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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玄武门外

    第399章玄武门外

    初秋。

    风还是那么炽热,泥土还是那么烫脚,知了还是那么聒噪。

    玄武门外,京苑总监的部田中,泥土尽数被翻起,野草被堆积到一处,曝晒半日之后付之一炬,滚滚浓烟冲而起。

    即便是司农寺所属,燃烧大堆的野草也需要报备的。

    毕竟,这个时代的烟雾,有着浓重的意义,烽烟了解一下。

    当然,烽烟里加了料,色泽与寻常烟色迥异,等闲不会看错的。

    但是,非要有人拿着焚烧野草的烟雾当烽烟呢?

    这世上,从来不乏赵高,白狗偷吃、黑狗当灾的事屡见不鲜,别以为贞观朝大风气向好就没这恶心事了。

    就连李治知道此事也满眼的惊愕。

    大唐的忠武将军加司农少卿,竟如此谨慎吗?

    在喜鹊喳喳叫着,盘旋落地,呼朋唤友,尽享这一场饕餮盛宴。

    各种型鸟类渐至,叽叽喳喳声汇聚成美妙的乐章,看得敦化坊学生们心旷神怡。

    虽然想欢呼雀跃,却怕惊扰了鸟雀,陈利俭他们面容上满是笑意。

    李守因撇了撇嘴,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部田,顿时鸟雀惊飞。

    陈利俭勃然大怒,伸手搡了一把李守因,却没推得动。

    哪怕是庶子,李守因也多少练过家传武艺,不是陈利俭这种早就没了传承的散落支脉能比拟。

    李守因咆哮,抡着拳头就要朝陈利俭面门砸去,却听得范铮鼻孔里一声冷哼,只能悻悻作罢。

    阿耶在范铮面前尚且谦恭有礼,李守因自然不敢炸刺。

    何况,范铮决定了自己的去留,不呆在敦化坊,回去看阿娘的脸色么?

    庶子得称呼阿耶的正妻为阿娘,自己的生母却是阿姨。

    阿姨一词,于唐有二意。

    一为妻的姐妹,见《杨太真外传》;

    二为庶母,见《金华子杂编》。

    “好端赌,你非得去祸害鸟雀?”范铮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李守因龇牙:“世叔却是冤枉我了。我家耶耶人称鸟贼,就是因为射猎鸟兽而起,家传的技艺罢了。”

    别,还真有几分道理,就是李客师的错。

    范铮哼了一声:“部田新耕,虫、卵显形,正利于鸟雀觅食,也能使田间少一些虫害,你却不晓事!再如此,退回李氏。”

    李守因无奈应下,心头却不怎么服气。

    咋,部田的虫卵清除干净了,常田中的虫豸就不会爬过来了?

    汤仪典过来行礼参见,同时带了两名性格温顺的蕃户,备运车拉了一车的锄头过来。

    范铮喝道:“这是京苑总监丞,还不速速行礼。”

    陈利俭带着一干同窗,叉手行礼:“敦化坊学生陈利俭等见过官人。”

    独有李守因,抱臂在一旁冷笑,显然不屑一顾。

    范铮的面色阴了下来:“怎么,区区从七品下监丞,不入你李公子法眼?”

    李守因眼中闪过一丝倨傲:“我阿耶,殿中省尚辇奉御,从五品上!”

    “伱阿耶是奉御,与你何干?难不成你以为自己也是奉御了?论资荫,从五品子,以从八品下叙,还是散官,你在职事官面前倨傲个啥?”

    “哦,忘了啊,资荫还轮不到你,嫡子李守真才能荫官。所以,你拿什么倨傲?”

    范铮言辞如刀,刀刀扎心,刺激得李守因伏地大哭。

    没得嫡子的命,一身嫡子的病,李楷家婆娘没把他扔井里已经很大度了。

    汤仪典笑眯眯地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

    币宝才会不介意哟!

    要不是惹不起,汤仪典能上去给他正反八个耳巴子,不对称都不行!

    还得是上官,丝毫不让,骂得他哭,爽快!

    坊学生们面无表情地排队,从备运车上领锄头——万一笑出来可不太好看。

    锄头大致可分为三类:大面积浅挖的板锄,除草、刮地表的薅锄,面积深挖的条锄。

    精擅奉承之术的汤仪典,安排的当然都是轻薄的薅锄。

    一些坊学生好歹为家里打理过两畦藏,但更多的是从来没接触过农活,只能耐着性子听蕃户讲解技巧与注意事项。

    最重要的一条:不得持薅锄打闹!

    郦正义与糜斐手持戒尺,在外围警戒着,时不时斥责两句,谁有打闹迹象,过去就是两戒尺。

    没辙,带坊学生出来,山长、先生是要承担责任的,真以为为人师表那么简单?

    不同于官奴、蕃户们的汗流浃背,坊学生的活是轻松惬意的,仅仅是让他们体会生存的艰辛而已。

    李守因抹了眼泪,领了一把薅锄独自立于田地一角,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地皮。

    真是刮地皮,那锄刃连泥巴都没沾上。

    脾气耿直的郦正义想张嘴训斥,却被范铮止住了。

    张驰有度,再打压下去,李守因不定真崩溃了,以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出身条件,能摸一下薅锄都是一种进步。

    即便陈利俭他们没什么劳作强度,看到官奴与蕃户疲惫不堪的样子,还是很有触动。

    范铮指了指官奴与蕃户,当着坊学生咏怀。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知道农夫的辛苦,就应珍惜粮食的来之不易,在家中用膳不要浪费,有机会为官吏也体恤一下民间疾苦。”

    至于《悯农》的作者李绅,作这组诗时血尚未冷,后来为了前程撞入牛李党争,良心,大约献祭了。

    多少热血男儿,最终昧了良心。

    糜斐与郦正义尚未开口,汤仪典已经击掌而贺:“上官之作,朗朗上口,通俗质朴,悲悯人之意真挚感人!”

    汤仪典的话,罕见的没有奉承,只实话。

    旁边的蕃户,已经将这首诗口口相传开了,这便是明证。

    这个时期,能让不识字的民记住的诗,真不多。

    何况,这首诗,的还就是他们这些苦哈哈的。

    糜斐与郦正义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笑了。

    该的话全部让汤仪典了。

    待到用膳时,才是坊学生吃苦的重点。

    家境不是太好的,倒是对粗食、肥rou没什么感觉,大口食用着;

    如李守因等人,是没法下口的,勉强不得。

    贫不学俭,富不学奢,盖其自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