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章
钻石港，几艘商船在港口的海浪中颠簸起伏，咸咸的海风吹过，雪白的船帆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远处的深水区里有几只鲸鱼浮出水面，喷出蓝色的水柱，翻腾的水花在阳光下渲染出转瞬即逝的彩色，更远处的商船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还在向着港口行进，在夕阳的橙色光辉下满载而来。 一个金发的年轻人满头大汗地把货物从航行归来的商船上搬到港口上，他就是菲尔特。 菲尔特家族做的是服装生意，从小父亲就带他去自家的工厂观摩，教给他很多商业知识，希望他以后能够继承家业，把家族企业发扬光大。 但菲尔特对服装不感兴趣，随着年龄的增长，叛逆心理也越来越强，上个月跟家里意见不合，对父亲出言顶撞，甚至直言自己对服装完全没有兴趣，绝对不会继承这些“毫无意义”的家族事业。 菲尔特的这一番话把父亲气得浑身打颤，母亲还想劝一劝，但父亲暴怒之下直接把他赶出家门，并且青筋暴起地对着菲尔特大吼，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菲尔特也不至于来这里打工，可父亲还把他的零花钱断掉了，菲尔特虽然有一些私房钱，但也不够用很长时间。他又不想跟家族妥协，思考过后，他决定摆脱家族的掣肘，自己赚钱，生存下去。 但菲尔特毕竟年轻，对社会没有什么经验，只好在大街上四处打听，甚至把人家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都听过来，当成有用的信息。 最后，钱不太够用了，菲尔特看到有一个钻石港搬运工人的招聘启事，上面写着非常缺人，于是就决定来钻石港工作。 菲尔特父亲从事服装生意很有名气，钻石港也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家族，于是便有了很多传言，说菲尔特父亲对自己儿子很不好，让他自己来打工，甚至还有些流言说菲尔特不是亲生的，所以才被赶出家门。 流言传到菲尔特父亲耳中，又让他气得跳脚。不过菲尔特倒是对这些传言没什么感觉，反正不是骂他的，但有时还是有一些异样的眼光投在自己身上，让他不太舒服。 虽然现在身无分文，不过菲尔特家族世代经商，菲尔特从小又学习了很多商业知识，对很多经营事项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尽管现在脱离家族，但他心里还是一直想着脱离现在劳累不堪的体力工作。 自从来了钻石港之后，见到来来往往的船只，他就一直想攒钱去投资一艘商船，只要攒够了钱，投资的商船成功往返，赚到的钱绝对比搬运货物打工挣得多，他没有把这个计划对身边的工人们说过，他们只会笑他异想天开，还会劝他好好干活，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有经验，刚来的时候，他雄心勃勃，甚至想着自己买一艘船，等赚了大把的钱，就把那些洛克币全都扔在父亲面前，让他看看自己儿子的本事。 他说出自己的愿望，那些工人无一不哈哈大笑，连老船长拉瓦都不相信菲尔特会成功。 菲尔特把货物放下，喘了口气，拿起自己带的水瓶，喝了口水，用湿毛巾擦了擦脸，凉爽了很多。 “呦，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菲尔特抬头看看，原来是鲁菲。 鲁菲是一名船员，长着一头金发，和菲尔特一样，不过鲁菲的是长发，而且鲁菲长相秀气，皮肤白嫩，外加带着白色的水手帽，一身蓝白相间的打扮，远远地看，几乎看不出来是个男生。 鲁菲经常跟着商船到处贸易，菲尔特搬运货物的那艘船就是鲁菲刚刚待过的。 “这些货物从哪里来的？”菲尔特一边喝水一边问道。 “玄玉岛，”鲁菲倚着几个装着货物的箱子，“那里可真是太漂亮了！” “玄玉岛离这里很远吗？”菲尔特又问道。 “嗯，非常远，”鲁菲点点头，“虽然玄玉岛是王国的领土，但是并没有骑士团驻扎在那里，你也可以理解为，玄玉岛不由王国直接管理。” “那这一船货，能赚多少钱？”菲尔特问了他比较关心的问题。 “很多，反正比你搬运赚的多得多，”鲁菲正了正水手帽，他的眼睛很小，经常会给人一种轻蔑的感觉，“不过风险也很大，这次去玄玉岛，本来有十几艘船的，只有我上的这一艘船完整回来了，而且航程中还遇到了很大的风暴，有不少损失。” 菲尔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一艘船要多少钱？” “你说买？” “对。” “几十万洛克币吧。” “这么多？”菲尔特吃了一惊。 “嗯哼，”鲁菲回头看了看商船，船长在上面大喊着指挥，好像缺人手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鲁菲离去后，菲尔特叹了口气，又喝了口水，擦擦汗，接着做自己的工作，从上午搬到下午，从太阳东升到夕阳西落，早上冒着冷气，中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晚上浑身酸痛，一天的工作结束了，菲尔特和工人们才把这一艘船上的货物都搬完。 临近傍晚，菲尔特已经很累了，不过比他第一天来的时候要好一些，第一天来到这里，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全身酸痛，躺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甚至想要回家，直到第二天的太阳照到身上，他才没有了放弃的想法。 擦汗的时候，菲尔特和几个工人都靠在货物上休息，他们一起工作了十几天，但是菲尔特和一直在这里打工的工人们不太熟，毕竟他只是个临时工，没有成年，力气不大，干的不如他们多，工资也没有他们高。 而那些工人们拖家带口，说起话来就是家长里短，年轻的菲尔特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而且说不定他哪天就能回家了，双方都没有过多计较。 扭头一看，拉瓦站在港口边上，好像在看快要到达的商船，菲尔特心里想了想，正好有事想问一下，于是就走了过去。 拉瓦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看，原来是个子不高的菲尔特，揶揄地笑道，“小少爷，还在这干活呢？” “是啊，赚钱嘛。”菲尔特答道，从他来的时候，拉瓦还有一些经常在这里干活的老工人们都喜欢戏谑地称他为小少爷，只有鲁菲还算正常，叫他菲尔特，让他感觉舒服些。 “那你找我做什么？”拉瓦被太阳晒得发黑的脸十分沧桑，晃晃身子，他是一位老船长了，戴着船长帽，一只断臂安上了钩子型的义肢，还拄着一条木腿。 拉瓦船长是航海界的老前辈，一生中无数次出海航行，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受了很重的伤，但拉瓦却坚持继续留在钻石港，现在不再航行，只是在这里负责商船投资的相关事宜，有时候一些新上任的船长和船员也会来找他咨询经验，拉瓦也因此更让人尊敬。 “我想问一下，一般投资商船要多少钱？” “那看你要投资大船还是小船了，还有那种中等的，和航行难度、货物价值都有关系。”拉瓦认真回答道，没有因为菲尔特年纪小而轻视他。 “大船多少钱？” “大船至少也要上万的洛克币了。” “小船呢？” “小船那就少很多了，几百上千的，大多是去近一点的地方，风险也小一些，但是赚不到什么钱。” “那中等的呢？” “几千，有时候货物贵一点，上万也有可能。” 菲尔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怎么了，又想投资了？你原来不是想自己买一艘船吗？” “唉，人总要臣服于现实嘛。”菲尔特牵强地笑了笑。 拉瓦大笑起来，使劲拍拍菲尔特的后背，“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哲学家。” 菲尔特被拉瓦拍得咳嗽几声，叹了口气，缓缓摇摇头，对拉瓦道谢之后准备离开了。 菲尔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钻石港上还有很多捕鱼的船只，不远处几只大鱼躺在筐子里仿佛不服气似的跳动几下，周围还有一些筐子里装满了螃蟹、扇贝一类的海鲜，靠近海洋，这里的海鲜生意也很不错。 菲尔特捂住鼻子，有一段路程弥漫着nongnong的鱼腥味，这条街道都是专门处理海鲜的店铺和人家，四处不通风，才让鱼腥味散不出去，而且越来越难闻。 菲尔特很不喜欢那股味道，经过那条街道的时候，菲尔特一直憋着气，快步前进，走过这段路之后，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 路过乔巴的收购店和兑换商人罗伦斯的店铺，两家店都要关门了，两个商人在收拾东西。 乔巴穿着一身黄色衣服，帽子上还特地搞了一个收购的标志，一头黑发，两撇胡子向下，两只手习惯性搓来搓去，一个精明商人的形象，木质的小屋像个杂货店，顶上是一个小丑样式的天平，双方不停摇晃，就像市场里的价格不定。 再看罗伦斯，穿着蓝色的连体衣，还戴着连体衣上的帽子，橙色发红的头发从帽子里钻出来，两边胡子微微上翘卷了起来，戴着圆框眼镜，时常背着一个箱子，身后的店铺也像一个百宝箱，还特地在上方安了一个锁孔，锁孔上是一个蛋壳，里面偶尔会有飞鸟居住。 看到菲尔特时，乔巴起身看了看，“呦，菲尔特干完活了？” 菲尔特拿着自己的东西，打了个哈欠，“是啊，累了一天了，很烦啊。” “烦就对了，挣钱嘛，都不容易。”罗伦斯在擦拭一个盘子，看起来古色古香，貌似是个古董。 “我们生意也不好做呀，赚不着钱。”乔巴叹了口气。 “你还在这哭穷？”罗伦斯瞪着他，“今天上午我还看你收了那么多水晶矿石，你还赚不着钱。” “我是收购！拿钱买的呀！”乔巴无辜地摊了摊手。 “收购了你不是卖的更贵？”罗伦斯吹胡子瞪眼，好像是有点眼红乔巴的幸运。 乔巴和罗伦斯像两个孩子一样一边吵一边笑。 “那个，什么，水晶矿石很值钱吗？”菲尔特插了一句。 乔巴看了他一眼，好像忘了他一样，“水晶矿石是所有矿石里最值钱的，一般都是拉布朗矿山开采的，别的地方也有，不过很少。” “哦。” “怎么，菲尔特，不想干了，又想去当矿工？”罗伦斯一只胳膊倚着店铺的台子。 “没，就是问问，挺好奇的。”菲尔特挥挥手，“好了，我也该走了，再见。” “再见。”罗伦斯和乔巴一齐挥挥手，菲尔特走后，还听得到他们的说笑声。 菲尔特有点羡慕他们，每天坐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时候生意好，有时候生意差，但是很稳定，又不那么累，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未来，也不用cao心跟家里的关系，实在是幸福至极呀。 走了一段路，菲尔特又叹了口气，揉揉肩膀，这样的日子过多了，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提前衰老，又走了几步，菲尔特看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于是拖着劳累的身体走了过去。 刚刚来到跳跳集市的时候，菲尔特用自己仅剩不多的私房钱租住了一个房子，没花多少钱，当然条件也很一般，只有一个面积很小的单间，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一张床，一个木桌，各个角落还有不少蜘蛛网，菲尔特没有去清理。 刚推开房门，就看到了他不敢相信的场景，菲尔特的父亲菲力克站在屋子里，个子不高，身材佝偻，虽然做的是服装生意，自己身上的衣服却不怎么干净，穿得泛黄，嘴里叼着烟斗，手里还拿着一个书包。 他本来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不过或许是骨子里的精气神没法改变，他怎么看都更像是个精明市侩的老头。 菲尔特回头朝门外看看，仿佛怀疑自己进错了门。 菲尔特父亲慢慢走了过来，菲尔特很警惕，心里有种危险的直觉，父亲不会要打他吧？ “再有几天，魔法学院就开学了，你就去上学吧。”菲尔特父亲吐出一口烟。 “什么？”菲尔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过几天，你就去魔法学院上学吧。”菲尔特父亲叼着烟斗，微微眯起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菲尔特更不敢相信了，家族世代经商，对魔法一类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父亲也很早就说过学习魔法没有用处，不如直接去赚钱，如今竟然又改了口风，怎么能不让人惊讶。 “你这是……出什么事了？”菲尔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菲尔特父亲拿下嘴角的烟斗，“我想了想，你现在年纪合适，应该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家族的事情，不着急，趁着年轻，去长长见识。” “所以？” “去魔法学院吧，我已经找人帮你办理入学手续了，过几天开学，你可以直接去学院报道。”菲尔特父亲吐出一个烟圈，他当然不会主动做这种事，只不过现在的情况特殊，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只能先把菲尔特稳下来，才出此下策。 “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菲尔特还是不敢相信。 菲尔特父亲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咱们家族家大业大，你趁着年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家族事业嘛，以后再说，你在这里打工，对咱家名声也不好，尽快走吧。”说完，就叼着烟斗背着手离开了，背影在余晖的映衬下看起来有些凄凉。 菲尔特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口。 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拿起来，书包里还有不少的洛克币，看来是给自己留的生活费了。 菲尔特小时候收服了一只火花，不过他对魔法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没想过要成为一名魔法师，不过现在拿到书包里的那些魔法用品，让他有一种战胜了父亲和家族的快感。 菲尔特朝门外看了看，缓缓露出微笑，夕阳最后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菲尔特的蓝色眼睛映出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