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毙命

    黑暗元素裹挟着另一个人的负面情绪争先恐后地挤进姬轩抑的体内，成为高级魔法师才能凝聚的晶核一瞬间便凝聚出来。

    姬轩抑耳边满是各种各样嘈杂的内心音。

    ——希望神明保佑，约翰能成为牧师。

    ——切，什么样的垃圾都往我这里塞，这种平平无奇的人能当牧师？当狗屎差不多！

    *

    ——神明保佑，汉娜她真的想要成为像白老师那样优秀的老师。

    ——白水净？也就一般般吧，我下去绝对比她厉害多了！为什么不说成为我这样完美的神？唔，呵，低等的人类罢了，再仰望神明也只能成为白水净那样的人了。

    才不是——白老师她很优秀！她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每一个许愿背后都有一个神明尖酸刻薄的评论。姬轩抑沉默地听着，直到最后，大脑炸裂、耳鸣不断，他倒了下来。

    *

    远在千里之外的赤姬在午睡中苏醒，仿佛身体的一半被剥离，她痛得缩成一团，“糟糕，姬轩抑出事了！？”正担心自己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姬轩抑一同赴死的时候，她和姬轩抑之间的血契被单方面损毁，翻涌的疼痛平息下来。

    一切不过短短几秒钟，短暂的像是幻境，可疼痛的余波还留在身上，赤姬在原地愣了一会，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臭姬轩抑！谁许你随便切断血契的！那可是——”

    那可是关键时刻能以命换命的救命契约啊……他又一次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肯拖累别人。赤姬眼睛还带着泪，她怒吼一声，将鬼蛛峰上所有的鬼蛛都喊了出来，“给我出去打听情况！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密密麻麻的蜘蛛大军如潮水般从鬼蛛峰顶向四面八方涌去。

    *

    世界树脚下。

    黑色晶石被姬轩抑吸收后自动碎裂，与它一同消逝的还有古老的世界树。

    结界破碎之后，白水净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向世界树俯冲过去，眼前是姬轩抑狼狈不堪向后倒下的样子。

    她及时抱住已经气绝的姬轩抑，怀里的男人七窍流血，一只手更是被黑暗元素腐蚀到看不清原形，他哪里受过这么严重的伤？白水净的眼泪滑落，“姬轩抑，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呢？”

    “姬轩抑，你醒醒，醒过来好不好？你最乖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你回答我啊，你不是说不想和我分开的吗？你自己先离开，我要怎么履约啊？”

    然而这一次，姬轩抑却再也没有办法回答她一声‘好’。

    皇家魔法学院的老师在白水净之后从四面八方来到世界树脚下，各自训练有素地在原来结界内部搜寻伤亡者。

    “白……”阿米莉亚手脚冰凉，眼眶通红，“姬轩抑为什么会死……？有那么多高级魔法师、魔导士、贤者、大贤者！为什么一个中级魔法师会死！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阿米莉亚！”光之贤者艾薇儿直接甩了口不择言的阿米莉亚一巴掌，“冷静下来了么。”

    “……”阿米莉亚红着眼眶，沉默而倔强的和艾薇儿对视，最终艾薇儿拂袖而去。

    水之贤者爱丽丝替阿米莉亚将脸上的红肿消去，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米莉亚老师，你还有力气就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伤者，世界树这次被黑暗元素腐蚀，伤害波及的范围非常广。死亡人数恐怕也不好看，而且，白老师和那个学生也需要安顿。现在学院长不在，你就是最能安慰白老师的人，你也这样急火攻心，白老师要怎么办呢？”

    “……我知道了。”阿米莉亚在水之贤者娓娓劝说中，终于平静下来，来到白水净身边。

    白水净的哭泣已经平息下来，她沉默地跪在姬轩抑身边，头抵着姬轩抑已经没了起伏的胸口，手揽着渐渐凉下去的男人，声音温柔平静，“小轩儿，我们回家吧。”

    “白……”阿米莉亚捂着脸，泪水汹涌。

    “阿米莉亚，抱歉。我现在只想和他单独呆一会。”白水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苍白地露出一个浅笑，“你不用管我。”

    “白……”

    白水净虽然苍白无力，却去意坚决。阿米莉亚最终只能目送她远去，什么都做不了。

    总是这样。

    拥有力量时，恨自己无法和恒常对抗，失去力量更恨自己的弱小，阿米莉亚软倒下来，为什么要是姬轩抑呢？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白？

    ‘阿米莉亚……’

    苍老却温和的声音从近前飘来，虚弱的如同风中之烛。

    这声音极为耳熟，阿米莉亚抬起头，看着已经枯死的世界树，“世界树？”

    ‘乖孩子，你现在可以回来重振精灵族了。’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您会被侵蚀，我一定不会离开精灵族的！”

    ‘这是世界树的种子，让精灵族从世界树独立抑或维持原状，都在你一念之间。’

    “！”世界树的树干里飘出来一个散发着绿色生之气息的小珠子，阿米莉亚正欲伸手接过，一个黑色的身影将世界树种截胡，“终于让我找到了。藏得可真深啊。”

    黑色身影正是大祭司劳伦斯。他屹立在世界树和阿米莉亚之间，身后是逐渐化为飞灰的世界树，面前是软弱无力的阿米莉亚，“这次吾主一定可以复活了！”

    “你是谁！？把种子还给我！”

    “哈哈，你？你算个什么东西，那么好的天赋白白浪费，沦落到现在，连我手中的世界树种都抢不走。”劳伦斯大笑起来，“说起来，阿尼艾斯也算是为你而死，真可惜了。”

    “你说什么？阿尼艾斯怎么可能——”耳边仿佛回想起阿尼艾斯那一句道歉，阿米莉亚止住话，“是你干的？”

    “事到如今也不妨告诉你，是我干的、也不是我干的。”劳伦斯把玩着手中的世界树种，“阿尼艾斯，还有伊万，他们不过是死于自己的欲望罢了。一个沉溺于你的荣光，一辈子所思所想全是让你重回精灵族，甚至不惜以整个精灵族和世界树的性命为饵；一个耽于女色，用自己的血rou替我打开了时间长廊的大门。多亏你们的福，我主的神格已经凑齐了。”

    劳伦斯之所以如此毫无顾忌，正是因为世界树消逝，来支援精灵族的人忙于在这大片森林中寻找还存活的生灵，世界树下的人走得七七八八。

    此时，黑暗贤者贝琳达轻飘飘落到阿米莉亚身边，她的眼睛盯紧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的黑暗神，“吾主？”贝琳达没有尊神信仰，但黑暗神掌控黑暗元素，叫一声吾主倒也不算过分。

    黑暗神已经被这个称呼叫怕了，他逃避一样捂住耳朵，“我不是——我不是——”

    “黑暗贤者……”劳伦斯只有借助姬轩抑和媒介才能看到黑暗神，此时发现贝琳达能直接看到黑暗神，不由忌惮，“你是来效忠吾主的？还是来打架的？”

    “我虽然是贤者但毕竟年事已高，你想拖时间完成传送阵，我不介意听一听你的故事。”贝琳达说完，真从魔法空间取出两个做工精致的小凳子，又在上面铺了一层软绵绵的坐垫，“阿米莉亚，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