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贞观长安小坊正在线阅读 - 第六百二十五章 任性而为

第六百二十五章 任性而为

    第626章任性而为

    贞观天子孤零零地在紫微殿休养生息,往日引以为傲的内宫、婀娜多姿的嫔妃,都是他避之不及的祸患。

    越是濒临油尽灯枯,越能明白色是刮骨钢刀,明白红粉骷髅。

    别说是茶汤里煮枸杞了,就是把枸杞当饭吃,支撑不住就半点都勉强不得。

    长年相伴的嫔妃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补徐充容、武才人、萧才人她们进来呢?

    你当他当时不明白红粉骷髅的道理?

    不,贞观天子与很多人一样,道理是很清楚的,奈何管不住自己sao动的心。

    男儿至死是少年啊!

    贤者时间里,不是说大家都如圣贤吧,至少能效仿一下圣贤。

    不那何,人有七情六欲啊!

    到现在,贤者李世民已经在盘算,如何安置曾经的枕边人。

    高祖太武皇帝明确废除了人殉,本朝已有先例,有子者随子就藩为太妃,无子者置感业寺终老。

    感业寺于长安城西北禁苑之内,占地三百庙,是南北朝就存在的寺庙,尼寺。

    青灯古佛终老,徐充容、萧才人或能认命,可桀骜不驯的武才人会认吗?

    贞观天子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对武才人的评语,从英气逼人沦落到桀骜不驯。

    武才人驯马的故事,见于《资治通鉴》,性格倒是比较符合武照的特征,但两唐书未载。

    但是,李世民安排武才人安抚太子内宫之后,突然发现,武才人的能力竟如此突出。

    突出到令人忌惮了啊!

    若是能再活二十年,不,十年,李世民自信能磨去武才人的锐气,让她好生辅佐新君。

    可惜,没时间了啊!

    善恶之念,不住在贞观天子脑海中交错。

    ――

    太极宫内宫,一角的偏殿。

    一把铁尺、一根木棍,一张简朴的床榻,一个简易的梳妆台,上置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与一本手抄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梳妆台下,是一坛很烈的杏花村酒,此为发妆酒。

    才人武照的酒量很好,只不过在贞观天子面前藏拙。

    毕竟,女人不醉,男人没机会。

    抄起酒坛,武照饮了最后一口,一滴都没有了。

    可恨的内宫尚食局司酝,竟然克扣了武照的洒水,这是眼瞅着她们要去感业寺了,看人下菜碟啊!

    随手放下酒坛,武才人摆上笔墨纸砚,一笔笔工整地书写。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观世音菩萨,亦即观自在菩萨,在李世民山陵崩之后才避讳,省称观音菩萨。

    在天竺的法相,本是威猛菩萨相,却因东晋北魏时民众苦不堪言,向佛教求助心灵的解脱,此菩萨因“救苦救难”之故受民众格外信奉,而渐渐演化女相。

    无他,女相慈悲亲切嘛,民间甚至有“观音老母”的叫法。

    对神灵、菩萨而言,男女身不过是演化的法相。

    李百药编撰的《北齐书》,就有北齐皇帝梦到女相观世音的记载。

    写到“度一切苦厄”时,武照终究未控制住情绪,“厄”字尾钩如刀,呼之欲出。

    我武照,巾帼不让须眉,便是效仿平阳昭公主,为将与敌厮杀亦不会胆怯,马革裹尸也无憾,何以困守宫闱方寸地?

    然而,雄心壮志往往与悲惨前景相结合,武照能够预见,自己最好的归宿就是感业寺。

    若不好,大概于贞观天子之前,就陪葬昭陵了。

    锋芒毕露的人,总是容易为世所不容。

    “才人,我们的笔墨纸张,快用罄了。”

    身边的小宫女怯生生地提醒武照。

    武照眉头一挑,起身握住磨起了包浆的木棍负在身后,在宫女惊愕的目光中,傲然踏入尚仪局,木棍舞得风声呼啸,一棍棍恶狠狠地向两名正六品司籍砸去。

    “救命啊!杀人啦!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即便是一名正五品宫正、一名正六品司正、二名正七品典正执笔执杖出现,武照依旧未曾住手。

    宫正,掌内宫戒令、纠禁、谪罚,司正、典正为佐。

    论品秩,才人正四品;

    论身份,武照为主,她们为仆!

    宫中嫔妃对宫官不满了,各种手段都会有,唯独没有武照这般强硬出手的。

    “才人且缓一缓,就是要杀了她们,好歹得鞫狱,才好明正典刑。”

    宫正福身一礼,言辞有度。

    武照恨恨地在司籍身上砸了一棍:“恶奴欺主!该死!”

    自有忐忑不安的宫人解说缘由,是为司籍克扣了武才人的笔墨纸张。

    司籍,掌内宫四部经籍教授、笔札、几案之事。

    随后,司籍佐官正七品典籍二人、正八品掌籍二人,俱指证司籍克扣,缘由为天子将大行,妃嫔早晚入感业寺。

    一般的嫔妃,在这敏感时刻都忍气吞声,唯恐飞来横祸,谁知武才人竟如此高调!

    武才人如何尚不可知,但这二名司籍的命运,至此戛然而止了。

    司正验明证据,宫正勾决,典正抡起刑杖,一杖杖往背臀打去,哀声四下飘荡。

    武才人皮笑rou不笑:“年幼时,随阿耶荆州赴任,曾听说有行刑行家,虽二百杖人犯亦只伤皮rou,不知今日可得见识?”

    宫正眼中掠过一丝苦笑,脚尖微微张开,成一个“八”字。

    遇上狠人,没法徇私,她二人连去掖庭局劳作的机会都没有了。

    也是,在宫中这吃人的地方,胆儿多肥才敢克扣嫔妃的东西?

    你要克扣宫人的,大家了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名典正的刑杖挥起,看似轻飘飘的落下,只带着两声闷响,两名司籍却面色发紫,连痛哭都做不到!

    “不错,野狗就该打断脊梁骨。”

    武照漫不经心的话,让宫正冷汗直流。

    这个娘们不是好人,对五刑之道颇有研究,哪个好人家的妹娃子研究这个?

    武才人回寝室,梳妆台前的地上,已摆下了不少杏花村酒。

    呵呵,都是些贱皮子!

    司籍之死,让司酝大惊失色,唯恐武才人真取了她们的性命。

    至于为什么不拿司酝先祭旗嘛,毕竟贪杯之名不是太好听。

    武才人却不知道,正因她任性而为,却让贞观天子生起了怜惜之意。

    不过是个任性的妹娃子,犯不着,犯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