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龙争虎斗（中）

    他凭借扎实的身体和基本功、出色的战斗技能和意志，在边境军团中混得非常不错。而最难得的是他的本性，非常适宜当地的土壤。在中土他是一个刺头，在这里，他暴烈的性格反而超级招人喜欢。

    梵诗帝国的北方土地，现在基本上被北方移民占满了，帝国边境军团，也是北方移民及后代占多数。以北制北是当年亨利一世订立的北征国策，执行了两百多年下来，梵诗帝国的北方边境早已非常的北蛮化。（注：如今的梵诗北部边境，实际上在几百年前还是归于北方大陆诸国的领土，梵诗通过不断的北征，将国土向北方推进了数百哩）

    梵诗的北方国门，其实是靠着北国人在守；梵诗的北方国土，如今早就变成了北国人的家园。这些移民虽然更换了国籍，但民风是明显的北方化的。

    不过亨利一世并没有考虑得过于长远：梵诗强大时，这些人是梵诗出色的看门狗和打手；如果有一天梵诗衰落，那么这些人摇身一变，就会成为南下中土烧杀抢掠的先锋。

    与中央大陆的人不同，北方土地培养出来的人民，无论男女，都是天生的战士性格，脾气直、性格暴、遇到争执喜欢动手懒得动嘴。

    艾德蒙本身就拥有觉醒了的北方血脉，他很快就融入到了这片充满北方气息的环境，成为了一名“地道的北方人”。

    之后二十多年，艾德蒙一直待在这里从军，或深入到伊顿海和诺丁征战。所打交道的都是北方人，他爱上了北方，爱上了北方的人，北方的一切。

    他和北方的姑娘结婚、生子，他的整个生命彻底融入了北方，北方也融入了他。

    所有的北方人都把他当成自己人。他体格强壮、力量惊人、战斗时豪不畏死勇往直前，无数次战斗挂彩负伤，浑身上下都是恐怖的伤疤，但不管受多大的伤他都轻描淡写视同没事一般，而且每次都能顽强地活下来。这是典型的北方勇士所应该有的表现。

    而战斗之外，他平易近人，总是喜欢与中下层士兵、平民同住同食；视金银财宝如草芥，战利赏赐总是会分让与他人，自己分毫不取。

    他在北方移民军团中逐渐树立了巨大的威望，不论军人、平民都对他强烈爱戴，奉他为北方英雄。称他为战无不胜的喀隆猛虎。

    这样的狂野生活一直持续了二十四年，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被召回帝都，被他父亲召回身边。

    但魔法纪元八百二十年，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皇帝突然有了新的想法，要抛弃人世间的一切，去圆梦永生。而莫名其妙的艾德蒙被拉到首都监理国政。这简直就是笑死个人！他哪里懂什么处理国政？

    他就会打仗杀人、畅饮欢愉。别的对他来说没啥兴趣了。

    然后亨利四世一番折腾之后，也没实现永生梦，身体还垮了，无法再处置国政。梵诗帝国的要务，都是由御前会议及艾德蒙这个监国拍板。

    艾德蒙讨厌坑长无趣的开会，每次总希望御前会议能短则短，他基本上会上不发什么言语，别人讨论结束给出意见，是好是坏，他都任由这帮权贵们去评断，他就拍个板，走下形式。然后赶紧拍屁股走人，去喝酒找乐子去。

    被召回帝都大半年，无时无刻不想着早点回家，回北方的家。父皇卧病在床，他从不主动去看望，毕竟父亲不想看见他是过去几十年来的一贯印象。他不想让亨利四世尴尬，更不想自己尴尬。现在他是北方人了，跟一个中土父亲，从文化和血缘上有了太多太多隔阂。

    直到魔法纪元八百二十一年，病榻上的亨利已自知命不久矣，传来了艾德蒙。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求得儿子的原谅，并将他最割舍不下的孙女小克里斯蒂娜托付给了儿子。

    艾德蒙久居北方，深知北方生存的艰辛，弱小的克里斯蒂娜能否在那里撑到长大，他心里毫无底数。

    但留在帝都的话，接下来即将爆发的皇位争夺战必将一片血雨腥风，身为老皇帝的最后血脉，艾德蒙自己可以安全地待在北方，而小克里斯蒂娜能去何处安身？

    抵不住父亲临死前的真心所托，最后艾德蒙还是带着小克里斯蒂娜回到了北方，回到了他的家中。从帝都带回一个与当地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克里斯蒂娜，如何帮助她适应只是最初的麻烦。很快他们就发现，小克里斯蒂娜的魔法天赋也觉醒了。

    然后更大的麻烦来临了。

    梵诗国内，皇帝去世之后，皇位空缺已有数月。皇帝的遗命是由阿尔佛雷德皇室成员在自家人中共选出一名合适的人，登上大位。

    可阿尔佛雷德家的男子们，或相互拉拢、或相互损毁，围着空皇位斗得不可开交。新皇的人选迟迟无法敲定。

    魔法纪元八百二十二年，皇位久拖不定，必然生变，和平稳定了数百年的梵诗，终于爆发了建国后的第一次内战。随着中央大陆上的帝国内战的爆发，远居北方的艾德蒙也被波及到其中。他原以为自己跑这么大老远之后，就不会再沾惹到中土那边的是非了，但谁叫他是先皇帝留存在世的最后一个儿子，同时又手握北方八省重镇的民心、兵权。

    有这两个条件，他再怎么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

    两拨人马很快就找到了他：一个是阿尔佛雷德家族中的野心人物，约瑟夫-阿尔佛雷德（魔法纪元0781~0841），他这一支出自梵诗真正开国之主伟大的爱德华这一脉系（爱德华这一脉开辟并奠定了阿尔佛雷德家族在梵诗的帝国基业，但帝位的果实因历史特殊原因是被亨利一世这一脉取代了的，之后就一直没有再传回来过）。约瑟夫在阿尔佛雷德家族中属于实力较强的一派，占有帝国二十八个行省中的五个。并正在积极联络所有非阿尔佛雷德家族的势力。

    不过他最急切想要拉拢的人，却是艾德蒙。只要得到艾德蒙的支持，梵诗就是掌中之物了！

    艾德蒙有双重身份，首先他是放弃了帝国皇位宝座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谦谦君子”（这是约瑟夫这么高抬艾德蒙的说法，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艾德蒙就是一个大老粗，什么“谦谦”的词汇根本不适合他）；其次，北方八个行省，虽然名义上分别在由不同的人统属（八个省的总督各有不同），但实际上，这八省的军事力量的核心，都是北方人移民组成的边境防卫兵团。而天底下的都知道，北方人知道、帝国人也知道，在所有北方移民中持有崇高威望的领军人物，就是艾德蒙！只有艾德蒙，没有第二个人。

    艾德蒙只是挂了喀隆一个省的总督名号，但只要他振臂一呼，北方这八个省的边境兵团，都会被召唤到他的名下，他是喀隆的猛虎！铁血战士，天生巨力，浑身是胆，藐视死神的奇世狂男子。北方人中，无论敌我，没有一个不佩服他的。

    约瑟夫的算盘是：无论艾德蒙支持谁，那么那个人必定将一举夺魁、登上皇帝的宝座。

    但艾德蒙没有过多考虑就拒绝了约瑟夫的拉拢，因为约瑟夫给不出吸引他的条件。约瑟夫无非就可以许诺帝国一半的土地和权力，这是他当上皇帝之后能给得出手的全部：将北方八省全部封给艾德蒙这一脉，让艾德蒙成为梵诗的北境之王，北方八省王国拥有完全的自治权，艾德蒙和他的后代子孙可以在这里关起门来当土皇帝。

    这对艾德蒙来说，没有！半点！吸引力！！！！如果为了土地和权力，他早就自己去做梵诗皇帝去了，还干什么费这么大力气跑北边来？

    也不看看他住的什么地方，吃穿用具都什么样？虽为总督，他住的却只是北方普通人家的普通木制结构长屋，吃的是家里人自种的粮食和自养的牲畜，穿的是平常北方民众所传之粗布、兽皮。他常常在外打仗，也是吃普通士兵一样的军粮，睡普通士兵一样的帐篷。

    皇宫大殿、玉宇琼楼、黄金珍宝、富贵权势，对他丝毫都没有吸引力。他喜欢战斗，不惧战争，但他并不想将战火烧往中土腹地，“那里的人不懂战争”，“那里的战斗没有吸引力”，这些是他的借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声音是：他此生不愿意再回到中土去，这辈子要离那里越远越好。

    阿尔佛雷德家族的人找了他，喊不动。第二个人登场了！他就是艾德蒙不是兄弟、但胜过兄弟的莱昂，不过现在需要称呼他为莱昂三世了。莱昂回到祖国沃夫兰已经很多年了，如今已是一国之主。

    昔日两人四处惹祸时候都还没有成年。现在，已经都是子女成群的极壮之年。莱昂身高七呎四吋，艾德蒙差了点，身高六呎十一吋。两人都是腰圆腿粗，站在一起，不像是两个人类，像极了两头大熊，而莱昂“这头熊”看着更雄壮一些。

    艾德蒙被迁至喀隆后，两人的私交继续延续着。艾德蒙甚至还差点成为莱昂的妹夫，不过艾德蒙天性喜欢过艰苦的生活，他最后没有娶任何家世显赫的女子为妻，而是娶了一位平常人家的北方姑娘。

    为了弥补这份缺陷，两人私下里还打算在自己的儿女中挑选合适的一对结为夫妇，让两家人真正成为一家。

    不过莱昂这次千哩迢迢来找艾德蒙，并不是专门为了叙旧和谈儿女婚嫁的。他是希望艾德蒙去争取梵诗的皇帝位。不过这件事情（或说这个烦恼），早就已经让艾德蒙给“处理”掉了，他原计划不用被此事烦心头疼了，现在又被莱昂给拿了出来。就算是兄弟，不管莱昂是真情还是假意，不管目的是为了什么，艾德蒙的答案就是那一个：他一千个、一万的不愿意去碰梵诗的皇位。他不想当什么狗屁皇帝，他只想要此世的安生、快乐和自由。

    但莱昂分析给艾德蒙听：梵诗帝国已经爆发起内战，这件事情艾德蒙是不可能置于身外的。无论是谁想要当新皇帝，都会来拉拢你；无论最后谁当上了新皇帝，也都会想方设法剪除你。因为你才是帝位真正的第一继承人，其他人当了皇帝，心里也会发虚，只有你死了，新皇帝才会安下心。

    而且这件事情不光光干系你艾德蒙一个人、一个家。也同样干系着梵诗的北方八省、甚至北方大陆三国的所有人民！

    其他的阿尔佛雷德上了位，不管是谁，帝国的北方政策是绝对不会变的，对北方连年的征讨和摧残，是绝不会停止收手的。

    北方移民和北方人相互杀伐不会停止。再过个两三百年，北方三国就都彻底没有活路了！莱昂当上沃夫兰王已经十余年，两个北方邻居的情况他了如指掌，伊顿海和诺丁一直都是靠着沃夫兰在背地里悄悄摸摸地支援，才能撑过这最近的一百年的！两国损失了一半的土地、超过三分之二的国民，缩在北方内陆深处苟延残喘。

    沃夫兰表面上因为帝国的拉拢而保全了下来，但历代沃夫兰王心中十分清楚，帝国拉拢沃夫兰，这种热情只是假象！一旦没有了伊顿海和诺丁，沃夫兰也必遭同样下场，中央帝国有巨大而贪婪的、永不知饱的胃。他莱昂自己，少年时期在帝国做质子，待了近十年，那段天天被洗脑加威慑的经历时刻提醒着他，帝国从来没有真正将沃夫兰看当成朋友，沃夫兰最大的敌人绝不是北方其他两个国家，而是中央帝国！

    北方曾经祸害中土数百年，如今中土为祸北方也有数百年，两边的债到了今天算是已经扯平了，该是两清的时候了！不能再让帝国的咄咄逼人的北方政策延续下去了！只有艾德蒙这位“身上流淌着北方血、心中驻着北方魂”的阿尔佛雷德坐上了皇帝位，这一切才会改变。北方人才能在帝国中不再是二等贱民，北方三国才能得到修养和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