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山的白昼
“师叔，快到除夕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手机里的那个开朗而温柔的少年的问题让这个中年人愣了一下。 是的，因为工作的原因，似乎已经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回到那些“亲人”身边。自从他的母亲去世之后，中年人就没有任何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活在这世上。在他三十岁时，他的妻子因为意外而去世，他也因此失去了这辈子唯一值得他爱恋的人，领导和组织一直尝试给他介绍对象，他用接受繁忙和高危的工作任务表达出拒绝的态度。现在的他已年逾五十，在他的交际圈里，除了工作中和他走的很近的同事和战友，剩下的就是这些一直称呼他为“师叔”的开朗的年轻人。 “对不起，明天君。师叔的工作很忙，最近就不能回去看看你们和唐师兄了。”中年人挠着花白的鬓角，无奈的微笑着。 手机里的白发少年摇摇头，沮丧地叹气：“我和麻宫师姐在院子里养了一大丛师叔最喜欢的花，师叔说过这种花过年时才会开放，当它们绽放时亲人就会团圆，可是您都不回来看看……” “谢谢明天君了，师叔明年一定会回去看你们的。” “又是明年，师叔您去年就是这么说的……” “对不起啊，师叔又食言了，等下给你转个大红包，嘿嘿……”中年人不好意思地笑着。 “已经三年了，师叔。到底是什么工作这么忙的？”白发少年皱着眉问道，“那天晚上您说走就走，从那以后我们都没有再见过您，一直到现在……” “师叔的工作很特殊，不能够告诉你们的，懂吗？”中年人决定在白发少年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之前赶紧转移话题，“那你们的学习怎么样，你、小瞬和拳崇今年就要高考了对吧？” “没关系的师叔，我们学习都很努力的啊，今年肯定能上个好大学！” “真的吗，你们不会背着师父偷偷比试功夫然后耽误学业吧。” “哪里有，学业这么紧张，我们多算一些题目都来不及呢，哪里敢偷偷练习功夫啊……”白发少年赶紧说道，“特别是小常，他一直都在努力学习。” “我不担心小胖子，今年又没轮到闻道去高考，而且他还听话，比你们这些小家伙都老实。” “可是小常一直都很不开心。自从师叔您离开后我们就很少能见到他笑，再加上现在他被白龙师父压着只去钻研课本和学习资料，现在很少能见到小常他开心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去年我和他在电话里聊天的时候他并不这样啊？”中年人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和您聊天他当然开心了师叔，您是少数能让他开心起来的人。如果您能和小常好好聊一聊，他或许能告诉你他烦恼的事情。可是您工作这么忙，都没时间来看看我们，甚至一年内连打电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白发少年开始大倒苦水，“现在小常也越来越封闭，他的班主任给白龙师父打过好几回电话了，希望能和小常家长沟通一下，但白龙师父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白龙师父什么都好，就是对小常……唉……” “不会是闻道的病又发作了吧？” “凤娇师母她已经带小常去过医院检查了，医生说他的身体和心理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注意一下放松心情。但白龙师父逼小常这么紧，哪里懂得什么给小常放松心情啊，不管是唐师父还是元斋师父去劝都没用，白龙师父总是那一句话，他是医生他是医生……小瞬和拳崇也和小常聊过了，但是他就是不肯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他总是喜欢用假笑搪塞过去……小常是好孩子，我知道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让我们担心他，但是……” “对不起，都是师叔不好，师叔工作太忙，没有好好地和你们沟通，不知道闻道竟然是这种情况……” “师叔，我和小瞬都希望您和小常好好地聊一聊吧，只有您才能解开小常的心结了。”白发少年的神情很失落。 中年人确认了一下时间，发现他的通话时间已经超过规定时间5分钟了，这是他参加工作后，第一次休假超过规定的时间，如果放在以前，一直严于律己的他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 “明天君，师叔要回去工作了，你们都好好保重。”中年人开始认真嘱咐少年一些事情，“让小瞬控制一下自己的力量，每次他施展力量时我都很担心；让拳崇少吹一些牛，认认真真地做一些事情比什么都重要；小雅必须得好好吃饭，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节什么食……” “师叔，人家是偶像，参加工作的话必须保持身材。” “什么大象小巷的，师叔老古董一个什么都不懂。你看人家森高千里、山口百惠靠的都是靠唱歌走红的，人家用得着顾及身材吗。小雅现在还在长身体，除了表演还得面临学业，不吃得好一些她支撑得住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师叔，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你和小包都是听话的孩子，努力学习，注意休息，这个时候身体健康很重要。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白龙师兄和常闻道……白龙师兄既严厉又古板，总是一意孤行不懂得沟通；闻道很听话，但他遭遇的东西太多，我怕他坚持不住。师叔答应你，除夕的晚上我会给白龙师兄和闻道打电话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您，师叔，”少年不断地点头回答道，“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不用担心了。师叔再见，祝师叔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明天君。再见。”中年人欣慰地点点头，断开了通讯连接。 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迈着大步子走进房间，看到中年人刚挂断通话，问道:“老大，刚刚又在跟家里人解释吗？” “是啊，家里面出了一点情况，但现在我没有办法回去看看。工作原因，你知道的”中年人耸了耸肩，表现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你刚刚被你爸妈催着找对象了，对吧小赵？” 年轻人撇撇嘴，做出一副漫不经心又很不耐烦的模样：“找什么找，办完这个案子，咱们里还得处理一个贩毒案。够忙的了还得热脸贴冷屁股去哄老头子介绍来的小公主，我累不累啊。” “你也该尝试着自己找一个姑娘相处了吧。”中年人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你找我就找，老大，咱们专案组十二位单身汉，在这点上都和老大同进同退好吧。” “我都结过婚了，你们这帮单身汉估计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怎么同进同退，搞笑……他们都集合了？” “是的老大。” “对不起了，小赵，让大家都等了这么久。你也去集合吧，我去换好装备就跟上你们。”中年人说道。 “没关系的，反正别的行动组现在还在做行动部署。之前我们比他们更早做准备，现在的时间还很充足。慢慢来，老大。”年轻人点点头，走出房间。 中年人走进更衣室，换好自己的战术装备。和平时干劲十足不同，这一次做行动准备时的他，内心已经有了一些忧虑的阴影。他担心着小胖子，小胖子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中年人不知道这个小胖子的内心是否还是和以前一样乐观。李白龙师兄身手了得，博学多识，但是他的脾气太过古板倔强。白龙师兄抬手四书五经，放手汉方古药，总是用严厉得有些迂腐的要求去约束小胖子，爷孙二人估计没少互相发脾气。中年人甚至有些后悔让白龙师兄抚养小胖子。 走出更衣室，中年人抬起头看看湛蓝的天空，下定决心等这次行动结束，他一定要打电话和这爷孙俩开诚布公地谈，让爷孙二人放下成见。 可他不知道的是，刚刚的那一次电话聊天，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次和徒弟们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