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九章 朕真的在拉扯了
朝廷将派杨涟去往滁州府,面会王琦一事,很快传遍了南京及周边诸省。 人人都想要看看,这位已经自备棺椁的杨文孺御史,将会以怎样的心态,去面见王琦? 亦或者说,王琦会不会再对这位东林中坚,在下杀手——毕竟,间接死在王琦手上的东林文人,已经有五指之数了。 滁州府,首席执政临时府衙。 “杨涟要自备棺椁前来见我?” 王琦坐在高衙之上,手里拿着南京朝廷的回信,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 堂下坐着的,是大仓岭一战中大放异彩的秦二宝和卢象升等人,以及滁州府之战中表现卓绝的熊廷弼。 衙下站着的,是被派来送信的南京兵部给事中阮大铖。 阮大铖若是在朝论事,戕害同僚,那是逻辑缜密,举一反三,但是让其面对声满天下,杀人如麻的王琦,那却是战战兢兢,抖抖索索不能言语。 毕竟,当初马士英就是间接死在王琦的手里! 这怎么能不让阮大铖,心肝俱颤呢? 若不是左光斗和高攀龙许诺一个兵部侍郎的职位,如论如何,阮大铖不可能来跑这一趟的。 “国公爷,您是知道的,杨涟他不知死活,要在御前大放厥辞,如今局面至此,他不来也不行了!”阮大铖小心翼翼的,一边斟酌词语,一边给王琦回话。 “你且回去,告诉崇祯,我给他三天时间准备,让他亲自来见我,不然到时候兵临南京城,双方脸上都不好看!”王琦将朱由检的回信放在桌子上,轻轻拍了拍,望向阮大铖。 “小的一定把信带到!”阮大铖巴不得赶紧离开,反正自己已经将信送到,王琦见不见是他的事情:“不辜负国公爷的期望!” 少顷,阮大铖战战兢兢的离开了。 “大人,我们要开始准备了吗?”阮大铖一离开,一旁的秦二宝便开口问道:“毕竟南京城坚,没有诸多的攻城器械和火炮,难以攻下!而凤阳府和滁州府的城防火炮,并不是那么容易拆卸下来,需要耗费一些时候,而且改装成可移动的大炮,也需要时间.” “滁州府的攻城器械,倒是可以一用,不过万人以上的攻城作战,时间一久,怕是难以为继!” 另一边,卢象升和熊廷弼也开口道。 “我并不想真的攻打南京城,”如论如何,后世记忆中,作为一个汉人,南京城的宝贵财富,以及无数的古建筑、文玩等物,还是需要保护的。 “崇祯会和我见面的,”王琦好整以暇,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诚如王琦所料, 当阮大铖将王琦的回信带到奉天殿的时候, 整个大殿上,死寂一般,无人开口说话。 原本打算扶着棺椁出城去的杨涟,更是憋得脸颊通红,额头上青筋冒起。 不仅仅是因为王琦想要让崇祯出城一见,欺人太甚的是:杨涟扶棺出城,对王琦来说,好似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杨涟以性命为赌注的壮举,本应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臂,就这样被王琦所忽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涟勃然而怒,没有理会殿内其余人的神色,直接向着高高在上的朱由检一拱手:“他王琦如此目无君上,目无朝廷,那就让他来攻!南京城,自有无数的于少保,自有无数以身赴死的杨文孺!!!” 此话一出,就连站在一旁的左光斗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你杨涟怎么暗戳戳的,将自己和于少保放在一起比较了呢? 你还没有出城殉节呢! “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吴襄的十万大军已经殁于大仓岭,而各地的征调勤王大军也还在路上,目前南京城只有两万余人,若是真的战事一起,那么南京城必陷于战火之中,如此千年古都,一朝沦陷,我等无颜面去面见太祖皇帝啊!” 高攀龙前几日称病,今日终于上朝,现在局势如此,这位三朝老臣也是心如刀绞,面若死灰。 但是如论如何, 南京城不能被陷于战火之中! 这样的话,在座的诸位,都是千古罪人了! “高大人,你不会真的想要陛下去往滁州一趟,亲自和那叛逆国贼会面一谈吧?”苟英作为内阁首辅,那气势拿捏,颇为摄人,此刻开口,也是想要搅乱浑水。 毕竟,当前局势下,东林党内部,都已经开始分裂了! “陛下不能去,但是南京城,也不能被陷于战火之中!倘若走到哪一步,我等皆是千古罪人!”高攀龙没有理会苟英的冷嘲热讽,而是冷静的开口:“王琦想要的,不过是面子而已,三天时间,臣愿意去往滁州府一趟.” “左爱卿,你怎么看?”朱由检一夜未睡,此刻看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现在,面对王琦的步步紧逼,这位登基不过月余的天子,已经要崩溃了。 左光斗站在那里,面对皇帝的垂询,半晌也没有回话。 这个问题,让左光斗怎么回呢? 大仓岭战局的溃败,让南京城所有的准备,都好似笑话一般。 王琦现在完全占据了主动权。 若是可以,左光斗也可以用生命去换取南京城的安全。 但是,个人的死亡,在王琦眼中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看看杨涟的反应吧。 已经是气急败坏了。 “臣,”半晌之后,左光斗终于移动脚步,站到了大殿中央:“愿意与高大人一起,去往滁州,与王琦一会!尽量促成和谈,避免南京城陷于战火之中。” “臣,亦愿前往滁州!与王琦一会。”杨涟自然紧跟而上。 一时间,朝中三大东林党人,一起向皇上请命,去往滁州,和王琦一会。 一个杨涟不够,那么三大东林党人联袂而去,够不够呢? “朕”朱由检不想要在朝臣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强行挺直身子,对着三人道:“朕会亲自送尔等出城,若是成功归来,朕会出城十里,亲自迎接诸位爱卿!” “若是.若是事败,”朱由检握了握拳头:“朕会纠集诸省兵力,为诸位爱卿报仇!” 南京的紫禁城,向来是四面漏风,早上朝堂事议定的事情,过不了一个时辰,便会传遍整个南京城。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 “三大东林党人,将赴滁州府,与齐国公一会!!!” 所有人都想知道,王琦这一次,会不会接受呢? “以齐国公过往的手段,区区三个东林党,能抵什么事?” “恐怕还是铩羽而归!” “可是,南京城怎么可能容忍皇帝亲自出城呢?” “这种事,对于任何一个朝廷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且看齐国公,如何回复吧?” ———— 虽然王琦并不打算真的攻打南京城,但是这些天,三路辽东军并没有太过放松,在休整了一天之后,将所有原属大军以及此次战俘进行了从新的收编和划分,整体人数达到了两万三千人。 而议会所筹集粮食,饷银也在源源不断的,从北京,开封等地运往滁州府。 另外,徐光启还特意调用了三十门新铸的足十寸口径的巨炮,从登州府,走水路直接运往滁州。 刚刚从检阅校场回来的王琦,没有时间休息,正在书房汇总批阅从北京城快马寄来的奏本。 七大议员,各有司属,但是王琦身为总抡,有些事,必须由他亲笔签字,才能通行下发。 故而,就算是在滁州府前线指挥战事,王琦每日的时间,也没有太过空余。 “大人,南京城,再次派人来了。”书房外,亲卫轻声开口通报。 “几个人?”王琦低头批阅着信件,侍女青萝在一旁随时端茶伺候着。 “三人带队,左光斗为首,杨涟,高攀龙为副,已经到了滁州城外,等候大人的手令” “东林党三大党首亲至啊?”半晌之后,王琦落笔,眉眼露出一抹笑意。 “大人,见还是不见?”门外亲卫继续开口。 王琦将桌子上的信件折起,而后用首席印章盖在封泥上,将信件置于桌角楠木盒子里,自会有人将信件走急递送走。
“人直接扣下,我就不见了,等崇祯来了再说,”王琦随手拿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遵命.”亲卫轻声离去。 “大人,这是北京城刚刚送来的新茶,通政衙门说,这第一株茶树,一共出了九两的茉莉银毫,送来了七两给大人这里。”青萝看王琦喝完,立刻上前添上茶水。 “通政衙门正在缩编裁剪,想必是给每个大议员都送了茶叶,以求下次议政时候,部门的权能不会别剪去太多”王琦并不在乎喝什么茶,不过通政衙门的心思,也反映着京城中各司衙门最近的心态。 向来,夹着尾巴做事的衙门,才是最好的衙门! 在王琦红袖添香的时候,滁州城外,左光斗等人已经被‘请’到了一处新清理出来的府衙中。 “王琦呢?”杨涟环顾四周,发现这处宅院已经被人严加看管起来,而王琦却不见任何踪影:“我等乃是朝廷正使!如此苛待,岂是待客之道?我要见王琦!” 杨涟的脾气向来暴躁,如今好不容易进了滁州府,却连王琦的面都见不到,怎么能不令人心神急躁! 嘎吱一声,带他们来此地的卫兵显然并不想理会太多,直接将大门从外面锁死,而后便派兵将府衙完全包围,除了每日送饭,没有王琦的手令,没有人能够随意进出。 “焉敢如此!”杨涟愤怒的几乎要吐血,上前几步,对着外面就是破口大骂。 半晌之后,仍旧没有任何人进来回话。 “文孺,歇歇吧,”左光斗方才在府中转了一圈,发现此地两进宅院,除了屋舍是新休整出来的,其余地方皆是长久无人居住:“王琦是想要将我等困在此地.” “他想做什么?皇帝焉能受一个武夫辖制?”杨涟在院中踱步几圈,又想上前大骂。 “好了!”高攀龙背着手从正堂走出,喝止了杨涟的怒火:“喝骂几句,无济于事!徒增笑柄罢了。” “那如何?等王琦将南京城一步步的蚕食殆尽吗?”杨涟紧紧握着拳头,如果王琦站在自己面前,恐怕会直接上前,将王琦直接咬死! “老夫写一封信给王琦,看看能否让其屈尊一见吧,”左光斗一招手,将一旁随身伺候的书吏召来:“你一会将信带给王琦.” “大人,他若是不见.”书吏有些为难。 “老夫与叶向高有些薄面,他王琦看在叶向高的面子上,也会与我一见的,”左光斗倒是自信满满,不多时,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书吏让其带着拜见王琦。 半个时辰之后。 “未曾见到齐国公,信也被退了回来.” 书吏已经从首席衙门回来,显然是没有见到王琦,一脸的无辜。 “王琦简直目中无人!!!”左光斗闻言,亦暴起。 堂堂东林大儒,当朝阁臣,王琦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这传出去,让左光斗等人如何自处? ———— 南京城,紫禁城。 朱由检刚刚用过晚膳,今天左光斗等人去往滁州见王琦。 给了朱由检一丝希望。 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和王琦见面,这种事情,最好能通过谈判而解决。 甚至于,朱由检觉得,到了最后时刻,赔偿一些银子和下罪己诏,也不是不可以。 “陛下.”王承恩的声音适时响起。 “何事?”正在闭目养神的朱由检有些无奈。 “阮大铖上了一封奏本,给陛下。” “他又有什么事?”朱由检不满的伸手接过奏疏,缓缓展开。 数息之后,啪的一声。 奏本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陛下息怒.”王承恩被吓了一跳,直接跪在地上。 “王守信!”朱由检捏着拳头,狠狠道:“王守信通过阮大铖的门路,想要进宫见朕!” 王承恩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陛下,那要不要将其抓起来?” “抓?抓他有什么用?用来威胁王琦吗?”朱由检怒极反笑:“去吧,让他进宫,朕倒想听听,他想和朕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