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纸上得来终觉浅
让身边人吃饱穿暖。 和尚与道人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想法很现实,却又目的性十足。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讲,他的个人情cao,非常高尚。 因为,人大多都是自私的。 自己吃饱穿暖就行了,谁还管他人的瓦上霜啊! 只有郭二郎这种道德高尚,而又大公无私之人才会这样想。可他却偏偏不自知,认为自己这样做很正常,并不是什么高大的志向。 但他不仅这样做了,而且还做的非常好。 带着整个杨林村挖石碳、做蜡烛,开窑烧砖养鸡兔,现在居然又琢磨着烧瓷。 唔! 说起这个烧瓷来,和尚突然问道:“你不是把蜡烛卖给福兴商号了嘛?现在怎么想起来,要把瓷器卖给沈老二的瑞丰商号了?” 说完之后,还斜眼看了看道人的反应。 郭毅随手从茅草堆里拽了一根狗尾巴草塞到嘴里,用牙齿上下咬动着,十分随意的回应着:“常言道,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里。常言又道,狡兔还得三窟呢。” 哈哈! 道人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与他无关,和尚却忍不住的笑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 几个人边走边说,很快便拐上了通往张家湾的岔路。和尚伸手指着前方,很是兴奋的说道:“那里,就是张家湾了!” 郭毅忍不住的站起身来,双手扶着柱子的肩膀,向前眺望。 只见,长长的一湾碧波荡漾的湖水,被即将落山的残阳染成了满江红。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美如诗卷。 而湖岸两旁,则是碧波万顷的芦苇荡。随着微风的吹拂,来回荡漾着,让人不禁心向往之。 整个张家湾,东西方向宽短,最宽处仅有十几里,南北方向窄长,一望无际。 犹如一轮窄长的弯月牙,而又在张家镇的地界,因此得名张家湾。 它是由自北向南而来的一道长江的支流汇聚而成的。 和尚伸手指向了远离湖岸边的地方:“那里就是去岁入秋收割堆放干芦苇的地方。这附近的村民,都会在入秋时把干黄的芦苇割去,晒成干燥的芦苇草,用于编织草席。 从这里沿着湖岸一直往南,零零散散的有几十处这样的场地。而老冯他们一大家子几乎一直都在入口这里。” 说完之后,双腿一夹马腹:“走,过去看看!” 很快便来到目的地,也果然如他所说,一个背着斗笠,挽着裤腿的老汉,看到他之后十分热情的挥着双手打招呼:“德远法师,您咋这个时候来了?往年,不都是盛夏时节才转到这里来的吗?” 德远和尚跳下马来,高兴的哈哈大笑着:“老冯头,一年没见,这身体还好吧?” “好!好!托您老的回春圣手,俺这把老骨头还算是硬朗。”老汉一边说着,撮着豁牙子,回头朝后面的茅草屋里喊了两声:“翠儿她娘,翠儿她娘!德远法师来啦!你赶紧把俺刚抓到的那两条鱼熬粥喝!”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围着花头巾的妇人,掀开草帘探头看了出来,看见德远和尚之后,也立时挂起了满脸的笑意:“呦!还真是!法师,您先喝口水歇息会儿。老婆子这就把鱼粥给炖上!” 而老汉喊完了妇人,又回头朝着西边的芦苇荡喊了起来:“老二,二毛子,再去下湖里抓两条鱼上来!” 他的声音刚落,高高的芦苇荡里便传来了回声:“好嘞!晓得!” 和尚见他如此热情的招待自己,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厚,指着不远处的干芦苇垛,问道:“今年的收成咋样啊?看这些草垛子应该还不错吧?” 冯老汉咧着豁牙子笑了起来,伸出五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炫耀道:“一天能卖五十文钱呢!” 嗯,是不错。 和尚点了点头,看着远方水波粼粼的湖水,再次问道:“依某看,这湖里的水位似是比往年要少很多呀。” 唉…! 冯老汉闻言,原本笑魇如花的脸庞,瞬间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愁眉不展的脸色。 “唉!何止是比往年低呀,这低了许多呢!”冯老汉一边说着,指了指自己挽起的裤腿:“您瞅瞅,老汉这是多年的习惯了。往年的这个时候,这水早就漫到这裤腿下了。” 说完之后,抬起脚来,踏踏踏的在地面上跺了跺:“您再看看今年,别说漫裤腿了,这简直干的一点水都没有。如果再这么旱下去,这湖里怕是也就干了!”
郭毅定睛去看,果然如他所说,这地面干燥的已经有些皲裂了。 而和尚再次问道:“那依你所见,咱们把这湖的出道口给堵上,不让这湖水流出去,会如何?” 额… 他这一句话,把冯老汉给问愣了… 好半晌之后,他才抬头看着和尚,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官府,能让?” “嗯!”和尚毫不迟疑的点头应承:“能让!你也知道,某这走南闯北的认识不少人,有人央某,特意过来看看。” 冯老汉听他如此说,不禁长长的舒了口气,而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挂起,并抬脚向湖边走去。 一边走,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您瞅瞅,您瞅瞅!老汉脚下这里原本都是沼泽,一不留神就会把人给陷下去。今儿呢,干巴的都能站人了。 依老汉说,这堵湖口也不是不行。可老汉的妹家,就住在下游的‘下湖村’。 您若是把这湖口给堵上了,这下游的‘下湖村’他还能吃得上水?” 他这一番话说完,郭毅、和尚与道士皆尽愣住了。 仿佛当头棒喝一般。 果然,如同孔圣人所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即便是一个,割芦苇编草席的泥腿老汉,竟也想的如此之长远。 他们确实有些太想当然了,颇有些纸上谈兵的意味。 幸好,没有按照心里想的那样,急急忙忙的就把公文发出去,还知道大老远的跑来实地查探一下。 而冯老汉见他们不说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强自露着豁牙子笑了一下:“想当年,俺妹子出嫁时,就是坐在小船上,顺着这河流飘到妹夫家的。 打那以后,每次回娘家,也都是坐着小船划过来的。 来的时候逆行比较困难,回去可就顺当多了,碰上顺风的时候连浆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