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些羞愧，如果我把真相告诉大家，孩子们会不会理解我因为撞坏脑子而无法直立行走的事情。恐怕只会闹出更大的笑话吧。

    我知道这些孩子多数都是孤儿，他们都是孤独的。于是我笑了笑，故意拄着拐杖从布道台上走下，到人群当中去说：“你们说对了，我是个瘸子，一个连路都走不好的瘸子。而且我也是个逃跑的人，从遥远的城市逃到这里。我有很多兄弟，关系很好的那种，他们因为灾难都死了，而只有我活了下来。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还有你们，你们都是幸运的。我们的幸运都是由许多人的死亡换来了。我们不该嘲笑别人，尤其是死掉的那些人，我们要团结一致！只有大家团结在一起，再微小的力量也能变大，最后就能摆脱困境，夺回我们居住的家园！”

    孩子们都不说话了，静静地听着我的叙述：“孩子们，罗老师给你们讲个故事，这是我亲自经历的故事。从前有个孩子，他很可怜，因为他的父亲抛弃了他，他的母亲也因为生病离开了人世。本来他打算自暴自弃，通过一把小刀结束自己的性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问他要手里的刀，说，能借你的小刀用一下吗。那个孩子很奇怪，就把小刀借给了他。他就用小刀削了一个苹果，一分两半，自己拿一半，给那个孩子另一半。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我说完向王勇望去，他一定明白我的故事。那个想到自杀的男孩是我，而与我分享苹果的人便是王勇了。

    “那后来呢？”我身边一位小女孩问。

    “后来，那个孩子和给他苹果的孩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两个人在一起长大，一起分担苦恼，最后一起出生入死。直到现在。”我摸了摸那个小女孩的脑袋问，“你们在最难过的日子里也需要那么一个好朋友，那个好朋友就在你们身边。或者，我也可以成为你们的新朋友。”

    “我们不要朋友！”之前说我是瘸子的男孩突然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道，“我们不需要朋友！我们要打仗！要把外面的怪物统统杀掉！为爸爸mama报仇！”

    “对！要把虫子都杀死！”其它孩子附和道。

    “我不要学知识！我要学枪！”

    “老师不会枪，他是瘸子！他什么都不会！”

    “我要战斗！像外面那些解放军叔叔一样！”

    我手足无措，看着男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得不亦乐乎，场面再次失控了。

    我身边那个女孩害怕地哭了起来。就算是失去父母的孩子也不该有这种想法，这是错误的想法。我看着乱哄哄的场面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拐杖用力地在地上猛敲了两下。殿堂地回荡起响亮的哐哐两声，所有人都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我是你们的老师！你们做什么我说了算！”我故作威严地喊道，“从今以后，不许再有这种想法，大家都要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念书，知道了没？”

    我说完，之前那个倔强的男孩站出来指着我说了句：“懦夫！”

    “老师是个懦夫！大家别信他的话！他是个骗子！”

    “我是骗子？”我走过去看着那个孩子不服气的面孔，“你倒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你就是！你就是！”他勇敢地盯着我的眼睛辩解。

    “我只是把我认为正确的告诉你们，暗峰的其它人，包括你们的父母也是这样想的，他们没有让一个军人，而是让一个大学生来做你们的老师，就是这个道理。”

    “你骗人！你个懦夫！”男孩楸住我衣领道，“别和我提到爸爸mama，我的爸爸mama都被怪物杀死了，我一定要替他们报仇，而不是被你这个懦夫说教。”

    我一把扯开他的手，反握在手里，他却挣脱掉，踢开我的拐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有拐杖的支撑，我重心不稳，当着所有人的面摔倒在人群中间。

    “报仇！我要为我mama报仇！”

    “我要为我外婆报仇！还有我的同学！”

    “我要为我舅舅报仇！”

    “我要替杨阿姨报仇！她家里人都死了，太可怜了！”

    “我要替所有死掉的人报仇！”

    ……

    我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勇气爬起来了。虫子杀害了太多了人，深深地影响到了可怜的孩子们，他们的仇恨太深刻，令人畏惧。在这样下去，他们都会误入歧途，陷入仇恨的泥潭无法自拔。

    没错，他们就好像是小时候的我，缺乏理智与思考，因为绝望而拿起小刀。他们需要一个能够让他们放下刀的人，当初副军士长让我做这份工作，也就是希望我能成为那样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