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贵圈真乱乱成稀饭（1）
遥远的圣启国天都，奉天宫，天命之所。 木台上，神婆席地而坐，闭目养神，身旁的熏炉升起袅袅的青烟。 忽然，神婆睁开双眼，苍老而深邃的眼中蕴含一丝怒气，她一掌拍在手边的木桌上，木桌化为齑粉，一股灵力波动如同气浪一般吹起纱幕。 “母亲大人，您因何发怒？”天空骑士单膝跪下，蓝白色的铠甲发出叮叮的声音。 能让母亲如此失态，想必又是预言降世，因此天空骑士才大礼恭之，但是这一次，似乎来得有点太快了。 距离上一次预言，并没有过去多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颁出两则预言，这是天命之所少有的事情，更是圣启国少有的事情。 这意味着很多东西。 “奉仙，去把流天氏和倾天氏家的小丫头们叫过来。”神婆揉了揉太阳xue，看起来神色疲惫。 “是。”天空骑士奉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神婆想了想，说道：“倾天氏家的丫头就不叫了，谁知道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会把云王会闹成什么样子，换个人吧，把霜天氏家族的那个小子叫过来，他也该见见该见的人了。” 天空骑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天命之所的木台上，便多了一对少年少女。 “小流璃啊，你和小苓关系最好，她一个人出门在外，想必也有些孤单，你去玉都陪陪她吧。”神婆面容慈祥，拍着少女的手背说道。 “是，神婆奶奶。”名为流璃的女孩挽着神婆的胳膊，甜甜地笑着。整个圣启国，只有她才敢在神婆面前这么不拘礼数，幼年换牙的时候，她还缠着神婆给她嗑瓜子吃，被周围的大人说她没大没小，神婆当时嗑累了想要歇一歇，却被她连哭带闹缠着不放，所有人慌乱的时候，神婆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假牙出来说：“奶奶牙口不好，把你的牙借给我吧。”吓得她当时小脸惊恐地跑了。 “霜绛，这次你也去玉皇国，一定要收住性子，不论见到什么人，都不能意气用事，你可明白？”神婆说道。 “霜绛明白。”比起流璃，名为霜绛的少年显得更加举止得体。 “你们家里的大人我都打过招呼了，他们也都同意了，这次你们去参加云王会，由你们奉仙叔叔照顾你们的安全，一定要记住，在外要相互扶持，团结一心。”神婆谆谆教诲。 流璃和霜绛点头，有天启四骑士之首的天空骑士带队，自然不用担心会有哪里的宵小之徒来自寻死路。 “是小苓在玉皇国，有麻烦了么？”流璃冰雪聪明，捕捉到了言外之意。 神婆没有明说，继续道：“这一趟也不能丢了我十二天启氏族的颜面，你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族的年轻一辈，并不逊于玉庭八部的桃李七杰。” “是。”流璃和霜绛同声回应。 …… 玉皇国，玉都，火羽客栈。 漠白闲来无事，在后院里砍柴，自从景炎用坏了砍刀，砍柴的大任就落在了黑白二剑身上。对此漠白并没有什么反对，在他的逻辑里，既然牛刀能够杀鸡，那留着杀鸡刀干嘛。 景炎也在院子里，他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和开水兑温了之后，淋在兰亭身上。兰亭甩了甩打湿的头发，溅了景炎一脸，晶莹剔透的眼眸里透出可爱之色。 虽是初秋，但是气温仍然居高不降，倒是不用担心着凉。 “亭亭，你的本体是条鱼吧？”景炎拿出一块毛巾为兰亭擦头发。 漠白朝这边看来，他知道兰栅和兰亭二人是腾龙国的妖族，但是从没有听他们提到过是什么妖。 妖族和人族不同，人族驭灵者晋升入道境之后构筑灵道，便算是真正踏进了修行之路。而妖族并不会构筑灵道，或者说他们的灵道便是以他们的本体为名，就好比当今九头龙家族的家主——东帝龙汉，他的灵道或者说本体，便是『青龙』。 也因此对于妖族来说，他们的灵道，在化为人形之时，便已经确定了。 这也是景炎能够力敌浮粱和征蓬这样入道境驭灵者的原因之一。 同样因此，妖族一般不会主动将自己的本体告诉别人，因为这是事关自身能力的情报，并且属于隐私范围。 这也是景炎和扶苓从不说出自己本体的原因。 当然，对于那些很有名气的大妖，他们的本体早已家喻户晓，很多干脆便拿自己的本体作为称号。 兰亭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嘟着嘴说道：“景炎哥哥你以后可不能什么鱼都吃，要是吃到和兰亭同一种的鱼，兰亭以后就不理你了。” “是是。”景炎笑着将兰亭的小脑袋抓成鸡窝，他还记得前阵子和漠白开玩笑，说如果吃鱼可以补脑的话，那么你要是想变得聪明，至少得吃上几对儿鲸鱼。当时兰亭听到了，撅着小脸，闷声踢了景炎小腿一脚，就跑开了。 景炎看着兰亭小小的身板儿，心想不会吧……便没有再去深问具体是哪种妖这种类似询问女孩子三围的问题。 “兰伯呢？”景炎抹去兰亭鼻尖上的水珠。 “大伯说今天有认识的人来到玉都，去街上迎接了。”兰亭脚踝上的铃铛发出叮叮的声响。 “腾龙国来人了？”景炎下意识问道。 “好像是的。”兰亭低下头，“大伯说，我们差不多要回去了。” 景炎的手一顿，然后继续为兰亭擦去头发上的水珠。 …… 玉都城北的一间茶坊里。 兰栅呷了一口清茶，然后朝对面的蓝袍老者笑道：“世叔万里迢迢来到玉都，一路辛苦。小侄有失远迎，还望世叔见谅。” “贤侄客气了。”蓝袍老者顺了顺长长的胡须，“你万圣鲸家族和我九头龙家族一向交好，身在异国，我们应当相互照看才是。” “小侄惭愧，带着家中的小女娃来到玉都已经有段日子了，既然世叔到了，小侄也该回到家族看看父亲了。”兰栅说道。 “哦？是那个叫兰亭的小女娃吧，当年我还抱过她。”蓝袍老者没有听出兰栅的隐藏之意，看了眼身后站着的黑发少年，笑道：“哎呀，一想到这些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我就感动得不行，小孩子长起来真是不等人啊。” 兰栅笑而不语，为蓝袍老者斟茶。 “不知贤侄此次来到玉都，所为何事？”蓝袍老者随口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将家族一位前辈坐化后留下来的一支角，拿来和蓝煌家族做了笔交易，为兰亭换个铃铛。”兰栅倒是没有隐瞒。 “玉皇国的锻造炼兵之术，确实有可取之处。”蓝袍老者点了点头，“这次我带龙也过来，也是想让他见见玉皇国的风土人情和青年才俊，收收他心高气傲的性子。” 兰栅看向蓝袍老者身后的黑发年轻人，龙也欠身回应，丝毫没有蓝袍老者所说的心高气傲的样子。 “世叔过谦了，龙也世侄本就是我腾龙国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人物，远远胜过我当年，何来心高气傲一说。”兰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知世叔是否已经确定这段时间在玉都的住处？” 蓝袍老者摇了摇头，“终归是妖人殊途，玉都高手众多，住在哪里都有些不放心。” “人类有能相处的和不能相处的，不能相处的人类一眼便能看出，能相处的人类却要花时间才能了解。”兰栅的眼神意味深长，“如果世叔不嫌弃，待小侄今日离开之后，到小侄居住的火羽客栈看看可好？” 蓝袍老者又顺了顺胡子，“如此甚好。” “世叔，小侄还有些事情想请教世叔。”兰栅投去了一个眼神。 蓝袍老者知意，对身后的龙也说道：“小也啊，你到街上逛逛，我和你世叔有些话要说。” 龙也领会，欠身道：“二姥爷，兰叔，我先去了。” 兰栅看向龙也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仿佛在细节之处看到了当年之人的投影。 蓝袍老者叹口气说道：“自从龙也的母亲几年前病逝之后，他的性子就变得冷傲起来，所以话少了些，世侄你别见怪。” “我记得龙也的母亲——白银公主是因为十七年前的那次事件……”兰栅沉思道。 “嗯，他母亲就是因为那时留下的旧伤，才去的。那次我九头龙家族身受重创，如果不是我大哥的东帝之名还有些威慑力，不知道有多少宵小会按捺不住。”蓝袍老者眉目微沉，似乎有往事历历在目。 “那黄金公主……” “她？那孩子死在了当初的事件之中，我族参与的人当中只有白银公主幸存，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往事，世侄你提这个做什么？”蓝袍老者挑眉，心生疑惑。 “世叔莫怪，请问当时黄金公主是否……有孩子？”兰栅目不转睛地问道。 蓝袍老者拿着茶杯的手为之一顿，思考了片刻说道：“我记得那个妮子当时是怀了身孕的，以前我就反对和天启氏族联姻，他们都是徒有其表的无耻之徒，怎么能和我妖族的大好郎才媲美。那个不听话的妮子，压根就没有和我们几个老头子商量的意思，直接跟着天启氏的那个混小子跑了，亏我们几个老家伙和她jiejie那么疼她。” 兰栅也回想起那个九头龙家族曾经最宠爱的小公主，嘴角出现一丝笑意。她总是闹得家族鸡犬不宁，让所有人又恨又爱。 兰栅忽然又有些后悔推荐火羽客栈，因为当初那件事情，九头龙家族对十二天启氏族难免有一些排斥心理，甚至是反感，尤其是十二天启氏族中的那几家，而客栈里的那个小姑娘似乎就是来自…… 希望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吧。 “世侄你今天提起这些，可别和我这个老家伙说，只是单纯地想缅怀一下吧？”蓝袍老者抬眼，直视兰栅。 “世叔，黄金公主的孩子，是否可能在这世上？”兰栅上身前驱，神色庄重。 蓝袍老者双目微睁，看着兰栅的眼睛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摸着胡子沉思了片刻，说道：“应该不会，她当时怀的身孕时日尚浅，不然我们说什么也不会让她靠近那片禁地，到我们确认死讯的时间，根本……来不及生下个孩子。” “但这是正常情况，正是因为那片禁地非常识可以揣测，所以，即使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也是有可能的！”兰栅的眼睛闪出一丝微光。 “贤侄，你……究竟要说什么？”蓝袍老者沉声道，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小侄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天方夜谭，也害怕让世叔大失所望，但是……”兰栅想起自己曾经不敢面对的回忆，想起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黄金公主，想起自己曾经一直追逐的她的背影。 她的一颦一笑，曾经，是那么深刻。 如果她真的有孩子在世的话…… “不管如何，希望世叔能够到火羽客栈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