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松动的枷锁
“怎么样了？”毛靠在出口闸的墙上，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事实上他早就有从鲁鲁修满脸的疲惫上看出了他的失落，但是因为他本就反对继续掺和艾达王与斯图亚特贵族的事情，鲁鲁修不理，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跟皇室有关系…………”鲁鲁修阴沉的脸色仿佛要挤出墨来，虽然只是小小的失败，但是却因为牵扯上了皇族让鲁鲁修变得有些恼怒。 这一点自从得知他跟娜娜莉之间的血缘关系以后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以前他虽然对于诸多其他的皇族子嗣多有不屑，但终归是同一血缘的兄弟姐妹。 但是如今，面对着耸立于这彭德拉贡北面的巍峨皇宫，巨大的失落与迷茫将鲁鲁修的世界彻底隔绝，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与冷漠在鲁鲁修的心中堆砌了堡垒。 他已经隐隐有些感觉，不是他自己选择了逃避，而是这充满了命运的世界，这曾经充满了回忆的地方在将他彻底放逐。 他回不去了，哪怕他想，也没有那个资格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去深究那个女人的事情，你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呢…………” 毛不失宽慰地提醒道，如果鲁鲁修因为追查艾达王的事情耽误了时间，被打乱了方寸的可是毛………… “嗯…………”鲁鲁修有气无声地应了两声，回过头看了一眼皇家特快上空空荡荡地月台，正如鲁鲁修的内心一样满是迷茫。 「皇家特快，那是只有皇帝以及皇室成员才能使用的，刚刚去查阅列车动态时刻表，居然没有这趟车的消息，也就是说，那趟车是专门来接走艾达王的，为了转移从斯图亚特家拿到的东西。」 鲁鲁修愤愤地啐了一口，最近一连串的不顺也让他的心情十分地糟糕。重回故地的喜悦并没有让他有如沐春风的享受，他的胸腔里，满是迷茫和怀疑………… 而与此同时，皇家特快之中………… 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车厢内空无一人，静静悄悄的风景里，艾达王翘着修长的细腿疲惫地靠在松软的沙发垫上，慵懒地像是一只睡醒的波斯猫。右手扶着冰敷的毛巾轻轻搭在左边的脖颈上。和鲁鲁修那一瞬间的对决对于她而言也不尽好过。 尽管趁着鲁鲁修被列车的气流掀动身形的时候跳了出去，但是那样近距离的一枪也不是说完全能够躲过的。她的脖颈上还带有子弹擦伤的痕迹。她强忍着腰腹的伤口撑起了身体，虽然在车厢上准备了缓冲的设置，但是超过百公里的时速也不是开玩笑的。 右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伤口，红衣女子的脸上多出一股异样的神情，但是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她隐去了，嘴角浮现出仿佛美女公关一样迎合的笑容。毫无征兆的，自动门被打开了，外面影射进来长长的黑影。 “为了这个东西我可是特地让查尔斯把他的玩具搬了出来，倒是刚刚那个家伙，到底是…………”是小孩子的声音，声音非常幼稚。 艾达王恭顺地坐直了身子，美目闪烁，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怪异的小孩心绪复杂。看上去大约十岁左右的身材，一头长长如流苏般丝质的金发肆意地拖在地上，一身神秘宗教教主的僧侣般怪异的衣服透着渗人的寒意。 “不过是斯图亚特家的老鼠罢了…………”艾达王淡然地开口道，虽然受了伤，不过却尽是不以为然的口气。她知道是自己轻敌了，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她何尝不是想要瞒混过去这件事情呢。 “呃……毕竟是从亚瑟王时代就流传至今的家族，果然藏龙卧虎。嘛，不过皇家刺客团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是吧，第七皇家刺客，艾达·王小姐…………” 少年掰了掰手指，露出天真的笑容，只不过这种神情比起傲慢还要平静的口气，在艾达王看来，却是满脸的邪气。 “是，皇家刺客就是握在陛下手中，最隐蔽的剑。”艾达王站起身，对着身高只到她腰际的小男孩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一时间，她自己都有种荒谬的感觉。 “我特地抽空过来可不是来听这些的。”男孩像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玩具似的哭丧着脸，但是熟知这个男孩性情的艾达分明从他的脸上瞧见了自负般的得意神情。只是艾达知道，这并不是她应该看到的，也不是做给她看的………… “那么，东西呢…………”仿佛翻书页一般的，男孩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像是失去了耐心玩耍的纨绔，张口就是直切利益。 艾达王毫不掩饰地从腰际的衣料中抽出了一张泛着沧桑的纸张，凋驳的色调仿佛依稀还能辨别出它身上所经历的漫长历史。 “啧，梅林那个死老头疑心还真重，防的这么严实，居然还将线索拆散保护。”毫不客气地夺过残缺的羊皮纸，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碎的珍贵宝物在眼里仿佛一文不值的垃圾，轻轻扫了一眼上面他无法认别的古代文字，他啐了一声，露出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应有的叛逆表情，暴怒的狰狞像是一只巨大的蜈蚣在他的脸上乱窜，如同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孔扭曲的可怕。 “嘶…………”焰火在对残存的纸张碎片做着最后的清扫，原本该是散发着光和热的火焰却因为男孩眼中可以实体化的寒光透着冰冷的寒意。 讯息只要掌控在一个人的手中就可以了，这种东西留着也只会招来杀身之祸。艾达王转过头去对于一堆废纸表现出了应有的漠视反应，金发的男孩对她略有不敬的表情狠狠一瞥终究还是把衣一摔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关于‘亚瑟王之剑’的线索由你继续去寻找，那是完成我跟查尔斯计划的关键，你最好别忘了，被王家赶出来的事情，到底是谁收留了你…………”男孩离开了，带着他声线里难以压制的怒火。 “Yes，mylord。”艾达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一边冷眼旁观，一边默默地记下了火苗吞噬的每一个古代精灵咒文。静静地看着，恭敬地送走要去大闹一番的男孩。 男孩背对着艾达王的身形闻言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艾达王黑色刘海下看不穿的神情。咬了咬牙离开了。 「看在你能力的份儿上，暂时先放你一马。等到我掌握了全部的线索，就来给你收尸…………啧，皇家刺客能力虽强，但是七人中，“傲慢”的位置一直悬而未决，失去这一制约的他们，除了真正忠于查尔斯的“贪食”，“懒惰”和“暴怒”以外，包括杰尼西斯，艾达王在内的其余三人各怀鬼胎。如今不仅失去了玛丽安娜来压制他们，杰诺瓦病毒的副作用也开始变得棘手。这也许就是当初“血之纹章”后无人可用留下的隐患吧…………」 「看来，得尽快培养一个能够充当平衡工具的“傲慢”了…………」男孩阴恻地笑了笑，看似天真无邪。 阔别了快4年多的街道，鲁鲁修靠在车水马龙的天桥围栏上，看着这个城市，仿佛上帝在眺望着他的世界一般，充满了一种怀念和祥和的味道。不管在鲁鲁修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这里对于他而言，都是充满了回忆的地方。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今天就什么都不管，只是好好地在这里游览一番。 “行了行了，别心烦了，赶快搞定你身上的破事儿，我还要去找C.C.呢…………”毛一口含着加利福尼亚热狗，一边扣着太阳帽像是乡下人进城一样四处张望着，周围的人虽然注意到了他并非白色人种这一事实，不过事实上因为中华联邦在布里塔尼亚眼中仍然是世界三极之一的大国，在如今与EU关系外热内冷的时节，触怒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显然是十分不理智的。 所以，两者之间除了因为争夺太平洋霸权的第一次太平洋战争以外并无更多的矛盾冲突，周围人虽然奇怪的毛举动，但是更多地却是把他当做普通的观光客来看待。毕竟，皇帝陛下的生日也快要到了，不说是别国人，就连不少布里塔尼亚本土的居民都有不少前来参加彭德拉贡的欢庆游行的人，在被皇权压制得喘不过气的彭德拉贡，这几乎成了这个仅仅作为帝都百年之短城市的一大别有风味的景点，虽然贵族不屑与平民为伍，但是每年都能吸引大量的游客倒是真的。 “这里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鲁鲁修从服装店里面出来，扔下在车厢里被弄得满是灰尘的衬衫外套，一身白色的休闲装尽显一种清新别致的优雅。彭德拉贡位于新大陆的西海岸，自太平洋吹拂而过的暖流滋润着这里舒适宜人的气候，加之本就处于较低纬度的缘故吧，彭德拉贡一年到头尽是这种春去秋来的温暖气候，阳光撒在人的脸上都涂抹着慵懒的暖意。 一望无际的草原湖泊，更是令空气中都透着一股青春奶油的幽香，比起饱受工业革命时代恶劣空气折磨的欧罗巴来说，这里无疑是如同度假胜地一般的居所。 “那么接下来干什么？”毛又咬了一口涂满了果酱的热狗，口齿不清还满嘴的食物碎屑，鲁鲁修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慨自己交友不慎摊上这么一个不拘小节的朋友。 不过想想自己其实也很反感贵族那种连吃饭说笑都要注重礼仪的臭规矩，他释然地笑了笑，也许深受皇家礼仪教育的自己一次次地容忍毛的“粗鄙”，正是因为自己骨子里对于这些礼仪的不屑一顾吧。鲁鲁修看似挑不出毛病的礼仪是他自己强迫自己做出的习惯，是假象，可能的话，他其实也想像毛一样肆无忌惮………… 只是，此刻的鲁鲁修还不知道，他心里对于礼仪教程的不耐，却是源自他脑海深处，最刻骨铭心的习惯罢了………… “…………”鲁鲁修略有犹豫地看了毛一眼，事实上，除了寻回真相，鲁鲁修也有在彭德拉贡停留一段时间的打算。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不管是骑士王，还是“鲁鲁修”，他有太多想要去见的人，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跟他们说………… 这也是鲁鲁修在到达彭德拉贡以前始终不愿去想的事情，潜意识逃避的现实现在成了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了他眼前。鲁鲁修渴望跟这里的故友亲人重逢，但也担心自己会陷进这份温馨里，骑士王已经去世了，不管是对皇帝还是贵族而言，这是无法改变，不，是不能改变的事实，那会引发心新的权力争端。 一旦他还活着的事实被发现，就无法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了。而且，他也答应了毛尽快了解这些事情以后帮助他寻找C.C.，虽然他本人并不太着急，但是，鲁鲁修也不好一直都待在这里。对于皇帝乃至皇室已经深深失望的鲁鲁修挣扎地遥望着皇宫，一时间竟然挪不开脚步………… “哎哟…………”就在鲁鲁修愣神的功夫，街上拥挤的人群里，一个抱着厚厚一沓海报的娇小身影匆匆跑动着撞在了鲁鲁修的身上，清脆的声音，鲁鲁修估计了一下大概也就是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破旧的鸭舌帽被刻意压得很低，鲁鲁修没有看清她的样貌，倒是听见毛发出了一声冷笑，鲁鲁修顿时明白了什么。 “对不起…………”她怯弱地连声道歉，身子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从地上被撞散的海报里随意抓起了一把，也不顾零落在地上的几张，低着头就要跑开。 “你不去追吗？那种拙劣的手法，别告诉我你没有发现…………”毛一脸嗤笑地调侃着鲁鲁修，他原本放钱包的口袋里，此刻空空如也。 “…………”鲁鲁修对于毛的取笑置若罔闻，看向那个神色慌张的羸弱身影，眼神里既是复杂也是充满了怜悯，不知为何，此刻心中竟是心酸无比………… “算了吧……她也是第一次…………”鲁鲁修这样为这个小女孩儿辩解道，将神情里突然而来的触动埋在心底。不算成熟的手段，慌张的行动，她是第一次作案这一点无疑，如果不是看中毛是个典型的外来客，她甚至未必有胆出手行窃………… “呃？前辈要照顾可爱的师妹了吗？”鲁鲁修在列车上露出的那一手毛当然还记得，炉火纯青的手法几乎看不出任何的破绽，难怪他会取笑鲁鲁修是这小贼的师兄了………… “哼…………那只不过是…………” “吱－－－砰！” 鲁鲁修随口辩解的话尚未脱口，不远处十字路口的急刹车声便扣动了鲁鲁修的心弦。他僵硬地转动脖颈，一边祈祷着一边望了过去………… 十字路中央被雨水冲刷的干净路面，刺眼的血红色在慢慢侵蚀着鲁鲁修的冷静，一股绝望在那血泊中央绽放开来，鸭舌帽下亮金色的长发如同柔丝一般浸润在nongnong的血水中，越发的深沉，黯淡。 她眼中依稀尚存的生气，在肇事的贵族略带不满的催促声中，失焦了神采。 急急忙忙赶来的警察在那中年贵族面前如同狗腿子一样点头哈腰，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人身份似的，卑微的敬语说得几十米外都清晰可闻。几乎是不用猜测的，贵族趾高气扬地驱车离去，少女的尸体在短短3分钟内就被“清理”干净，街道恢复到几分钟之前，行人发出扫兴般的叹气，四散而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人的生命居然是如此的渺小，小的根本无法捧起呵护它就已经随风而逝………… 冷眼旁观，还有无能为力………… “这里，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鲁鲁修心里骤然浮现着巨大的哀凉，这就是他曾经誓死保卫的祖国。侵略，征服，掠夺，杀戮……弱rou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个现代国家里演绎着最为残酷的真实世界。弱者为羊，强者成狼，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 这个国家没有公平可言，君主专制的政体决定了皇帝的意志代表着国家行为。有那么一刻鲁鲁修很想冲上去拧断那些贵族的脖子，但是虫子毕竟太多了，怎么杀也杀不完的，如果那个决定生存法则的人还在的话，一切都是徒劳。对，定下这套法则的，正是将他流放的父亲，被尊为这个国家最伟大的皇帝陛下。 “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哦，可是现实却不像这座城市一样美丽…………” 娇弱清脆的女声在鲁鲁修的耳边骤然响起，他的头又开始痛了。低下头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刚刚女孩儿散落了一地的海报………… “拨开云雾见真相，揭示命运的三姐妹……” 鲁鲁修地下身子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海报，命运一词写意的风格上染着沉重的血腥，而就在这张海报的右上角的位置上，鲁鲁修注意到了一个醒目的标识，是那个出现在斯图亚特的箱子上，那个神秘的三角符号………… “抱歉了，毛，我恐怕不能陪你去找C.C.了…………”鲁鲁修凝视着皇宫，淡淡地说道。 “啊，我知道…………”毛百无聊赖地伸了伸懒腰，对于鲁鲁修的表情看在眼里的他自然能够猜到鲁鲁修此刻心绪的凌乱。 “反正我也不急，大可以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而且，我现在对于这个国家也是充满了兴趣呢…………”毛阴阴笑了笑，完全不是开玩笑应该有的表情。 “什么意思？” “我的Geass居然会有了异常的反应，看来这里也有不同寻常的东西呢，也许会跟C.C.有关系，你不是说，她很有可能是布里塔尼亚人吗？” 鲁鲁修看了看他一脸兴趣浓厚的模样，知道自己多半劝不住他，干脆没有再言语。他从地面上拿起了一张海报，约定了晚上见面的地点，和毛暂时分道扬镳。 “彭德拉贡享誉盛名的塔罗牌占卜师，命运的三姐妹……我的过去，能够看清吗…………” 收起了手中越发沉重的海报，鲁鲁修一言不发地走向了位于东城区的商店街，眼中的迷茫越渐深沉。而现在的他还不知道的是，在那里，鲁鲁修的命运将再次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