殷封的突然转变让人感到奇怪，我疑惑地说：“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方法吗？只要通过你的计算结果，一定能够让我把握住最佳时机并将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殷封的眼睛移向别处，回答我说：“是的，就是通过了计算。这个方法可行性几乎为零，我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我抓着殷封的肩膀说：“也就是说有可能成功对吗？” “不可能做得到的，我是不会允许主人这样胡来。” 我紧紧抓着殷封说：“魔王不就是要将‘不可能’化作‘可能’的存在吗？一旦在这里放弃了，就意味着将要失去更多重要的东西。” 我低下头，恳求说：“拜托了，我不想在没有做任何尝试之前，就失去你。” “主……人……”殷封犹豫了下，将我的手拿开说：“主人，很抱歉。我的计算已经很准确了，我是不会让主人去做没有价值的冒险。”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怀疑地说：“什么叫没有价值的冒险？” 殷封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说：“模拟计算得出的结论，就是必须放弃这座岛屿连同神庭战舰一起。因为对于主人来说，现在的我仅仅是大家的累赘，所以我已没有任何价值足以让主人去冒险。”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眼前的殷封，她居然会只根据计算数据就做出这样结论。即便神庭战舰被制造出的最初目的，也仅仅是一种破坏力极大的武器，但是在我眼中，它们可不仅仅极限于这一点，更像是拥有着强大力量、情感与思想的人类。然而，正是有着思想这样珍贵的宝物，才使殷封做出这样的结论。 我的身体仿佛失控般，双手加大了力道，紧紧抓着殷封的肩膀说：“别开玩笑了！什么是有价值，什么是冒险？这些可不是由你来决定，并擅自摆出一副要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便可以心安理得的样子。无论你同不同意，你也要同我与同大家一起活下去！” 当我的声音逐渐淡入空气中时，我依旧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双手仿佛就要将殷封的肩膀捏断。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间会说这样的话，眼前的殷封更是被我的愤怒感到震惊，一语不发地看着我。 “难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从身后传出杏雨的声音，这才让我冷静了下了放开殷封，看着她那微红的肩膀说：“对不起。” 殷封扭过头说：“不，我才是请求主人原谅。” 杏雨看了看殷封，便对我说：“虽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魔王大人……你再不想办法处理一下，我们可就要在这里化作灰烬了。” 我这才意识到，就在我同殷封还在讨论的这段时间里，天空的屏障已经缩减了一大半。魅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或许下一秒就是整座岛屿化作灰烬的瞬间。 我看着殷封，果断地说：“如果你需要命令的话，那么就给我听清楚了——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协助我完成雷冲月相的攻击，将赤龙吼的核心巨炮借以我使用。” 殷封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cao纵，她没有任何犹豫便屈膝半跪在地上，俯首说：“是，我尊敬的主人。” 当我转过身时，杏雨也同殷封一样，不知何时已经半跪在地上。我疑惑地看着杏雨几秒，她才回过神来，显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杏雨十分吃惊地看着我，站起身子说：“这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疑惑地说：“你是想说我的方法吗？” 杏雨的眼神变得有些捉摸不透，看着我说：“不，让我感到意外的并不是指这件事，但是现在……” 杏雨看了看殷封，接着说：“根据我重新计算的结果，殷封计算并有没有错，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其中能够让殷封如此抗拒的原因，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柳宗必须以‘生’作为代价。” 这时我才明白，殷封那忧伤的眼神意味着什么，自己也不没有勇气转过身面对她。我深深吸了口气，彻底让自己冷静下来，自责地说：“对不起殷封，我并不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打算阻止我……然而我却自以为是地对你说那样的话。” “不，主人确实说的没错。我不该擅自替主人做出那样的评价，但是我还是希望主人，放弃这个方法。只要主人同大家还活着，这就是我们的胜利。” “胜利吗？”我望着天空说，“这个词我并不讨厌，只是觉得这次或许会变得有些沉重。” 殷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着我说：“主人……” 杏雨看着我说：“现在你还有时间选择，是以你的死换取危机的化解，还是就此抛下神庭战舰带着所有人离开？” 我将右手伸向天空，望着万里高空中的巨大战舰，笑着回答说：“现在我可是被称为魔王的笨蛋，魔王的命令怎么可能撤回——我更是贪婪的魔王，不仅要吞下那家伙，更是要连同自己在内，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杏雨怀疑地看着我说：“难道你以为血魔的力量，依旧能够保护你吗？如同双刃剑的血魔之力，与平时不同，这次恰恰成为让你致命的因素。” 殷封看着我说：“根据主人之前使用雷冲月相时的身体数据，这个招数明显对主人的心脏有一定的副作用。一旦主人打算全力使用雷冲月相，血魔之力会将这一副作用增强，并因此造成力量暴走的概率为99.999%……” “我只是一个笨蛋，比起复杂的计算数据，我更相信自己。” “哈哈……” 我看着突然大笑的杏雨，疑惑地说：“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杏雨摇了摇头，止住自己的笑意说：“你果然是很有趣，那么我也没必要在这里说些什么了。”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杏雨，正当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背对我说：“忘了给你转达了，打算死守在这座岛上的人，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大家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同你一起战斗。” 我闭上眼睛，借助殷封的视角环视整座百合岛。刘龙他们早已登上鸦的冰山到海上，只剩下几个固执的家伙，同静躺在岸边上的神庭战舰留在了这座濒死的岛上。 突然感觉一股暖意流入心脏，我不禁感叹说：“真麻烦，全是一群麻烦的家伙。” 殷封看着我说：“麻烦的家伙，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我望着天空说：“殷封，我并不能像墨皇一样做名称职的主人，这点或许让你感到非常失望。” “果然。”殷封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什么，看着我说：“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我的主人便是眼前的您……” 殷封再度想要跪下的时候，我阻止说：“作为主人最后一个命令，今后无论面对任何人，也不要向其屈下你高傲的身躯。” “即便是您？” 我笑着说：“没错，我一直希望你只是将我作为朋友看待。” 殷封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说：“这点或许很难办到，不过主人最后的命令已经深深刻入我的心中。”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是，我的主人。” 第九十六话残存，王的丧失 即便不考虑随时间流逝而缩小的盾阵，从魅玖的样子就可以明白，事态已经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如同正在高负荷工作的机器，魅玖的身上不断冒出黑色的电花，仿佛坠落的那瞬间就会在下一秒。 正当我快要靠近魅玖的时候，她突然喊着：“不要过来！” 我停了下来，看着魅玖的背影说：“再坚持一下，我这里有个办法。” 魅玖突然发怒说：“我说了不要过来！” 魅玖的话音未落，便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我弹开。当我在空中调整好身体时，自己已经坠落了十米远，更是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所折服。 耳边传来殷封的声音：“我的主人，眼前这一幕已经没有我们插手的余地了。” 我回过神来说：“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殷封分析说：“我们似乎低估了魅玖的能力，那并不是复制对方招数这么简单。从现在来看，魅玖所展开的盾阵并不是为了阻挡攻击，而是在吸收对方神庭战舰的攻击力量……” 我打断殷封说：“你觉得魅玖还能够支撑多久？” 殷封疑惑地说：“主人你也察觉到了吗？” 我看着自己沾着血渍的手说：“虽然一直以来没有去在意，但是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恐惧。” 殷封笑着说：“难道主人已经开始恐惧了吗？没错，正是主人的血，魅玖才有这样的勇气去呈现眼前所发生的一幕。” “那么就加快准备好，那一瞬间很快就会出现了。” 殷封回答说：“或许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望着魅玖的背影，对殷封说：“她并不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你继续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是，我的主人。” 由无数个黑色盾块组成的盾阵，在魅玖的cao纵下，宛如瞬间化作了一朵盛开在空中的巨型花朵。巨大的光束从花芯中冲出，与来至高空中的光束冲撞在一起，不断激荡出一圈圈的气环。魅玖的力量彻底将从空而下的死亡光束吞噬，冲击着敌人最后的屏障，奇迹般将局势逆转。 望着魅玖的背影，我明白这个奇迹很快就会褪去希望的色彩，我向殷封发出信号说：“传送开始！” 虽然魅玖的逆转攻击并没能给敌人带来任何致命的攻击，但是却让那膄巨型战舰的魔盾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魅玖仅凭残余的一点力量浮在空中，不甘地说：“明明只差一点点……” 我从魅玖的身旁掠过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由我来完成！” 面前的巨型炮台核心主件还未成型，我就将右手上蓄着的雷球打入核心中喊出：“给我击落下——雷冲月相！” 我仿佛同殷封的时间一同停止了几秒，齿轮转动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闪电刹那间劈穿了正要合拢的魔盾。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般，不断从巨炮的口中辐射而出，并有粘性般聚拢成巨大的雷电柱。 我左手紧捂着胸口，望着正不断被撕扯开的魔盾裂口，喊着说：“还不够！还需要更……” 心脏突然传来的刺痛，如同一双手紧掐着我的咽喉让人无法呼吸。我咬紧牙关，不顾身体产生的巨大刺痛，将所有力量全都集中到右手上。 魅玖吃惊地看着我说：“你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 此刻我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心中只是执着于那份信念，想要将那膄巨型的神庭战舰击沉。雷冲月相带着我的信念，最终贯穿了巨型战舰的底部，爆炸伴随着无数的黑色闪电响彻了整片天空。 我望着无数带着火团坠落的石块，以及整膄巨型神庭战舰如同落日般陨落，吃力地说：“终于结束了吗？” 当我想要结束的时候，正像殷封担心的那样，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手中的力量。雷冲月相已经无法停止，辐射而出的闪电开始向四周肆虐。 魅玖躲闪着我的攻击，生气地说：“喂，你这笨蛋在干什么？” 我吃力想将自己的手从炮台的核心中取出，然而整个人连同炮台一起坠落向地面，雷冲月相更像一条长鞭劈向了海中。正当我意识变得恍惚，感觉身体突然被什么挡住，只能迷糊看到炮台已经坠落在了地面。 “你这家伙的脑子里究竟装着些什么……” 看着恍惚的脸孔，我疑惑地说：“魅玖吗……” 突然一个巴掌将我打醒，眼前的魅玖看着我说：“喂，快给我停下！” 我看着全身被电火花缠绕的魅玖，抬起右手说：“力量还在溢出吗？” 魅玖取出长剑，剑指着我说：“如果你再不停下来，我也没有余力继续维持这个状态下去。” 我看了看周围，才发现魅玖为了保护大家，将自己同我封印在一个半球形的结界内。魅玖的眼中没有任何犹豫，锋利的长剑随时可以贯穿我的咽喉。 我放下自己的右手，闭上眼睛说：“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这样下去只会让大家都处于危险之中……所以将你的剑贯穿我的心脏吧！” “为什么……你就不会求饶！”魅玖紧握着长剑，眼中带着歉意说：“我终于明白jiejie大人的感受了，但是……正是为了jiejie大人，这里就由我来完成最后的一击。” 本以为魅玖很快就会将长剑贯穿我的身体，但是过了好几秒都没有任何反应。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魅玖的长剑插入地面，她吃力地站在我的面前。 魅玖看着我说：“果然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已经没有余力再做其余的事。” “那就请你将结界解开。”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从魅玖的身后出来，“柳宗的命运将由我来改变。” 魅玖扭头看了看，便将结界解开一个口说：“虽然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我冲结界外站着的小语喊着：“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语似乎并不在意结界内乱窜的电花，从容地走了进来说：“即便这副身体会变得破烂不堪，我也不会再放开柳宗你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小语已经将我紧紧拥抱在怀中，心脏跳动的声音是那么清晰。突然传来的另一种刺痛，让体内的血液突然冷却了下来，身体也变得冰冷。 小语轻声在我耳边说：“柳宗很努力了，接下来将由我来成为你的力量。” 我眼前的景色像是被墨汁彻底染成一片漆黑，意识已经脱离了rou体，逐渐沉入了黑暗深处…… 一阵熟悉的吵闹声将我唤醒，我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天花板说：“我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吗？” “主人！”菱扑到我身上说，“你醒来太好了。” 这时众人才停止了争吵，坐在菱身旁的宋仁说：“柳宗大人，你终于醒来了。” 我看了看周围，坐起身子说：“我不是被小语……” 宋仁不安地说：“柳宗大人确实是被小语的剑刺伤了。” 我摸了摸胸口说：“这么说是小语阻止了我的暴走吗？” 宋仁点头说：“不过那样的小语，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菱看着我说：“小语还说了，今后由她来接替主人的位置。” “接替我的位置？”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周围的人说，“那么其他人都上哪去了？” 鹊递给我一杯水，摆出纸板写着：“小语小姐带着其他人去调查地下的设施，只有一些人留在这里。” 我还没能看完鹊在纸板上写的其他内容，宋仁接着对我说：“如果正如小语所说的，那么柳宗大人已经无法再度使用力量了。” 菱搂着我说：“即便主人没有了力量，我也会守护在主人的身边。” 宋仁看着我，不安地说：“柳宗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王的力量或许没有了，但是这不影响我的决定。”我坚定地看着宋仁说，“无论刘龙他们是否修好神庭战舰，我都会去救出我的jiejie。” 弥漫在宋仁脸上的不安似乎已经褪去，她笑着说：“既然柳宗大人都这样说了，那么我将会做好你的剑与盾。” 我看着身旁的其他人说：“现在我已经失去了王的力量，也就意味着丧失了王的资格。如果你们想要退出，我不会阻拦你们。” 大雄站出来说：“让我折服的，并不是魔王大人的力量，而是您的信念。” 这时其余人异口同声说：“我们臣服于魔王大人的信念，甘愿成为魔王大人的剑与盾。” 我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还真是一群麻烦的家伙，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可不管了。” 宋仁和菱也同他们异口同声说：“是，魔王大人！” 看着这些家伙，或许我只是丧失了王的力量，除此之外，我所拥有的力量并没有任何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