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生活所迫
教堂的名字叫做瓦尔哈拉，和至今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的北欧神话中的英灵殿有着相同的名字，在如今以过去法兰西作为主导地位的EU共和国境内，这个名字已经渐渐被人们所遗忘了，也只有在现在混杂了许多的“难民”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才会有这些形形色色地囊括了各国文化的东西。 朱利叶斯坐在教堂门前的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杰内西斯讨论着过几天的给莉莉丝准备的生日，他们和一帮贫民窟的朋友们凑了不少钱要给莉莉丝买一个好东西。这个建议还是向来对待大家都是温和的夏尔说的，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关键的问题还是钱财吧。 对于过去的杰内西斯而言这些真就算不上什么难事，但是自从被原来的老大抛弃，加入到这个贫民窟的大家庭之后，他就没有再干过类似的事情。倒不是他手艺不精，而是从心理上，他有种想要彻底摆脱过去的想法，而有些抵触这个事情。而且，都是生活在一个贫民窟的人，真要是做得太过分的话，找找贫民窟几乎都能够摸到几个小孩子的底细，他们可不想到时候无家可归。 当然，杰内西斯本人并非是绝对金盆洗手的，至少他偷鸡摸狗的那几招，贫民窟的大家伙基本上都被他教会了，这里盛产罪犯和人渣，可不仅仅是因为贫穷，也因为这个环境总是滋生着很多的叛逆的人，学起这种东西根本是手到擒来。 比如朱利叶斯，杰内西斯就从来不认为朱利叶斯这个家伙是塞西尔眼里的好弟弟，乖巧的亲人。 这不，他又重重叹了口气，坐在台阶上那单薄的影子看起来显得有些沮丧。原因自然是来自于那份过于沉重的礼物带来的负担，尽管大家齐心协力赚了不少钱，可是仔细想想的话，小孩子能够挣得了多少呢。朱利叶斯有心决定跟杰内西斯再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业务，他们作为这个城市的无业游民，每天有的是时间去做一些旁人看来很是“低贱”的事情。比如打扫城市下水道之类的工作，那几乎就是他们最大的一笔正经收入。 “夏尔他伤得重不重啊？” 朱利叶斯有些不确定地问着，杰内西斯一口咽下去嘴里快要嚼成浆糊的面包，仿佛那样多嚼几下他就能够吃饱似得。听到朱利叶斯问他，他立马就苦了脸色。夏尔在歌剧院帮忙被醉酒的几个杂工殴打，似乎是右手都骨折了，梅林帮他看了之后也告诉他们需要到医院，梅林虽然粗通医术，但是还是建议他们去医院看看。大家顿时都沉默了下来，他们都知道夏尔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在帝国歌剧院中作为钢琴演奏师登台表演，这次手骨骨折如果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就不得不放弃这个理想。虽然对于至今还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他们而言，这个理想显得太过遥远而不真实，但是，大家都还是怀揣着一丝希望。是的，如果连那一丝希望都没有了，恐怕是连活着都欠缺了支撑下去的东西。 “医药费就是个大数目，我跟马库斯那边跟火车站的兄弟借了笔钱，不过，你也知道的，凯瑟琳她的母亲最近很不好，你知道的…………” 他顿时止住了嘴，因为看到了克雷多从那个大教堂里走出来。他今天来这里似乎是为了跟梅林商量有关于南方战争的事情。为了转移国内因为金融危机导致的冲突，皇帝陛下随即决定向南方残存的旧王国势力发动战争。靠着掠夺而来的财富和资源来缓和国内的纷争，同时也初步完成了布里塔尼亚帝国成立以来一直为之努力地统一新大陆的战略目标。朱利叶斯搞不懂战争和梅林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梅林是个有大学问的人，而他是朱利叶斯的老师。 “你们在烦恼些什么呢？” 他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朱利叶斯显得有些瘦弱的肩膀，看到杰内西斯眼光中炙热的憧憬他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仿佛有一朵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那张饱经风霜摧残的脸上刻满了战士的痕迹，更凸显着沉稳和英武。 朱利叶斯一看杰内西斯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把筹钱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不由得撇了撇嘴，果不其然，还不等到克雷多发问，杰内西斯已经连珠炮似得发问，把克雷多都问得有些晕头转向，小家伙实在是有些太热情了。 “呐呐，克雷多，南方的那些家伙厉害不？圆桌骑士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厉害！” “你能够教我剑术吗？” “我能够成为像你一样的伟大骑士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几乎每一次克雷多都要听上个好几百遍，他也乐此不疲地回应着杰内西斯的期待。跟他讲一下在战场上的事情，只是对于收徒一事却绝口不提。朱利叶斯曾经私底下听到过克雷多和梅林谈过这个事情，似乎他中意的另有人选，而对于杰内西斯，克雷多则说他太过于急于表现，他担心杰内西斯会沉迷于虚有其表的力量之中。朱利叶斯没忍心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只好在一旁干看着，这让克雷多都感觉到有些尴尬，而且心里隐隐也觉得朱利叶斯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 按照梅林的说法，朱利叶斯在贫民窟的一班孩子当中既不是块头最大的，也不是能力最强的，他甚至显得有些默默无闻，在市井无赖的口中，流传更多的都是杰内西斯这样的小贼的名字。但是，这些孩子都信任着朱利叶斯，像是对待着一位兄长。 孩子们有什么重大活动，那一定是朱利叶斯发起并拍板，每次跟别的孩子打架几乎都是听从朱利叶斯的安排，就连大家打散工挣来的钱，通常也会交给朱利叶斯统一分配，大家都没有什么怨言，像是一家之主。坦白地说，这帮苦命的孩子能够像今天这样团结，与作为核心的朱利叶斯的魅力是分不开的。他就像是一块磁铁一样，对家人的重视，对弟弟meimei的关心，都是这片贫民窟中让人忍不住驻足的温情所在。 “我听说夏尔受伤了，想去看看他，你们要一起来吗？” 克雷多关切地说道，对于他跟梅林在里面谈论了什么根本闭口不提，他大概是觉得战争的话题太过于沉重了吧，可是他却不明白，这群生活在地底下的孩子们的想法，比起惨烈的战争炮火而言，这里的生活更像是一片蔓延的芥子气，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在一片一片的窒息中死去。朱利叶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杰内西斯，后者了然地朝着依旧敞开的教堂大门瞄了一眼。他微微有些难受地低下了头，朱利叶斯一下子更难过了。 克雷多每一次来看望他们都不会空着手，几乎可以说是像是在填补贫民窟几千人饥肠辘辘的肚子一样，每次都带来很多的好东西，甚至有的时候他会直接将一笔慈善基金交给梅林来处理，帮忙看管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之前所说的，教堂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够维持下去，也是多赖以此。 可是朱利叶斯心中并不希望接受这笔资金，也许对于克雷多如今的地位而言，资助他们只是一件顺心而为的善举，可是朱利叶斯他们却更加宁愿以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这个贫民窟。因为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他们的根就在这里，在这片不同血缘，却无比亲密的大家庭里。克雷多的善意，却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让朱利叶斯和杰内西斯这班无能为力的孩子心中更多增添了一笔屈辱和不甘。 而这份不甘在见识到入夜之后另一片城区的华灯初上的美景之后，就仿佛发酵一般变得不可收拾了。跟在克雷多的身后，朱利叶斯和杰内西斯都在失神地望着接到另一片的景色，从火车站延伸出来的大道，仿佛一道天堑，将这个帝都隔成了两个。一边是普通甚至称得上破败的民房，另一边则是错落有致、古典豪华的庄园式建筑群。那片景色像是烙印一样将他们两个的心搅得火热。 杰内西斯眼中甚至带着一丝愤恨，他面色不恭地说着，我们甚至连吃饱都成问题，他们每天都还为了面子争得你死我活。这句话顿时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朱利叶斯的心头，一直以来作为“大哥”所无法带给大家的幸福的问题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他看着那一片灯红酒绿，仿佛整个人都馅了进去似得。 他在低声喃喃自语，杰内西斯在低声咒骂。克雷多呆在夏尔的房间里面跟他说笑想要减缓他手臂的痛楚。谁也不会想到的是，正是因为这一晚，让朱利叶斯心中那颗叛逆的火花点燃了。 他看着远处的天空落下漫漫星尘，将那副光影落在手心里，轻轻对着杰内西斯说道，等着吧，杰内西斯，总有一天，我会改变这个国家………… 一个即将颠覆整个世界的传说就在今晚拉开帷幕，只是那个时候，又有谁能够想象得到，发出这一声呐喊的，仅仅只是这群饥肠辘辘的孩子，对于活下去，最奢侈的渴望………… 而与此同时，位于布里塔尼亚皇宫之中的一角，世人无法窥探到的角落之中，雕琢地古典庄严的宫殿内，年轻的女骑士才正要告别自己的母亲，在今天之后，她就要成为那个人正式的弟子，更是要在那之后前往军校长期住宿学习，对于母亲临别的叮嘱表现的多少不耐，也有些不舍。女儿家的心思，有着即便是她这样率直的人也无法掩饰的感性。 “科涅莉娅，虽然是拜入了玛丽安娜大人的门下，但是，不要忘记自己作为皇女的身份。” 娴熟端庄的伊莎贝拉皇妃还是不太喜欢自己的女儿这样一副戎装的打扮，修长笔挺的长裤将她的身材淋漓尽致地凸现出来，比起很多的男性都要挺拔的身姿配上她束在耳畔的单马尾有着令人挪不开视线的英气。对于母亲的叮嘱，她感到颇为有些无奈地看着身旁的好友，那是她乳娘的女儿，从小和科涅莉娅青梅竹马长大的挚友，贝尔托莉丝。后者也穿着和科涅莉娅相差无几的骑士制服，相较起科涅莉娅不得不接受母亲的叮嘱而表现的无奈，贝尔托莉丝的眼中则更多的是怀揣着憧憬和向往，眼中的激动之色比起科涅莉娅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是当然的吧，对于每一个志愿成为骑士的女性来说，那位大人的事迹已经成了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与帝国危难之时保全了皇帝陛下的安全，更是以一人之力击败反叛的强敌，在那之后则摇身一变，成为皇帝陛下最为宠爱的皇妃。这种仿佛麻雀变凤凰的故事虽然不怎么招贵族们喜欢，但是却是普通的民众最乐意谈论的话题。而对于常年处于深宫之中的皇女皇子们来说，性格随和又没有什么规矩的白羊宫，则成了故事之外，最具有吸引力的地方了。 伊莎贝拉皇妃看着自己女儿一脸急不可耐的表情刚想要叮嘱她几句要注意自己的仪容，可是转念想想她所已经选择的道路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作为一个端庄的淑女，贵族出身的伊莎贝拉皇妃更加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像她未出嫁时候那样在家中学学诗书或者种种花草之类的爱好，而不是毫无淑女形象地去挥舞刀剑，让自己的身上染满鲜血。 “好了，母亲，不是还有尤菲陪着您吗…………” 实在有些受不了母亲的唠叨的科涅莉娅赶紧拉出来自己的meimei顶缸。可是她却发现一向爱粘着自己的meimei这个时间里都还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这让她微微一愣，看着母亲脸上仿佛赌气一般的表情，她顿时恍然大悟过来。 “又到外公家里去玩了？” 她这样说着，脸上除了怜爱的表情，更多了一点戏谑的味道，看的一旁的贝尔托莉丝强忍着笑意好不辛苦。 作为这双鱼宫的另一位皇女，她可是比小时候的科涅莉娅要受到宠爱多了，或者说是溺爱也不为过。至少，在她之前，还从来没有哪个皇女能够这样频繁地出入皇宫的，至少在他们成年以前没有过。科涅莉娅知道这中间多半是玛丽安娜殿下说不少好话，这个时候更加没有安慰母亲的意思了。或者说，她知道自己要是表现出一点点的不舍，那说不准就要被母亲留下来学那些她根本不感兴趣的女红之类的东西，光是想想就让她觉得浑身打冷颤。 “再过几天，就是尤菲7岁的生日了，那孩子也差不多到了要上学的年纪了，虽然陛下对这些事情并不怎么限制，但是，总归是以后见面的时间变少了许多，你也趁着这几天再陪陪她吧…………” 伊莎贝拉的脸上这下子是真得流露出了一丝不舍，科涅莉娅见状有心说些什么，看着母亲伤感的面容终归有些不忍。她想想母亲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怕是尤菲自己贪玩这几天都不肯回来吧。她这样一想心里有些微微地生气，轻轻安慰了母亲几句，身后斗篷一扬就招呼着贝尔托莉丝跟她前去她外公家“收拾收拾”这个小鬼灵精。贝尔托莉丝见状只好对着皇妃欠一欠身，跟上离开了。 偌大的双鱼宫内，一下子两个皇女都不在了身边，伊莎贝拉皇妃颇感觉一丝凉意地缩了缩身上的衣袍。走到一旁的书桌内，抽出那份来自自己兄长的信件，她不由得微微摇头苦笑。 “还是等等再说吧，科涅莉娅那孩子，未必就会愿意啊…………” 轻轻地打开抽屉，一张飘扬地写着流丽字体的信件又被重新锁了上去，从依稀的光影之中，还能够辨别出，“联姻”、“继承权”的字样………… 伊莎贝拉皇妃遥遥叹息，盯着那张铺张地仿佛新物的床铺，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