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道士
杜鸿渐接到了朝廷的命令，心中是有些怨气的。 灵州才遭了雪灾，朔方的精锐又都被抽调到了前线平叛。 要不是回鹘被越王打趴了，要不然光是抵御南下的回鹘人就能把朔方军拖死。 这一次的灵州雪灾，如果不是陇右商人进入灵州，王府银行给领主百姓发放了一笔应急的无息贷款，杜鸿渐这个节度使都要撑不住了。 就这样的情况，朝廷竟然不体恤朔方军的难处，还要让朔方军入河西去协防，防备吐蕃的入寇。 杜鸿渐在节度使府里骂娘，他实在是有些不理解，明明天下动乱已经逐渐平息，但是这世道反而越来越差了？ 当年在长安陷落，上皇夜奔的时候，杜鸿渐劝说当时的太子李亨北上灵武，利用朔方军整顿天下。 可是现在天下快要平定了，朔方军也被打残了。 曾经繁华的灵州，如今也被战争拖的疲惫不堪，一场雪灾就让百姓流离失所。 皇帝又要让杜鸿渐带兵去河西防备吐蕃？朔方兵难道是从庄稼地里长出来的？ 随便抱怨，但是杜鸿渐也只能接受了皇帝的命令，毕竟一旦河西有失，那朔方的位置就尴尬了，杜鸿渐只能抽调士兵，同时向陇右都督府发函，向陇右通报皇帝的命令。 杜鸿渐走出自己的节度使府，看着朔方城内街道上的积雪，披上衣服向着城内走去。 在城内的主要街道上，一座座简易的粥棚冒着白色的热气。 粥棚都挂着挡风的帆布，同时还有从陇右运来的煤炭，受灾的百姓聚集在一起，一边喝粥一边取暖。 杜鸿渐心中一暖，要不是陇右都督府的帮助，这一次朔方大雪肯定要死不少人。 杜鸿渐想到发生雪灾之后，杜鸿渐首先向朝廷求助。 但是朝廷根本对朔方雪灾无动于衷，皇帝也只是象征性的减免了明年春秋的租庸调。 这大雪都要冻死人了，减免明年的税收有什么用？ 杜鸿渐被逼无奈，只能向周围地区求助。 可是四周的州郡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来救助朔方。 最后杜鸿渐求到了陇右，却没想到陇右竟然大方的运来了粮食。 杜鸿渐在布施的粥棚边，见到了一名熟悉的身影。 当年在灵州挖掘龙骸的张天伦，因为熟悉灵州事务，被越王委派为使者，专门押送粮食前往灵州救灾。 张天伦刚刚陪同李泌返回了沙州，就又被一道命令派去了朔方。 不过看在越王给的经验丰厚的份上，张天伦还是很押送着粮食前往朔方。 张天伦曾经组织百姓挖掘了灵州恐龙，灵州不少百姓都见过他的，没想到因为这个名气，竟然让他的灵州救灾工作进行的很顺利。 每到一个地方，张天伦就先设立粥棚，利用他的威望招募一些百姓，负责将粥棚运转起来。 接着张天伦就会继续前往下一个灾民聚集的地方，重复同样的步骤。 因为张天伦曾经领导灵州百姓挖掘龙骸，所以在百姓心中他被看成了能点龙脉的仙人，也因为他的威望，整个灵州的施粥工作竟然在没有官府维持秩序的情况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杜鸿渐也是认识张天伦的，原本朔方节度使府还准备派兵维持秩序，但是随着张天伦一路搭设粥棚，竟然没让朔方节度使府出一兵一卒，就把局势稳定住了。 杜鸿渐又惊又喜，将张天伦请进了灵武城，请他在灵武城内搭建粥棚，安顿城内受灾的百姓。 张天伦用同样的办法，在灵武城内的主要干道搭建了十几个粥棚，又让人挂上挡风的帆布，帮助房屋倒塌流离失所的百姓烤火取暖。 原本张天伦只是将这一次的救灾当做一次任务，只想着完成任务就返回陇右。 可是当他把一座座粥棚建设起来，真的帮助了受灾的百姓，张天伦的想法就改变了。 这种帮助他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在这样每天忙碌和充实中，张天伦一路走一路布施，等到他走进灵武城的时候，百姓已经围在路边喊他“活神仙”了。 等到杜鸿渐走过去的时候，张天伦正在给一名灾民打粥。 看到杜鸿渐走过来，张天伦将施粥的勺子交给身后的手下，走向杜鸿渐说道：“节帅。” 杜鸿渐看到张天伦一身道袍，一副神仙中人的样子，也脱口而出道：“张天师。” 张天伦拱手说道：“节度使叫我张道人吧，天师可不敢当。” 杜鸿渐也明白了自己的失言，只有朝廷认证的道人才能叫天师，这个张天伦也不知道到底修的什么道，出身陇右不知名的道派，确实不能称呼为天师。 不过比起那些灾年一毛不拔，连布施的米汤都舍不得掺米的和尚们，这位张道长真的是比那帮秃驴菩萨心肠多了。 也难怪如今百姓都叫他张天师，甚至还有百姓要给他立庙建祠供奉。 张天伦这个考古专业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就在大唐做了天师。 张天伦一开始假装道士，只是为了装神弄鬼忽悠百姓挖掘恐龙化石。 可没想到这一次施粥的时候，张天伦发现自己用道士的身份更好用。 那些百姓见到他都恨不得跪下来叫神仙，被他点中的负责粥棚的百姓都兢兢业业干活，生怕触怒了神灵。 张天伦就这么装起了道士，在灵州的声望越来越大。 杜鸿渐和张天伦并肩在雪地里走着，士兵远远的在后方护卫，不敢打扰两人谈话。 杜鸿渐说道：“张道长，朝廷下了旨意，为了防御吐蕃从西北进攻，命令本节度使带领朔方军入河西，统管西北防务，过几日我就要启程了。” 张天伦的脸色微妙，防务？吐蕃不是都被咱们玩家打败了吗？你杜鸿渐带兵去河西防御谁？ 吐谷浑地区都被越王打下来了，去河西防御谁？ 回鹘人吗？现在回鹘人都快要跪在地上喊陇右爸爸了，难道还敢入侵河西吗？ 也只怪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太慢，也怪尚绮心儿败的太快，到现在河西之战的准确消息都没能传到灵武。 张天伦张开嘴又闭上嘴欲言又止，杜鸿渐还以为他舍不得自己，拍着张天伦的肩膀说道：“张道长不必忧虑，这一次吐蕃主攻的方向是西川，朝廷只是担忧河西有失，等到半年我就能返回灵武了。” 张天伦想了想，如果自己告诉杜鸿渐整个吐谷浑都被越王打下来了？ 看样子杜鸿渐也不会相信啊，所以张天伦将话吞回了肚子里，只好叉手说道：“那贫道只能祝愿节度使一路顺风了！” 杜鸿渐继续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节度使府还会配合张道长赈灾。” 说完这些，杜鸿渐竟然亲自将一把佩剑解下来，递给张天伦说道：“若是有灵州官吏不配合道长赈灾，可用这把剑斩杀之。” 杜鸿渐实在是太清楚自己手下的这些家伙是什么德行了，自己在灵武坐镇还好，他们不敢对赈灾的事情插手，如果等自己带兵离开，这些家伙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等到说完了赈灾的事情，杜鸿渐对着张天伦说道：“等到这次赈灾完毕，我会上奏朝廷，为张道长设坛建庙。” 杜鸿渐又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张天伦问道：“不过张道长到底修的哪一宗派的法门啊？” 历代王朝对于宗教控制都是很严格的，即使是在开放的大唐王朝，如果没有官方认可的宗派，都被朝廷认定为yin祀。 各地官府对于yin祀的态度不一，有的官员一上任就会捣毁各种yin祀，有的官员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但是无论如何，yin祀都只能存活于阴暗地带，不能光明正大的传播。 杜鸿渐这句话也是试探张天伦，如果他是太平道这种祸乱天下的邪道，那杜鸿渐肯定会杀了张天伦。 如果张天伦是正当的信仰，那么杜鸿渐也不会吝啬支持他建造道观在朔方传教。 自己是什么教？ 这个问题让张天伦愣住了。 我一个考古学者，能是什么教啊？ 老子只是骗人挖恐龙，怎么就被人当成天师了？ 张天伦深刻的明白了这句话，“当你撒下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弥补”。 现在怎么办？不能随便说吧？ 肯定不行，唐代的僧道都是有度牒管理的，而且大教派都是有传承的，自己胡乱说万一被人家正主找上门来可怎么办？ 既然这样，只能现编一个了，张天伦想了想，自己这个搞考古的，古墓派这个名字听起来吉利。 吉利个屁啊，哪个教派的教义是盗墓挖坟的？ 对了，全真教！ 张天伦立刻掐了一个手印说道：“贫道是全真教一脉。” “全真教？”杜鸿渐疑惑的看着张天伦，这个教派他怎么没听过，不会真的是邪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