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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少女骑士物语

    第一次的邂逅的时候,那种充斥在胸腔里的悸动依旧像是疤痕一样留在她的心里…………

    年轻的身影,在不知名的时候,像是一道横空出世的流星般划过。驰骋着骏马飞驰在庄园平整的草坪上,没有戴上任何的马术用具,仅仅只是那般随意地侧坐着,丝毫不在意会因为颠簸而跌落下来,他肆意地把持着缰绳,一切都服从着指挥,带着一丝微妙的违和感,与那张兴奋的面容有着微微的不协调吧,长袍的后摆像是流星闪烁留下的尾焰,给人印象深刻,在那个时候,少女对他产生了兴趣…………

    那个人是哥哥的朋友,和哥哥一同在陆军骑士学院学习。被父亲教导了要对他恭敬,要注意礼节。什么嘛,明明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却是哥哥的朋友,那么从礼节上,少女感觉到了自己受了委屈,决定好好捉弄他一下。举办骑士学院杯的时候,少女偷偷来到了饲养着马匹的马厩,少女有一个算是天赋异禀的能力,她能够和马儿说话,或者说,她天生就与马儿有着难以想象的亲和力,这一点上,从那些马儿被她轻轻抚摸着就露出惬意的表情可见一斑。少女拜托了她的好朋友,在学院比赛的当天故意给他出丑。

    恶作剧的心思很好地传递给了这些充满了灵性的家伙们,然而嘶鸣的声音最终成了那一次学院杯的一场悲剧。调试着马匹的少年被突然发狂的马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连同右手一同骨折,涌动的人群在看台会场中喧哗着,那涛声一样嘈杂的声音将少女整个都吞没了,看着被哥哥带走的少年,少女已经开始后悔,眼中噙着泪水,心里面因为害怕仿佛被什么东西掏空。

    啪!

    那是第一次被父亲打了耳光,少女梗咽着哭诉着,只是想要关心那个受伤的少年,到底怎么样了。父亲严辞训斥的事情现在都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那个时候,少女依稀明白了,自己差点害得那个少年永远失去了一只手臂。她害怕极了,如果没有父亲的生拉硬拽,她甚至害怕自己能否有那个勇气踏进那个充斥着悲伤和人群的病房。

    那里有很多跟他同年龄的孩子,都是他的朋友和兄弟姐妹们吧,只是没有见到他的父母,少女因为愧疚和害怕的脸色变得苍白,噙着泪水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他听到了那个高个子男孩儿的咆哮,听到了满屋子的哭声,像是一次一次骑枪地突刺一样撞得她双腿发软,好想要立刻逃离这里。但是没有办法的,少女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错,死死地攥紧了漂亮连衣裙的一角,少女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想要向他道歉,鼓起的两腮被咸咸的泪水泡得肿胀通红,少女那个时候自己的样子一定滑稽极了吧,所以他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让少女原本鼓起的勇气又像是xiele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来。

    那匹马是你的朋友吧…………

    他轻声说着,脸上的表情平静,似是暴风雨前的安宁一样,让少女感觉到害怕,他会怎么做,会伤害它吗?不可以,少女死死地攥住了崭新的白床单,几乎都要被她纤细的手指抓破了,乞求着少年不要伤害它。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看着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少女轻轻摇头。

    它是一匹好马,现在因为你的原因,它恐怕无法参加学院杯的比赛了…………

    没错,有过出事记录的马匹都要接受一段时间的检查和审核,九成以上的待审马匹都会被迫退出用作比赛用途,成为马车下被奴役的奴隶,或者死去…………少女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因为颤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崩碎的冰山一般惹人怜惜。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带它去参加学院杯吧,作为你的坐骑…………

    在病房中的那个少年如是说道,对于受伤的事情根本一个字也没有提。少女亦然,道歉的话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能够说出口。

    谢谢你…………

    心里对着至今只有过糟糕经历的少年这样说道,少女感觉到心中随之扩散开温暖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的话,那是第一次,尝到了陷入恋爱的情感…………

    一起结伴出游,一起在湖边享用野餐,一起在橘子园撒下汗水与欢笑。基诺、塞拉、阿妮娅、米蕾、尤菲、克洛维斯、娜娜莉,这些名字开始最常见于自己每一天的日记里,啊,还有他……鲁鲁修……那份约定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少女买下了被转让的那匹“劣马”,并以此开始了艰辛的骑术训练。不管是因为长期手持长矛而渗出水泡还是因为被骑枪刺中痛得不能入眠,少女都咬紧了牙关坚持了下来,因为她知道的,约定的时刻,她期待着他能够对她的努力说出一声称赞的话来,她幻想着那一天的美妙,甚至隐隐期待着。

    只是没有想到……那灾难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们几乎失去了一切…………

    战争,这个简单的名词地下隐藏了太多的血腥和残酷。是的,这是对战双方都不得不拼上性命去做的一件事情,鲁鲁修、基诺、父亲,哥哥,他们都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危挺身而出,少女在那样的日子里训练得更加疯狂,只是希望借着疲惫入眠,不至于被心底的担忧和恐惧所吞没罢了…………

    她在日夜祈祷着,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来的虔诚。她遵守了自己跟他的约定,并为之每天付出了努力,她也相信他会遵守与她的承诺的。少女这样相信着,每天每夜,等来的,只是一张迟来的阵亡报告书,还有那一具盖上了白布的躯体…………

    尸体的温度有着比冰山更加刺人的寒冷,在那一天的天空下和凯旋者身上的荣光一起,如同散发着寒光的利刃将苏利亚那一对惊愕的双眼割开,眼泪决堤而出,在不知道的时候开始,就变成了纯粹地血。连声音都变得嘶哑的控诉里,他就那样低垂着脑袋,几个月不修边幅的长发垂了下来,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如同所有前来吊唁的人一样,他一句话也不可能说的出口。是他没有能够履行那诺言,他回来了,满载着功勋和荣耀。可是父亲永远也无法再回来,他的心,他那灵魂都和那些日夜思念着故土的将士们一同,留在了那片冰雪覆盖的陆地上。苏利亚轻轻伸出手去为他抚平脸上的褶皱,他看上去应该更加地安详,可是苏利亚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最直观可怕的东西,叫做死亡………

    “大骗子………”

    入土的仪式上,一直以来被安特里公爵的死所打击得如同木偶一般的少女终于没能够承受到哭得昏厥了过去,扑在棺木上的衣衫沾满了泥土,将她的脸都塑造得极为狼狈,她抬起头来,通红的双眼盯着默不作声的鲁鲁修,让所有的人心中都为之一紧。

    “苏利亚,鲁鲁修他……”

    安德烈,苏利亚的哥哥同样面色疲倦,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失眠的他,绷紧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他知道,他不能够就此倒下,这个家族还需要靠他来支撑,而苏利亚……她还那么小………

    深陷的眼窝仿佛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挖出了两个巨大的窟窿,显得面目可憎。但是此时此刻,他看向一脸自责的鲁鲁修,心中也难以平复。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了胜利,也失去了很多远比胜利要宝贵的东西。

    他轻轻地摇着头,似乎是想要拉住自己的meimei不要做傻事。他们谁都没有错,不是鲁鲁修,也不是克雷多。他们只是……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只能够袖手旁观所受到的煎熬比起失去还要来得痛苦,那感觉仿佛就是自己亲手将他们推入了深渊。

    他轻轻拉住小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的身躯让他仿佛触电一般又松了开来,他别过脸去,几乎不敢去看自己meimei那一张惨烈而麻木的眼睛。像是一道伤口,安德烈知道能够治愈的只有时间,只是现在,他们都太过地敏感,像是受伤的狮子,每一个眼神里,都有着令人害怕的力量。

    “对不起…………”

    这是鲁鲁修这么长久的沉默中唯一重复的一句话,在这些天中他甚至无数次地思考过要怎样去面对苏利亚,甚至想过了怎样求得她的原谅,可是女孩儿只是沉默,看着鲁鲁修的忏悔保持了沉默,比之怒火更加令人无从反驳的力量。在战场的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英雄,在面对着少女目光的那一刻感到了害怕。

    苏利亚没有说出一丝怪罪他的话来,可是也就是这种无声的指责才更让鲁鲁修感觉到了难堪和苦闷,他宁愿苏利亚此刻能够朝他大声骂几句,哪怕是打他,就是不要这样沉默啊,他知道的,因为有些事情如果不能够发泄出来的话,时间久了,堆积地太多,只会把人给压垮。他不由得抬起头来,看清了此时此刻少女眼中的清明,那般的平静,和之前哭成了泪人的样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鲁鲁修忽然之间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劣,他在满脑子地思考着怎么样去面对苏利亚的怒火,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能够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些吗?他微微后退了两步,差点一个不稳在到一旁的泥水坑中,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再待下去。

    无法想象的,少女要承受这样的痛苦,鲁鲁修心虚地第一次落荒而逃的样子。苏利亚看着他逃跑的样子,像是卸去了一身的伪装一半丢坐在土坑的泥浆里,无声地落下眼泪来。她在恨着鲁鲁修吗?不,她其实明白的,就如同哥哥一句话也没说的那样,这一切都不是鲁鲁修的错,全布里塔尼亚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但是苏利亚又到底应该要憎恨谁呢,那种情感太过沉重,让她不敢去触碰,可是这样的话,对于自己的父亲而言,这死亡又算是什么呢?苏利亚在心底里面咒骂着自己的软弱,自己的自私,她不愿意去恨,只好保持着沉默,因为那是鲁鲁修啊,她要怎么狠下心来…………

    无法得到的原谅,无法升起的憎恨,彼此都显得太过笨拙了吧,所以错失了这一切的机会,在一切都没有来的及说清楚的那一刻前,就已经宣告了结束。

    白羊宫的惨剧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致命,她再一次看着那个将自己都笼罩在悲伤中的少年,满脸的泪水和麻木的神情,让苏利亚看得心碎。她这个时候才恍然,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是摆出了怎么样残酷的一张脸,去伤害着鲁鲁修。她拼了命地向着他跑去,那地方开始变得昏暗起来,最后变成了横在她面前的侍卫的刀剑,让她面如死灰。全世界都在逃避着他吗?杰雷米亚、基诺还有大家,都在远远地看着,一言不发。那个伫立在飞机下,推动着轮椅走上飞机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萧索。

    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他依旧带着那份笑容,带着让苏利亚触目惊心决绝。

    “不要走!”

    她从梦中惊醒过来,看着自己朝向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伸出的手臂,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个时候的少女已经亭亭玉立,她从沾湿了冷汗的床铺上坐了起来,盯着落地窗前刷刷地瓢泼大雨,心里再一次烦闷起来。远处黑压压的乌云将整个彭德拉贡的夜晚笼罩成了一片惨淡的油画。她走到一旁的橱柜面前,里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奖杯和荣誉,她打开了这面承载了数之不尽的殊荣的空间,取出了一个小瓶子,午夜的钟声再度响起,落入瓶中的蓝色玻璃珠敲出了失落的音符。

    “鲁鲁修,今天,是你讨厌的雨天啊…………”

    而与此同时,拉赫曼酒店的地下室内,鲁鲁修再一次将迎面刺来的战术匕首缴下,毫不手软地将被他架住了手臂的少女狠狠甩了出去,那具纤细的身躯狠狠地砸到遍布着健身器材的用具加上,她的小腿和手臂都被砸出了大片大片的乌青。但是少女却没有丝毫迟疑地再爬了起来,鲁鲁修微微点了点头。

    “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你就要开始进行速度和敏捷的训练,我不会再一直看着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初决定教导这个女孩儿的初衷,完全沉浸在这个少女的坚韧和天赋中开心地不能自已。

    “您要出去吗?”

    她下意识地问道,却注意到鲁鲁修的目光扫视了过来,她顿时知错般低下了脑袋,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等待着责罚。但是也许是今天是雨天吧,鲁鲁修的心绪也变得有些惆怅起来,他轻轻点了点头。

    “啊…………”

    他轻声回到道,心里面默然无语。

    要去拜祭一下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