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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荒径裸尸

    墙上的北斗星牌挂钟刚刚敲过七下,凤云大娘就醒了。

    掀开窗帘,用手抹了抹玻璃上的冰凌花,雪光映着淡淡的晨曦,是时候起床了。

    临下床,凤云大娘用脚踹了一下睡梦正酣的老伴儿,喊他准备起床扫雪。而自己,却麻利地洗脸,梳头,套上自己平时并不常穿的那件黑底红花儿的新布衫儿,趁泼水的当儿,看看院子里的雪积得挺深,就狠了狠心,放弃了那双自己亲做的黑条绒面儿的棉鞋,而是穿了一双棕色的黑皮鞋,擦了雪花膏,对着镜子坐照右照,直到一切都觉得收拾妥当了,这才又推了一把正在睡回笼觉的老伴儿,告诉他炉子上已经烧上了水,自己要趁早去天王庙添灯油,让他早点起来,仔细看炉子。

    “添什么灯油?那破庙多少年都没有人去了,就算去也都是去新庙,就你,天天就知道浪费钱,管用么?”老伴儿在床上嘟囔了一句。

    “你瞎说什么呢?老庙才灵验呢。”凤云大娘说道。“这几天难得清闲,师老爷子和师宗远他们都出去了,授琴堂里面也不用太忙碌,所以我才得空去拜拜神,我拜神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们爷俩儿多赚些钱么?”

    冬日天亮得晚,七点多钟不过算是初晨,天光只是微亮,索性街上昏黄的路灯还在亮着,映着雪光,天地苍茫中倒也是透漏着曙光。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大雪似乎凝固了人间一切的生气,没有风,似乎连风都已被冻结。

    挽着昨晚就准备好的供品盒,风云大娘怀着虔诚而兴奋的心情就出门了。

    到了门口,照例,望了望邻居,也是本家一侄子萧镇山家的院子,风云大娘禁不住撇撇嘴,哼,镇山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找了个曾经在南方坐过台的当媳妇儿,看吧,这败家娘们儿,镇山不在家,这媳妇儿准又得睡到晌午不可,晚上不睡,白天不起,能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么?

    师家河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虽然说师家河村,但整个河村足有一万多人,师姓是第一大姓,但也只是占了四千多人,师姓所住的街道称作师街,中心建筑就是授琴堂,而其他种性则是居住在其他街道,比如宗街,杜街,陈街,以及凤云大娘他们所住的萧家巷子。

    凤云大娘见巷口的萧镇山家的门口竟然有些凌乱的脚印向村西走去,还有一道车辙向东,虽然看着有些狐疑,凤云大娘还是禁不住唾了一口,准时镇山媳妇儿昨晚又偷什么野汉子了。

    唾完觉得不解气,风云大娘就在镇山家门口的一个柴垛上抽了一根看着比较直的木棍儿出来,用手拄着权当防滑的拐杖,就这样,踏着厚厚的积雪,提着她为天王庙的神灵精心准备的供果和灯油,深一脚、浅一脚地上路了。

    远在上海上班的儿子打来电话说媳妇儿怀孕了,这可让风云大娘高兴坏了,盼孙心切的她急忙在老的李天王庙许了点一个月长明灯的愿……

    李天王庙是座老庙,村里面最老的老人也说不清究竟建了多少年了,据说打有这座村子起就有了这座李天王庙了。

    可见李天王庙在河村村民心目中的分量了。

    凤云大娘走到商业街的时候,一些勤快的商家已经陆陆续续开门了,见风云大娘这般打扮,一看就知道这是去李天王庙拜神去,于是,有得俏皮的商家就打趣道:“凤云大娘这是去拜神啊?听说过了年就要抱孙子了?”

    这话凤云大娘爱听,于是就笑着回答:“是啊,多谢李天王保佑。”

    “哈哈哈哈。”商户们一听就大声笑了起来:“凤云大娘,生孙子生孙女可是你家儿子的本事,李天王保佑了,可别让你家媳妇儿给你生出个闹海的哪吒出来啦。”

    听到这里,凤云大娘再唾一口,骂道:“兔崽子们,再胡说看我不告诉你们娘老子去!”

    凤云大娘穿过商业街,一直走到最北边,然后转向西,走过几户人家之后,整个村庄就被甩在了身后,虽然已经天色大亮,但突然闯入视野的大片森林,郁郁葱葱的就像是一只卧着的莽兽。路面也从平整的柏油路变成了乡土小路,偶尔还有一些砖块瓦砾在雪中躲着,于是,凤云大娘走得更加小心了,两只脚把步子压短,还不停地用手中的木棍儿在前面探着路。

    快了,看见森林,离李天王庙就不远了。

    李天王老庙就位于森林边上,走进森林不远就有一座沙圪垯,很大的一座,方圆足有几千平方,所幸只有三五米高,而且上面还有上香的人们踏出的一条小路直通庙门,所以并不算难上。倘若是大兴寺塔旁的新庙,那就远了,一个小时内,很难打一个来回的。

    在村子里还不觉得,离森林越近越能听得到风紧。

    风摧残枝,雪压衰草,细细簌簌的落雪在积雪平整的地面上打下一个又一个小坑,像是一个筛子底儿,凤云大娘想道,就在这时,突然,林间小径的一个突起,引起了凤云大娘的注意。

    “那是什么?”凤云大娘走上前去,刚要用棍子去拨一下,却见她突然“啊”地一声,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篮子也被摔在了一边,油瓶破裂,里面的供品花馍滚了一地。

    顿了好大一会儿,凤云大娘才拄着棍子爬了起来,篮子都没顾得上收拾,就转身向村边踉踉跄跄地跑去。

    “死人啦,快来人啊,死人啦!”凤云大娘的喊声,顿时打破了这个村庄雪后清晨的宁静。

    一个典型的村妇,十里八乡闻名的神婆,风云大娘的胆子不可谓不大,平时她属于死人财和活人财都挣的主儿,谁家死人了她帮人张罗,一溜儿老规矩说得头头是道,帮人招魂,送鬼,帮人组织奠礼,等等,风云大娘都是头头是道,家里还供了神,每月固定吃斋,还收了附近几家宝贝孙子的挂锁钱。(挂锁,是豫北习俗,就是一家生了儿子,娇惯,就为这个孩子认在一尊神灵前当做义子,领锁,一直挂到孩子十二岁以后,这样这个孩子不容易夭折。)

    可是,今天,凤云大娘第一次感觉到了惧意,天很冷,透骨的寒。

    风云大娘更是感觉到自己额头的冷汗如豆子般一颗颗地往下滚。

    边往村里跑,凤云大娘一边浑身哆嗦得像筛糠。浑没有刚刚看这雪后晨景积雪如面地如筛的兴致了。

    一边跑,凤云大娘一边想着自己刚刚碰到的那骇人的一幕。

    一个人,竟然就那样躺在雪地里,浑身**裸的,一丝不挂,蜷着身子,闭着双眼,咋一看像是睡着了一般,可身上那一片片冻得发青的皮肤是那样的瘆人,更恐怖的是,凤云大娘好像看到了那死人在笑,是的,绝对没错,在笑,嘴唇上翘,安详得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死法儿?

    这人,再仔细一想,好像有点儿面熟。

    凤云大娘脚下一踉跄,突然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天,那个人,该不是自己本家远门的侄子,——萧镇山吧?

    萧镇山不是一直在广东打工,怎么突然死到这里了?

    天哪,真是出大事儿了啊。

    看见陆陆续续有人向这边儿跑来,凤云大娘嗷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死者果然是萧镇山。

    见有人围了过来,还有闻讯而来的几个村干部。

    有人开始维持秩序了。

    凤云大娘一边抽泣一边说着自己不幸的遭遇。

    “咋会是镇山呢,这孩子挺孝顺的啊,往往从广东回来还给我捎东西呢。”凤云大娘抽抽嗒嗒地说都啊,“咋就这样突然就死了呢?”凤云大娘说道,“我想起来了,肯定是被别人害了的,一定是,他那媳妇儿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听说是在广东做小姐的。最近还跟师街的师廖泽不清不楚的,一定是他们把镇山给害了啊,我昨儿个晚上还见师廖泽去他们家呢。”凤云大娘开始对着众人说道。

    “萧关保家的!”一名村干部很严肃地制止了凤云大娘的乱嚼舌头。“等派出所来人了再说。你瞎说什么呢,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一边说,村干部一边吩咐人把凤云大娘给架走,——她吓得腿都软了。

    最先到的是分管河村这一片儿的片儿警——刘阳。

    刘阳一米八多的大个子,把*撑得满满的,脸都没洗,就跑来了。

    拨开人群,刘阳走过去,首先映进眼帘的就是萧镇山**的尸体,尸体头枕着胳膊,双腿蜷曲,浑身一丝不挂,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伤痕,死者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就像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前整理过自己的衣服一样,整个场面在白色的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果然像那个向他报信的那个人说的那样,很诡异。——当然,最诡异的还是死者的面容,已经发青的脸上竟然露着笑容,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这……?”刘阳显然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死法,还好,乡派出所的人很快就到了,连远近闻名的号称小柯南的刑警队的李队长以及法医“小宋慈”都来了。

    刘阳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然后,就等着法医“小宋慈”检查尸体。

    时间好像已经被风冻住了似的,过了好大一会儿,小宋慈才站起来感叹道:“还真是少见呀,没什么,这是冻死的。”

    “啊,冻死的?”村干部接了一句,心里说道,“还好,不是刑事案件就好。”

    “这,不可能吧?”刘阳显然无法把眼前的景象与冻死联系到一起,就好奇地问道,“谁光着身子躺雪地里一夜都会冻死的呀,关键是,他怎么会光着身子呢?总不会大雪天傻到自己脱光衣服吧?”

    “就是自己脱的衣服,”小宋慈得意地说道。“在医学上来讲,这属于反常脱衣现象。”

    “反常脱衣?”刘阳和李队长都不解地问道。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要不我怎么说是很少见呢,”小宋慈解释道,“你看,尸体高度冷却,达到体腔深部。尸体呈蜷曲状,衣服全部脱去,全身暴露,可能是在低温作用下,体温调节作用麻痹,产生幻觉热感造成的“反常脱衣”现象。”

    说完,小宋慈还拽了一句英文:“paradoxical-undressing,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学到这里的时候还有点不信,没想到今天竟然还真的碰到了。”

    “可是,”刘阳指了指死者的面容,“这笑……”

    “这就是反常脱衣现象的后果,因为死者太冷产生了幻觉热感,认为自己是到家了,躺到了温暖的被窝,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笑容的。并且,”小宋慈顿了一顿说道,“死者死前有饮酒,应该是因为酒醉引起的。”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赶紧去通知他家里人,以后记得呀,少饮酒,晚上喝酒后就不要出门了,这天寒地冻的,还瞎跑啥。对了,这两天村喇叭里多广播几次,提醒大家不要酗酒。”担心出事的村干部见有可能不是刑事案件,就立刻放下心来,然后立刻吩咐身边人去做其他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