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泫衣的领域
另一边的顾北，在离开十字路口的电线杆后，开始观察起周围的建筑，嘴里喃喃自语道，“应该快到了吧，都两条街了。” 随后，顾北走近街边的建筑，寻找着建筑上的编码，昏黄的路灯在这种幽暗的环境下，其实基本没什么作用，外加上建筑的风化也非常严重，这也导致顾北必须要距离建筑特别近，才能够依稀辨认出上面的号码。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建筑的号码，被岁月中的雨水，冲刷的无比干净。 顾北辗转走到了一栋，外表保持还算完整的建筑前面，发现上面的号码写着，“A34”。 “看来，应该不远了，下条街应该就是A41了。”顾北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期待，抬腿便要迫不及待的奔跑起来。 可突然间，身旁的废弃建筑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听那声音应该是野猫，而且距离窗户很近。 这一声惨叫，在黑夜之中格外的渗人，吓得顾北猛的一哆嗦，回头看向身后那扇早就已经破碎不堪的玻璃窗，顾北的呼吸不自觉的开始急促起来，心脏不断跳动的声音，回荡在顾北耳中，像极了一个被敲响的战鼓。 如战鼓般的心中跳动声，仿佛开启了某些未知的开关，顾北的脑海中不断闪过种种，先前梦境之中的画面，渐渐的，曾经的鼓声，和如今的鼓声，竟然相互重叠，融合在了一起。 顾北的眼睛突然漆黑一片，纯粹的黑暗一时间，甚至占据了他的大脑。 突然，在这漆黑一片的环境中，一双墨绿色的双眸，猛的睁开，直勾勾的盯着顾北，似乎是距离极为接近，那双墨绿色的瞳孔，几乎要驱逐掉周围所有的黑暗，占据顾北的全部视野。 黑暗中，顾北有种错觉，这双墨绿色瞳孔的主人，似乎正带着一种特殊的笑容看着他，就好像小孩子，找到了自己许久未找到的玩具一般，那种喜悦感难以抑制的，从瞳孔中映射而出。 可这双墨绿色的眸子，来的快，去的也快，短短几息之间，顾北双眼间的黑暗，便消散不见，昏暗的黑夜，再次重回他的视野。 紧接着，顾北身旁的建筑中，陆续传来窸窸窣窣的杂乱声，伴随着一些物体，例如酒瓶，易拉罐倒地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从建筑中钻出一般，像极了一个醉汉，正醉醺醺的迈着踉跄的步伐，给客人开门。 顾北不自觉的退后几步，和建筑保持着一定安全的，方便逃跑的距离。 可下一刻的画面，让顾北警惕的内心，瞬间破了防。 只见，一个圆乎乎，黑绒绒的脑袋，从破碎的玻璃窗缝隙中，缓缓探了出来，古灵精怪的小眼睛，看着顾北，在这冰冷的夜晚中，转瞬间，温暖了顾北的心头。 “猫，野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邋遢嘛，看这毛发，平日里还是很注意卫生的！”顾北自顾自的说着。 而后，缓缓挪着步子，试图靠近窗边的黑猫，毕竟它现在，可正在锋利的碎玻璃旁边，稍有不慎，搞不好会被划伤，顾北怎能放任不管！ 说起来，这只野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那双小眼睛中，同样透露出了几分好奇。 随着顾北缓缓接近这只黑猫，那小家伙也似乎，想要认识一下新朋友，身体十分灵巧的，从破碎的窗户边跳了下来，迈着轻盈的猫步，一点一点靠近顾北。 顾北发现，这黑猫的嘴角处湿漉漉的，似乎刚才偷喝过什么一般，顿时笑了起来。 眼见它越来越近，顾北便蹲了下来，生怕惊到这只黑猫，但也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只黑猫，顾北的心底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两者越来越近，黑猫颇为娴熟的，蹭了蹭顾北的手，尾巴高高抬起，完全一副享受的姿态，可无意间，黑猫的嘴巴蹭到了顾北的手心。 温热的湿润感，瞬间从顾北的手心处传来，尽管对猫猫甚是喜爱，但毕竟是野猫，顾北还是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手心。 鲜红色的粘稠液体，在顾北的手心中，十分醒目，宛若一柄重锤，狠狠地砸醒了顾北，顾北的双手甚至由于内心的激动，有些微微发麻。 “这是。。这是血吗？！”顾北瞪大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用手指搓了搓手中的血色液体。 但他还是不愿相信，俯身闻了闻手心的同时，激发自身的嗅觉感官，无比新鲜的血腥味，顺着手心钻入他的鼻腔。 “！！血！？”顾北惊呼。 在确认那血色液体确实是血液后，顾北惊的向后一跳，看向黑猫的眼神，不再是宠溺和关怀，反而是惊讶，并夹杂着些许恐惧。 紧接着，就在顾北短暂的眨眼间，面前那只原本蹲在地上，无比乖巧的黑猫，双眼竟变成了深深的墨绿色，直勾勾的盯着顾北，与方才在那漆黑一片的环境中，所见到的双眸，一模一样。 看着这双突然出现的特殊双眸，顾北心底里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它是人，不是猫！不，不对，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人，不不不，这怎么会呢？！” 在一连串的猜测和自我否定中，顾北也懵了，这些事情实在超脱他的认知。 就在顾北暗地里盘算着，忽然一晃神，眼前的那双墨绿色眼睛，又消失不见了。 顾北刚发现这一点，心里还纳闷，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猫叫，“喵！”，光听声音就能猜到，这是一只小猫，稚嫩的声音，仿佛是刚刚脱离襁褓的婴儿。 若是放在以往，顾北还能开心几分，可眼下，顾北的神经已经被高高的揪起，任何看似可爱的背后，都可能拥有未知的危险，毕竟那股刺鼻的血腥味，现在还从他的手心往外飘散呢。 可即便如此，顾北还是阴差阳错的回过头来，望向猫叫的地方。 这一看，顾北清晰的认识到了一句话的含义，“不作死，就不会死。” 只见，一只颇为精致的小黑猫，正蹲坐在地上，瞪着墨绿色的大圆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顾北，好似在说，“你是在找我吗？” 和刚刚那只黑猫的墨绿色眼睛不同，这双眼睛在这只小黑猫的身上，就仿佛找到了真正的主人，没有任何一丝格格不入的感觉，并且那股类似于人的气息更加浓郁了，单看那双眼睛，顾北就知道，这只小黑猫绝对拥有灵智，甚至还不低。 顾北紧张的端详着小黑猫，今晚的事情发生的有些多，而且都是怪事，细想起来，自打自己进入栾化街后，怪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 一想到这，顾北的心里就开始敲起了退堂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小黑猫，有点怪，先找到A41完成面试吧，之后再说。”而后，顾北便缓缓起身，打算离开。 可也不知怎么的，顾北起身的过程中，明显看到了那只小黑猫眼中的失落，就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知道顾北即将离开它，眉毛的线条都凹了下去。 顾北心里咯噔一声，以目前的场合，再联想到先前的那只黑猫，嘴角鲜红温热的血液，如今已经干涸在他的手心。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可能又要有怪事发生。 放在以往，或许会天不遂人愿，可这次，命运将顾北心中最担心的事情，照应到了现实。 只见那只小黑猫，仰着脖子，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喵！～”。 随后，低垂着脑袋，双眼上抬，斜斜的望着顾北，以一种颇为不满的眼神，宣告着自己的不开心。 刹那间，周围的建筑中，开始此起彼伏的传出猫叫声，仿佛在回应小黑猫，紧接着，杂乱的声音陆续传来，数不清的黑猫，顺着建筑的各个破洞处钻出，一同望向顾北的方向。 顾北看着周围，那一圈纯黑色毛发，且双眼泛白，空洞无神，宛若死去多时的黑猫，一股寒意顺着脊骨蔓延全身。 “已经，死去的黑猫。？！这些，都是？！”眼前的阵仗，让顾北的退意更加强烈，他低头看了看小黑猫，用一种已经被吓麻了的笑容，回应着它。 但可惜，为时已晚，小黑猫似乎根本不领情，反复又叫了两声，就像是在对手下发号施令一般，带着一股威严。 随着喵声令下，四周建筑中钻出的黑猫，僵硬的迈着步子，缓缓靠近顾北，打算将他团团围住。 顾北敏锐的嗅觉，和听觉，让他清楚的意识到，目前在场的黑猫，少说也得有近两百只，而最开始那只嘴角带血的黑猫，也在缓缓接近他。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从顾北的心里传出，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宛如一个水泵，促使着身体的血液快速流动，身体微微发热，驱散了黑夜，与惊悚产生的寒冷。 顾北鼓起勇气，迈开僵硬的步子，沿着街道向南跑去，嘴里嘟囔着，“下条街，A41一定在下条街，那里有人，有人就安全了！” 迎着夜风，顾北发疯般的奔跑着，仿佛身后正有无尽的野兽在追赶一般，此时的他，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可贵。 以往的记忆中，仅仅只是枯燥乏味的生存，也只有在前段时间的梦中，他能看到一些，自己内心向往的世界，那种光怪陆离的世界。 但离开梦境后，他又不得不向生活低头，哪怕他的身体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得到了一些特殊提升，可他还是需要吃饭，还是需要有个住的地方，至于陪伴，他曾几何时，也曾想象过，能有哪怕一只猫，来陪伴他，但他心里也知道，自己都饥一顿饱一顿，别说再带个活物了。 他就这样，一直处于碌碌无为的生存游戏中，没有资格逃离。 可在刚刚，自己平生从未见过的诡异事情，竟然让他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哪怕如今的他，正在疯狂的，遵循本能的逃命，可他的心里，竟然有些愉悦？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被吓傻了，毕竟现在的顾北，心率可能已经超过150了。 不多时，顾北便跑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视野中照旧出现了一根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顾北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了那张带有猫脸的寻人启事。 尽管岁月已经将纸张腐蚀殆尽，尽管他正在逃命，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可能心里想确认那群黑猫有没有追上来吧？又或者，是想再次看看那只，墨绿色双眸的小黑猫。 顾北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望去，正如预想中的那般，一大片漆黑色的黑猫群，正缓步走来，为首的，便是刚才的小黑猫，尽管顾北的奔跑已经拉开了很大距离，但那些行动僵硬，双目泛白的黑猫，实在有些骇人。 可在害怕之际，顾北却从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感觉，曾几何时，他在赶早班洗脸的时候，也曾观察过自己的双眼。 人们常说，一个人的性格，情绪，生活经历，都会在双眼体现出来，当时他也透过镜子，看到了真正的自己，那是一双没有目标，漫无目的，又带着些许孤独的眼睛。 而这只小黑猫的眼睛，则是满满的孤独，甚至还带着一丝，怀念和怨恨？当然，前提是抛开那nongnong的愤怒不谈。 可即便如此，顾北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他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就按照目前的那双饱含愤怒的眼睛，哪怕他留下示好，也保不齐会被两百来只黑猫生吞活剥掉，他可不敢赌，感官的提升，不足以作为他的底气，去迎战两百多只，毫不畏死的黑猫。 但当他扭过头来，望向那最后一条，A41所在的街道时，他呆愣住了。 不知何时，那群黑猫群和小黑猫，出现在了他的前方，而他，正拼命的向其奔跑，二者彼此奔赴，距离快速接近。 突如其来的变故，险些让顾北直接跪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后，顾北惊疑不定的向身后看去。 说来也怪，那群黑猫和小黑猫，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不仅如此，顾北站在十字路口处，环顾四周四条街道，每条街道上，都有不断接近的黑猫群和小黑猫。 同时，那根原本被他用来当做方向标的电线杆，如今也离奇消失了，视野之中的没个街口，都是一模一样的完美复刻。 “对，复刻！黑猫群可能有很多，但这只特殊的，拥有灵智的小黑猫，绝对只有一只。可是。。。我好像忘记了，刚才是从哪边来的。。。”顾北站在十字路口正中央，束手无策，四分之一的生存概率，让他犹豫不决。 眼下的局面仿佛是命运在跟他说，“看啊，这不就是你向往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吗？怎么样？喜欢到心跳加速了吧？！” 正当顾北思考对策的同时，眼角中映入了一抹刺眼的亮光，打破了循环往复的复刻，顺着亮光看去，那里正是先前散落在地的破碎玻璃，而那亮光，便是路边灯光反射而来。 看着那一堆玻璃碎片，顾北突然想到，“玻璃可以反射光线，或许我可以一边向后退，一边用玻璃碎片观察身后，万一只是我的眼睛被欺骗了呢？哎，死马当活马医吧。” 而后，顾北抓紧时间，快速从身旁最近处捡了一块玻璃碎片，回到十字路口正中心。 按照脑海中设想的可能，一边看向前方的黑猫群，一边举起玻璃碎片，透过碎片观察自己的身后街道。 可在他望向玻璃碎片的那一刹那，反射出来的并不是身后的街道，而是一片深邃的黑暗，顾北的意识在这一刻，如同被吸进无尽的黑暗漩涡一般，周围的视野开始自玻璃碎片为中心，快速被黑色渲染。 短短几息之间，顾北的视野便被无尽的黑暗所包裹，紧接着，周围的黑暗中，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再次睁开。 只不过，相较于先前那次不同的是，这次的眼睛，并没有距离他很近，二者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不知究竟是谁在疏远谁。 随后，墨绿色的光芒愈发明亮，周围的黑暗被驱散掉了一部分，一个身形酷似人类少女的黑猫，正环抱着双腿，裹着一条深墨绿色的毯子，蜷缩在一处角落里，脑袋深深埋在膝盖间，黑色的猫耳上，一颗铜制的铃铛穿过猫耳，悬挂在那里，淡绿色的裙摆，似乎为了隔绝凉意，被她压在身下。 在这一瞬间，顾北脑海中的记忆，就像是找到了真正的答案，所有的片段被串在了一起，先前的那双墨绿色猫眼，那只小黑猫，眼前类似人类少女的黑猫，不知何时，顾北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活着，或许真的很可悲，一只猫又何尝不是？ 顾北张了张嘴，但他发现，自己没法发出半点声音，就像是在之前的梦境中一样，有些东西不是他能决定的，而是梦的主人。 可这些无法成为对他的阻力，他想说，他必须要说，或许是为了让她不在孤独，又或许，是为了救赎曾经的自己。 突然，正埋着头蜷缩在角落的黑猫，猛然间抬起了头，和顾北脑海中猜想的猫脸不同，这孩子的脸，确实是一张人类的脸，虽然严格意义上，又有些不同，毕竟她面部的皮肤最外圈，还是有些细小的黑色绒毛。 可能是她感受到了顾北的想法，就像刚刚第一声猫叫时的样子，她眼中的愤怒淡了几分，一抹被称为期待的神色，出现在那双墨绿色双眸中，仿佛在说，“你终于想通了！” 紧接着，周围的黑暗开始破碎，街道边那一盏盏昏黄的路灯灯光，透过破碎黑暗的缝隙，将顾北和蜷缩的小黑猫照亮。 随着环境的转换，顾北对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恢复了控制权，正当他刚要开口说话时，一只粗壮的，由白色烟雾凝聚而成的手臂，从身后的空气中伸出，手臂的周围不断向外蔓延着层层波纹。 这只巨臂一把抓住了顾北的肩膀，用力向后一拽，顾北的身体，便瞬间飞了起来，顺着巨臂的方向被拽进那层层波纹中。 顾北看着不远处的小黑猫，嘴巴一张一合的艰难说道，“等我来找你！” 同时，一个少女般稚嫩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顾北的脑海中，“我叫泫衣，回见。” 而后便被拽出这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