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特殊小组
巴库土城,犹太教堂, 近期,这座土城内唯一的教育宗教机构成立了一个新的学习小组,便如同巴库本身一样,这个学习小组十分的多元化,且都是年纪很轻的孩子,小到十二岁,大到十六岁,他们思想开放,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及地域国家,有着不同的肤色和母语。 要知道, 在这个年代, 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去到远方。 在座的这些孩子,如今的经历,将成为他们一辈子都会受用的财富及谈资。 而他们自己,对眼前的新鲜环境即充满了好奇,又同时倍感不安, 新的环境,新的语言,新的人群,新的文化… 不是谁都可以调整适应的。 它需要一段时间,去磨合,便如同化茧成蝶的蜕变… “…这…这都是什么鬼啊……”新学来的语言,戒嗔很快便应用到了生活当中。 最近一段时间戒嗔时常会在房间里对着毫无头绪的书籍文献抱头愁叹,并叽里呱啦地说着屋外准备斋饭的悟禅听不懂的话。 “这孩子…又在说些什么了?”悟禅摸不着头脑,却谨记着出行前大师傅们交代的,勿要凭己见解限制戒嗔小沙弥自己的想法,一定要按照他自己的认知成长顿悟,方才是此行本意。 故此,悟禅尽量把时间空间交给戒嗔自己,努力不去影响打扰他。 而今已经十二岁有余的戒嗔亦不再是当年在南禅寺扫地的那个内向孩童,他正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开朗乐观。 有悟禅在其身边,平日的剃度便不会被耽搁,戒嗔可保有那颗光溜溜的大脑袋,只不过这样的脑袋在巴库这种市场刮海风的地方,是十分受罪的,只要天一黑下来,戒嗔就不得不戴上帽子或者方巾来遮风保暖。 戒嗔的身量也已长高了不少,比之一年半前他赴‘麒麟山庄’武林大会时要高出近一个头的身量,十二岁的他已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依旧大大的眼睛清澈的瞳眸,身上不再像以往那般稚嫩柔弱,而是多少有了些硬朗的体魄。 模样依旧十分可爱讨喜,头虽然大,可这些年身子贪长,也就显得头的比例大的不再那般明显。 他此刻蹲在椅子上咧着大嘴,双手抓着光秃秃的头对着眼前铺满桌面的书籍经典咂舌不已,用他在当地新学来的土话发着牢sao… …这都什么鬼。 这也怪不得戒嗔,首先来说,这里的犹太教的经典,譬如《塔纳赫》与《塔木德》两项著作,原著自然是用希伯来文所编撰, 可是第一, 希伯来文这种古老复杂且少用的文字对于戒嗔这种连说还未说明白的初学者来说实在太难读懂了, 第二, 由当地人通过斯拉夫语翻译过来的当地版本自然避免不了许多失误及错误,这也导致了许多章节言不达意,使得原本就很难理解的字面意义变成了几近无字天书的存在,这着实可以把人逼疯掉。 不过好在大牧师门罗将众人召集于此的初衷不是让这些漂洋过海不远万里而来的孩童们至此学习犹太教教义的,犹太教的书籍经典也绝非戒嗔此行重点,只不过是要稍作了解,可是… 来了两个月,戒嗔至今也没有明白此行的重点在哪里。 这里的书籍多而杂且不提,最让人抓狂的是它们竟还多是用不同文字所编撰,对于连一门文字还没学会的戒嗔以及其他学员来说,这样的情况十分容易混淆大家的思路, 尤其是东方而来的戒嗔。 因为在中土人们使用方块字,可是到了西方文字多是字母符号,所以这些杂七杂八的语言文字在初学者戒嗔看来根本就是一回事,而且语言文字间还多有相似字符,这样一来就更加头痛了。 当然了, 这只是戒嗔来此在课业上需要克服的困难障碍之一, 生活习惯,与人交际,食物水土,方方面面都要其在短时间内适应,而这个过程对于戒嗔来说… 要比同行年长的悟禅容易许多。 “呼…有些想念五台山的水和食物了……”悟禅捂着肚子,从当地的茅厕里再一次走出来,今日,这已是第七次了。 在古时候,因迁移远方而导致的水土不服,引发腹泻发烧等症状,严重时着实是会死人的。 好在悟禅自幼在南禅寺追随普善习武,有着强健的体魄和韧性,眼下虽然四肢乏力,但… 也还撑得住。 “呼…” 回到了住处,悟禅点起了一盏油灯,坐在略显昏暗房间里,喘了口长气。 “还是小孩子好啊,戒嗔一早出门现在也不急着回来了…” 初来时,戒嗔每日早起去教堂与伙伴们做早修,午时则早早回来在家中与悟禅共进午膳,再去赶下午的课程,可是渐渐的,戒嗔已经开始适应在学堂附近与伙伴们一起吃饭,午时的时候只家中也只剩下悟禅一人进餐。 悟禅自知来此两月期间,时常会觉得自己与此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加之语言进程缓慢,至今也只懂得买菜寒暄等日常用语,而且南禅寺的和尚本就相对闭塞,除了山上香客,少与外人来往,更何况是异族人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悟禅除了必要的出门活动,其他时间都窝在家中诵经打坐,或背背单词语法。 可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戒嗔了,来到此地远方,戒嗔的不适应一早已被其多姿多彩的生活所掩盖,即便交流困难但是越是这样伙伴之间越有兴趣去搞懂对方到底在尝试说些什么,如此一来,语言进度可谓事半功倍,进程加快了许多。 看在眼里,悟禅似乎已经逐渐明白了为何临行时大师傅们有意的强调了… “如果用我的想法去规范戒嗔,不但会对他没有帮助,反而会使得其像我一样,闭塞在此么…”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悟禅不禁倒吸口气,摇头苦笑自言道,“小戒嗔啊,你当真越来越了不起了,当年师叔送你出寺去参加‘百僧齐会’,怎也估不到在几百座庙宇中挑选出最具慧根的沙弥当中,你会是最后脱颖而出的那个,普善住持临终前再三叮嘱皆是有关于你,看来…他老人家早已料到你日后的才能。” …… “阿嚏!~~” 一声大大的喷嚏,戒嗔揉了揉鼻子撅了噘嘴自言道,“傍晚到了,又要刮风了么?先把帽子戴好。”一边说着,戒嗔一边拿出了悟禅师叔给其做的布帽,虽谈不上多暖和,但是在巴库这个临海城市,遮遮风挡挡雨还是可以的。 “欧啦,戒,你好吗?”一个典型的金发碧眼,模样讨喜漂亮的小男童,十三四岁的年纪,从后方揽住了戒嗔的肩膀嬉笑道,“还记得我是哪个么?” “你好啊,胡里奥,我的名字是戒嗔,不是戒,还有…”中土的孩子对同龄人这种勾肩搭背的举止并不反感,却也多少会有些不习惯,戒嗔挡着前者的手笑道,“你总说‘欧啦’‘欧啦’的是什么鬼啊?” “嗔不是你的姓氏么?戒才是名字吧,‘欧啦’在我们‘卡斯蒂利亚语’当中就是‘你好’的意思,还有啊戒,”男孩忽然一本正经地点指教训戒嗔道,“‘什么鬼’‘什么鬼’这种话不是什么好话,你肯定是从那个来自‘盎格鲁’的家伙那里学来的,这些家伙说的是‘盎格鲁.撒克逊语’,大概四百年前从‘古罗马人’书写的拼写字母里摘出了二十六个,用这二十六个字母趁着他们的盎格鲁撒克逊时代创立了这门语言,缺少时代的积累,所以张嘴闭嘴就是‘什么鬼’‘什么鬼’的,(whatthehell)比较粗坯,你可不要学哦。” “真不像样子,在我来的地方,像你这样背后讲人坏话的,可是会被割舌头的。”说话的人是一各比戒嗔大不了两岁的小家伙,短褐色卷发,深蓝色瞳仁,中等个子,显然他是听到了刚刚那位名为胡里奥的金发男童跟戒嗔说的话而有些不悦,因为他就是其口中所提的那‘粗坯’的盎格鲁人。 金发男童胡里奥听声音一怔,毕竟背后说人坏话被发现始终还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他也不回头去看那人,只是对着戒嗔打了个哈哈道,“嘿…嘿嘿,你看我说这些人粗坯吧,为了我的舌头我先溜了哈。”言罢,男童胡里奥一溜烟似地不见了身影。 “哼,伊比利亚半岛的‘摩尔人’越来越不像话了,选了半天最后挑了这么个话多又胆小的家伙来。”这位短棕色卷发的盎格鲁小男孩一边由教堂门口往外走一边抱怨道。 “你…你好,威尔。”共同进修了两个月,虽然此地人的名字绕嘴,但是戒嗔也已记住了每个小伙伴的名字,此刻戒嗔朝前者单手施佛礼打了个招呼。 威尔朝戒嗔点了点头以示回礼,这个卷褐色短发的男孩与胡里奥同样来自西欧,不同的是胡里奥是摩尔人,而他是盎格鲁人,此人年长戒嗔两岁,说话彬彬有礼,举止亦是很有教养,总是一副昂首挺胸头颅上扬的墨阳,笔直的腰板,似乎他的下巴永远不会低过自己的脖颈上端,就连平日里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出现下巴挡住脖子的情况,所以作为身材比之爱笑的戒嗔,唯有在其坐下时,方才能看清他的发顶。 不过这个名为威尔的盎格鲁男孩看着戒嗔的眼里有着若隐若现的一丝尴尬,看着此番学习小组当中年纪最小,且又是来自最远地方的戒嗔,其莫名轻咳一声对戒嗔道,“我说你啊,‘什么鬼’我也只是在加入这个‘特殊小组’的时候说过一次,作为小组当中唯一一个以盎格鲁撒克逊语为母语的我,你每次用那个短语大家一定会认为是我教你的,这会给我带来困扰,以后不许再用。” “呃…好…好的。”戒嗔赶忙答道。 看着从自己身旁离开的威尔,戒嗔竟从这年方一十四岁的男童身上感到了一股不可拒的威严,那绝不是盛气凌人,而是切切实实由内而外的威严。 正常人如此讲话,会在句尾加上一句“你听懂了么?”或者“好吗?”“可以吗”来委婉语气,确保交流不会出现问题,可是威尔没有,这也是其一贯的说话习惯。 当然了, 在这个特别学习小组中,除了胡里奥、威尔以及戒嗔外… 还有许多来自其他地方,形形色色的小伙伴们。 这里的故事… 亦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