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快步进入工厂仓库，看到小宝正视着我的双眼；他的兄弟小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带你离开这里！”我说，向他伸去一只手。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朋友。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那样只会拖累你们。”

    “我答应过沈天音……”

    “替我照顾好天音。”小宝打断了我的话，突然双手攥住我的手，嘴角不停地淌着鲜血。

    他的手冰冷冰冷的，让我心寒。我点点头，听完他最后的临终之言。

    “还有……告诉她……我很……很……喜欢，她……”

    小宝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然后，脑袋歪在肩膀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依然攥住我的手，像是在传达什么，也像是托付什么；我明白，他信任我。

    背后传来室友林霄的声音：“罗浩！快点！虫子来了！”

    我把小宝平放在他兄弟旁边，将他的双手搁在他胸口，又取过几张纸盒子盖在他们身上。

    ——愿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林霄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发动了车子，据他说，是跟电影里学的。可不管怎样，我们要想活着离开C城市，全指靠这辆大巴了。

    当我独自走上车的时候，沈天音就明白了。她低着头坐在最后一排，默默地难受着。

    “谁会开车！？”林霄忽然问。

    整个大学四年，我都在用功读书，哪来的本事开车。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室友林霄尽然也不会开车，考虑到他家的贫困，估计是嫌学费太贵而没有去学吧。

    正当我们为此着急的时候，我的故友王勇站了出来，高喊一声：“我来！”

    他考过驾照，是在法国学的，但学的是C类小型车，却从来没有开过大型车。

    “没关系，大车子开起来更过瘾。”他说，“大家坐稳了，我们出发了！”

    我从窗外探出脑袋往后面的天空望了眼。如乌云般的飞虫大军大举压进，好像一块黑色幕布，把城市的掩盖。我想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景象，心头一紧。

    王勇猛踩油门，大巴车碾过满地虫子的死尸，冲出了齿轮厂的大门。他不认识路，我则在副驾驶给他指路。

    公路很不好走，路上停着各种废弃的轿车，但王勇显然有令人超乎想象的车技，在各种废墟间穿过，游刃有余。

    我的两位女校友，张萍和沙天天忽然尖叫起来。我撇了眼后视镜，只见虫群就在我们的鼻子底下，张牙舞爪。我咽了口唾沫，盯着路前方，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王勇也看见了，额头青筋一爆，脚下一用力，车子如火箭般飚了出去。我坐在座椅上，颠簸着，如同在“欣赏”部精彩的好莱坞追逐大片。而女孩们纷纷聚拢在林霄的周围，抱着头哆嗦着身体。

    60迈！

    我盯了眼仪表盘。王勇依旧不慌不忙。车子还在加速。

    一些虫子已经超越了我们，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被虫群吞没了。那些虫子并没有攻击我们的意图，而是直接越过我们，向北跃进。

    70迈！

    王勇打着方向盘，躲过了十字路口倒塌的红绿灯，路边还有破裂的消防栓，喷出的自来水柱高达十来米，把整条马路泡在了水里。

    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响亮，漫天的飞虫遮蔽了太阳，我都快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

    这时，林霄大喊一声：“又是那只虫！”

    我回头一看，尽然有只飞虫停在了侧面的车窗外，将细长的毛腿伸进车内。再仔细一看，那只虫子脑袋上还留着半截竹竿。我瞬间想起了我们在大礼堂和虫群战斗的时候：我们躲在礼堂休息室，休息室的门破了个窟窿，有只虫子将脑袋伸进来，林霄将削尖的竹竿插在了它的眼睛上。

    cao！这死虫子真它妈会记仇！

    我心里骂了句，可想不出什么办法将它赶走。

    80迈！

    对于这种十年前就该送进废品站的铁皮车能开到这种速度已经是上限了，王勇不顾漫天的飞虫，依旧聚精会神地开着车。我们未来的命运可全都掌控在他的手上啊。

    然后，更多的虫子聚集在我们的大巴上，它们锋利的长鄂试图刺进车子的铁壳子，弄出哐哐哐的声响。

    “怎么回事？”开车的王勇问了句。

    “那群虫子想把我们的车子吃掉。”我说，“我们在礼堂遇到的那波虫子。”

    王勇啐了一口，挂上档位，猛踩油门。

    90迈！

    不明白虫子是怎样在光滑的玻璃上立住脚跟的，但王勇开的车子十足吓坏了我。他撞开一辆停在路中央的出租车，擦着路边的店铺广告牌，往‘通江大桥’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