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话 依旧灿烂的向日葵
或许仅仅是我的错觉，但是我的身体还是自己跑动了起来。我想要追逐上那个身影，哪怕只是认错人，我也想要去确认一下。 我姐在我身后喊着：“喂，你这是要上哪去？” 我确实不再是普通的人类，确切地说，我已经彻底离开了人类这一范畴。急速飞驰的车辆，在我眼中如同静止了一般，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轻而易举就穿梭而过。我远远回答我姐说：“你们先回去，我有点事情。” “主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菱的声音已经听不清了，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即便我已经尽力跟了上来，那个身影还是消失在了人山人海之中。说起来，我好像多久没有见过她了。儿时我们三个可是一直形影不离的，直到那天第一遇见了她的父亲，我们的情况才开始发生了变化。 孙朗晴的父亲重重扇了她一个耳光，凶神恶煞的眼神盯着我和小语，对朗晴说：“我已经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再跑出去跟这些小鬼玩！” 小语躲着我身后，怯懦地说：“伯父，我们只是想要和朗晴一起玩……” 正当朗晴的父亲想要打小语的时候，我双手挡下了他巨大的手掌。我怒视着朗晴的父亲说：“朗晴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已经被你扇了一个重重耳光。你现在还想连小语一起打，难道你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吗？” “臭小鬼，我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朗晴父亲粗大的手掌重重扇在我嘴角上，看着我说：“你瞪着我干什么，你妈没教过你要如何尊重长辈吗？” 我摸了摸麻痛的嘴角，瞪着朗晴的父亲说：“虽然我没有多少关于父亲的记忆，但是我知道父亲不会像你这样的人。” 朗晴的父亲抓起我，怒瞪着说：“你这小鬼想要教我怎么样做父亲吗？别开玩笑了，连父母的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小鬼，连父母因为你们吃了多少苦头都不知道。这个样子还想要同我说教……” 朗晴的父亲重重将我摔到地上，小语跑到我身旁，扶起我说：“柳宗，怎么办，嘴角的血一直流着……” 正当朗晴的父亲也想要伸手抓起小语，朗晴拦住了他说：“爸爸够了，你快点停手，邻居都在看着你……够了，你就不要对他们两个……我不再跑去玩就是了。” 朗晴的父亲硬拉着朗晴说：“这次我就先放过你们这些小鬼，都给我滚，别再来找我家朗晴。” “你这个人渣，朗晴可是一直因为你这样的态度，才没有能够交到朋友。”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站了起来怒瞪着朗晴的父亲说：“你问过我姐了，像你这样的人，就是称为人渣的存在……” 朗晴的父亲彻底被我惹怒了，一巴掌就将我扇倒在了地上，他瞪着我说：“还轮不到你这个小鬼这样说我，你的眼神可是很像我，等你长大了也会知道。” 我吐了口血痰，瞪着朗晴的父亲说：“我才不会像你这样，把自己的怨气随便发泄到朗晴身上。朗晴已经告诉我们了，你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工作，才会整天乱发脾气，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朗晴的父亲掐起我，责问朗晴说：“你都和这些小鬼说了些什么？难道我供你吃供你住，你就这样不知好歹，跟外人这样说你的父亲吗？” 朗晴哭泣着，连忙摇头说：“爸爸，我并不是这样的……这些都和柳宗他们没关系，你就放开柳宗……” 朗晴的父亲甩手推开了她，瞪着我说：“你就继续这样瞪着我，你最终也会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我使劲咬着朗晴父亲的大拇指，被他甩到了地上。我瞪着朗晴的父亲说：“我才不会跟你一样，永远也不会。” 正当朗晴的父亲想要往我身上踩的时候，一名警察抓住了他。警察将朗晴的父亲牢牢抓住，对他说：“孙先生，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另一名警察用餐巾纸擦拭我脸上的血迹，微笑着说：“小朋友，忍着点，会有些痛。” 我看着警察说：“我绝对不会像他一样，绝对不会对女人出手。” 警察摸着我的头，笑着说：“真是好样的，这么小就有男子汉气概，懂得保护身旁的两个小伙伴，真是了不起。” 在那之后的几天，我们和朗晴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幼儿园。朗晴的父亲多次使用家庭暴力，加之附近邻居的佐证，他最终被判入狱好好反省。朗晴的母亲也终于决定了离婚，朗晴就要回到她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城市。朗晴可能不再回到这里，因此打算跟我和小语好好道个别。 茜红的夕阳给周围一切蒙上了一片红色，我们相约在公园的滑梯下。朗晴坐在秋千上，早早就等着我们。即便此刻朗晴脸上挂着泪水，然而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能够让人放心。 小语和朗晴抱在一起，互相说着道别之词。小语将准备好的礼物，交到朗晴的手中，笑了笑说：“拆开看看，我觉得这个礼物十分适合你。”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这家伙还可能会再去重新买过一样给你的。”我双手抱在脑后，看着朗晴说：“小语可不知道什么叫麻烦。” “以后我们可是没有机会再看到朗晴了，你难道什么都没准备吗？” 我扭过头说：“对不起，我的零花钱用完了，所以……” 朗晴边拆开礼物，边笑着说：“没关系，最后我们三个还能够见上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 朗晴拿起发卡说：“好漂亮的向日葵发卡，谢谢你小语。” 小语帮朗晴别上发夹，笑着说：“你能够喜欢就好了，很适合你。” 朗晴握着小语的手说：“那么再见了……我真是的，这个时候眼泪又不听话了……” 小语擦着朗晴的泪水，也流着泪说：“朗晴一定要像向日葵那样，一直微笑着就好了。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直到永远……” 我强忍着泪水，看着朗晴和小语说：“你们两个还真是够麻烦，不是说好要笑着说道别吗？” 朗晴擦着小语的泪水，微笑着说：“柳宗说的没错，小语你也不要哭了。” 我看着朗晴说：“朗晴，我一定不会变成你爸爸那样的人，所以……” 朗晴笑着说：“都过了这么久，你还这么在意那天的话吗？” 我和朗晴对视着说：“我就在这里向你们约定，我绝对不会像你爸爸那样对女性粗暴。” 朗晴听完了我的话，许久才笑着说：“柳宗你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像我爸爸说的那样，变成一个残暴无情的人。但是……” 朗晴看着我们说：“我相信爸爸原本也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因为爸爸mama的婚纱照里的笑容，她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幸福甜蜜。所以我希望柳宗，不要再认为他是一个人渣，毕竟他是我的亲爸爸。” 朗晴的神情很真切，让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扭过头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在随便这样说了。” 朗晴抓起我的手，握着小语的手说：“虽然我们就要分开了，但是我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 小语点着头说：“是的，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我看着朗晴说：“你也很麻烦，这种事情就不用重复强调了。” 离别的那一刻，朗晴灿烂的笑容确实像向日葵一般。最后的那个笑容，也深深刻入了我的脑海里。 “柳宗？” 一个陌生而让人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少女正打量着我，她就是有着向日葵笑容的朗晴。 朗晴放下捧着的蒸笼，在我眼前挥了挥手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孙朗晴……” 朗晴微笑着说：“这么说你真的是柳宗。” 我点了点头，看着笑容灿烂的朗晴说：“你还是一直都没有多大变化，还是笑得这样傻傻的。” 朗晴捂着嘴，笑着说：“柳宗你倒是变了不少，我都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扭过头，躲开朗晴的视线说：“没什么，你就不用太在意了。” 朗晴拉着我走进了店里面，笑着说：“终于又能见到你了，先进来坐坐。” 这时我看到了那个男人，朗晴的父亲正在翻炒着锅中的料理。我同朗晴的父亲只是对视着，两个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也有些紧张。 “爸爸，锅里的菜要烧焦了！” 听了朗晴的话，她的父亲才慌张地关上了火，将菜肴盛到了盘里，叹了口气说：“差点就吃不成了。” 此时我明白了朗晴能够搬回这个城市的理由，我看着朗晴的父亲说：“伯父，你真的变了不少。” 朗晴的父亲看了看我，就继续刷着锅说：“你这小鬼还是老样子，没多大变化。” 朗晴给我倒上了一杯水，笑着说：“爸爸他可是费了不少劲，才让mama原谅了他。现在我们打算重新回到这里一起生活，所以开了这间餐铺。” 或许朗晴灿烂的笑容背后，更多源于这个家庭再度拾起的幸福。朗晴的头上还别着小语送给她的那个发卡，显然她也一直没有忘记我们。 朗晴抓着餐盘，低着头说：“虽然我回到了这里就去找你们了，但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你们，怎么打听也没有任何消息。” 说的也是，我和小语的房子早就没有了，现在也只能住在东雨学园的公寓里。朗晴当然并不知道我们经历过的事情，我们也一直没有联系过，她回到这里已经很难找到了我们。 朗晴看着我说：“当我从新闻里知道，这个城市发生大地震，只有少数人活下来。当时我就一直祈祷，柳宗和小语都能够活下来，但是……” 朗晴的父亲双手轻抓着她的肩膀，对朗晴微笑着说：“柳宗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朗晴擦了擦眼角滚出的泪珠，微笑着说：“说的也是呢，现在柳宗不是完完整整地坐在我面前，我这时候应该高兴才是。” 朗晴的话将我拉回了残酷的现实，我们已经处在了不同的世界里。即便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但是已经不可能像以往那样在一起。 我笑着说；“你还是依旧笑得那样灿烂。” 朗晴听了我的话，脸红着说：“柳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看着朗晴说：“你是想知道小语现在怎么样吧？” “不是……是的，小语怎么没见在你身边，你今天一个人逛街吗？” 我喝了一口水说：“我是在街上看见了你头上的发卡，才有些好奇跟着你跑到了这里。” 朗晴紧抓住餐盘，笑着说：“是这样啊。那么你们现在都住在哪里？” “我们现在都在东雨学园上学，所以住在了学校的公寓里。” 朗晴吃惊地说：“诶，柳宗你们竟然可以进入那间最有名的东雨学园，你们两个果然好厉害。” 我抓着头说：“其实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厉害。” 朗晴抓着我的手，认真地说：“能够进到东雨学园可是很厉害了，听说那里学生毕业之后，都可以选择直接到大企业里工作。” 我想起了宋仁的话，朗晴说的应该是学生会执行部的那些学生。我看着朗晴说：“也许是你们想得太夸张了，其实里面也和普通的学校没什么两样。这身校服是一中的吧，能进到一中你也很了不起。” 朗晴摆了摆手，笑着说：“我倒是希望能够进入东雨学园，毕竟那里的教育模式还是很吸引人的。” 这时我的手机铃响起，电话里传来了我姐的声音：“你这小子到哪里去了，还不给我快点回来。” 我对我姐说：“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朗晴好奇地看着我说：“小语的电话吗？” “不是，我姐开始催我回去了。”我看了看朗晴说，“我把小语的电话给你吧。” 朗晴微笑着说：“这太好了，柳宗也把你的给我吧。” “我知道了，不过有的时候可能打不通。” 朗晴嘴角微翘起，看着我说：“如果有空的话，我会直接到东雨学园找你们。” 我挠了挠头，无奈地说：“你果然和小语一样，一点都不怕麻烦。” 朗晴双手合拢在一起，笑着说：“因为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所以只要见到你们，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那么，再见了。” 朗晴挥了挥手，笑着说：“柳宗，路上小心。” 正当我要走出门口的时候，朗晴的父亲递给了我一个餐盒，自信满满地说：“小鬼，把这个带上吧。这是朗晴亲手做的包子，你也给我好好尝尝。” 我接过餐盒，看着朗晴的父亲说：“既然朗晴已经原谅你了，我也只好忘记以前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 朗晴的父亲重重拍着我的后背，笑着说：“小鬼，你还是像那个时候一样，狂妄自大。” “我的主人，那位小姑娘好像也对主人有意思。” 我对殷封说：“你又胡说些什么，我们只是儿时的朋友。” 殷封现身出来，跟在我身后说：“主人难道不想多和儿时的朋友多聊聊吗？” “你明明知道，已经没有容许我悠闲的时间，还故意问这样的问题。”我转头看着殷封说，“大家已经配置到位了吗？” 殷封搂着我说：“我最喜欢主人这个时候的眼神，是那么让我痴迷。大家已经按照计划配置到了各自的位置，只等主人回到大家的身边。” “那么我们就快点回去吧，我姐他们应该已经等急了。” “是，我的主人。” 我和小语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无法再次和朗晴走在同一片阳光下。我并不想将朗晴卷入这边残酷的世界，她只要像以前那样，一直保持那份灿烂的向日葵笑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