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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茶楼

    摘星崖好歹是化神真人创立的千年大派,门人弟子下山行走哪能没有几种逢凶化吉的手段。

    【察光符】相较“摘星五秘”算不得如何高明,无非在配合【灵眼符】使用后,不仅能看到流光似的灵机运转,还能旁观修士身上的种种异气,以各种颜色的光晕呈现。

    杀生之道,内结戾气,外露猩红血光。

    散修中或有少数修士知此修行关窍,甚至还有偶获传承走上魔道者,但绝大多数往往对此一无所知,更别提设法化解了,因此洛良看似鲁莽行事,状若随意地寻找解惑之人,实则是领会前人经验后的妥当之举。

    章回出身天水城章家,章氏是附近有名有姓的炼丹家族,可族中最盛时也不过一位筑基后期修士,无有结丹高修,够不着当年大玄王朝定下的参与开辟战争的门槛,章家自然不可能拿到册封玉碟,从而成为偌大修真界中的一股势力。

    既不算纯粹散修,又不算世家门派,略有家学积累令章回对“戾气与血光”略有了解,可他哪怕再聪明十倍,也无法从这个角度推测出洛良的行事逻辑。

    章回只当俊逸少年是只难得一见的大肥羊,他最乐意见到这些刚下山的宗门弟子了,只要东西合适,从不还价。

    灰衣道人前脚离开东坊,章回立马收拾摊位,从其他出口快步离去。

    回灵丹是正儿八经的一阶灵丹,仿制起来可比辟谷丹麻烦多了,平时又少有人要,放久了药效还会流失,因此他也没有准备存货,今晚现制,眼下只有数个时辰准备,可得抓紧。

    ……

    ……

    从东坊最后一间书店出来,洛良依然没找到合适符纸,他慢步走在青石板路,午后的街面已经热闹非常。

    平日里不用管练符消耗,不意味着他真就对修真界物价一无所知,过去在山上苦修时,洛良早已隐隐知晓符纸是一张灵符最珍贵重要的材料,不仅可从价格高低判断,练符过程亦有体现。

    “灵符”一般由三部分组成,符引,符纸,灵气。

    其中灵气是灵符大部分威力来源,符纸是承载灵气的载体,而符师绘制的符引便是连通二者的“桥梁”,如若以炉灶作比,灵气是柴薪,符纸是火炉,符引则是点火石与风门,三者皆备,方能收获一团妙用无穷的熊熊火焰。

    柴薪生于天地之间,符修只需选好制符场地即可,符引绘制变化无穷且精细难控,足见符修本领深浅,然而无论如何,最终成符还是要落在符纸上。

    时候尚早,正事重要归重要,也不用太过急切。

    天水城地处澜州北部,南人吃午茶的习俗将将传至这里,洛良觉得新奇,便随意挑间顺眼的小茶楼走了进去,经伙计介绍,才知茶楼的灵茶、糕点本属寻常,特别之处在于这儿是玄修们惯常来的清谈之地。

    与呼朋唤友的玄修相比,形单影只的洛良是个异类,可楼内众修除去数人向其投来诧异目光外,其余人等都没功夫理会这个远坐窗边的陌生道人。

    因为楼中央立着一方水幕,上书今日辩题:灵灾诞生是偶然,还是必然?

    洛良边喝边听,似乎支持“偶然说”的人稍多,道理也更站得住。

    特别是每有令洛良不爽的观点,立刻就有博学修士义正言辞地举出反例,心情渐渐愉悦。

    如“崀山攻伐不止,天道厌弃之”,偶然派便讲“慈恩寺往事”;如“崀山杀戮过多,怨气冲天,诱发灵灾”,偶然派便讲“为何北荒、沉灵渊至今无事?”,总之,力证天地不仁,而非天人交感。

    如此这般,辩着辩着又回到道门与儒家争了无数年的大道根本,彻底离题,反而吵得更加激烈。

    “呸!”一个位于水幕左侧有座位的儒生满脸涨红,站起身来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德行不修还要巧词狡辩,难怪崀山的牛鼻子都仓皇逃窜,丧家辱门!”

    水幕右侧的青衣道士脸色一冷,年轻面容仿佛陡然盖霜,越发的英气逼人,远处的洛良也一脸玩味得地看了过来。

    儒生的失态使得场面忽然清静许多,可其余本地玄修可不会这么容易急眼,立马起哄道:

    “急了,急了!”

    “当年东海遭灵灾可比崀山惨多喽……”

    “对极,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落得一个葬身鱼腹下场,可怜啊,呜呜,老天爷不知道掉没掉眼泪,反正我是现在还想掉……”

    “掉什么?”

    “诶,那几年东海洄游的鲥鱼太肥美了,当然是眼泪从嘴角留下来喽。”

    “哈哈……”

    “住嘴!”

    年轻儒生大吼一声,显然被戳着痛处,拎起脚边木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玄修们顿时大嘘,得意洋洋,在他们眼里,辩题上的优势并没有多少意义,能拿到茶楼来议,肯定不是一时半会能得出结论的题目,各说各话是常态,挤兑得一方离场,已经是少有的胜利。

    剩余的必然派见主力黯然退场,只好灰溜溜地一哄而散,水幕晃荡变换题目,青衣道人玩兴大减,也退至外围旁观。

    洛良随大众收回视线,以免惊扰此人,对方眉眼给他一种特别的熟悉感,像是在哪见过,他扶着额头沉思,一时竟找不到与之对应的那张脸。

    一直以来对自己记性很有信心的灰衣道人有些气恼,于是开始逐年回忆往事,专挑只有一面之缘的修士回想,茶汤见底前,还真叫他想起来了。

    那人与洛良的渊源还得从摘星之战说起,所谓“摘星之战”是一种险恶又充满趣味性的逃杀游戏,据传游戏雏形最早可追溯到荒界的百族斗场。

    其规则十分简单,在一处封闭场地内,参与的八十一位修士每人拥一枚不可收纳进储物袋的“特殊硬币”,丢失硬币者自行出局,由裁判带走,而最末淘汰的七人,或时间截止前硬币最多的七人为优胜者,亦即本代七星。

    洛良只得第五,是因与人斗法成了“螳螂”,“蝉”是第六,那谁是黄雀呢?是一位英气逼人的女修,来自【清尘剑宗】的一块难缠的木头。

    清尘剑宗不是往西去了吗?

    洛良满是困惑,可一想到洛家也是往西而去,自己却身处天水城,好像没有资格质疑他人言行不一,又或者只是认错人罢。

    抬头去看青衣道人,对方早已不见踪影,洛良无所谓地起身付账,二人虽极大可能是同乡,但终究无有交情,太过热情反倒显得莫名其妙,不合道人心意。

    东坊无有他需要的符纸,茶楼的新题目是“如今女修普遍上嫁是否合理?”

    看来茶楼钟情于这类富有争议性的话题,如果能激化矛盾,引发论战就再好不过了。

    洛良对此不大感兴趣,他反正不准备找一位注定要给她送葬的道侣,给自己送葬更加不能接受,于是抬脚往南城而去。

    名声极大的珍宝阁位于南坊,应该会有自己满意的符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