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诸葛的攻心之计,荀彧与诸葛!
尚书令府。 荀彧落笔成行,批阅决策着一大堆的公务文件. 丞相兴兵南征的计划已定,他依旧作为后方统帅,镇守许昌,策应丞相的军事行动。 “报!” “刘晔军师到了!” 府上人身在门外,轻声说道。 “快让他进来!” 荀彧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毛笔,站起身子扶着桌案定了定神,这才迈步往门口走去。 “荀令君,夤夜招我前来,必有大事吩咐!” 刘晔快步而入,神色凝重。 “子扬,请坐。我找你来,有一件大事想要托付给你!” 荀彧令左右上茶,一边牵着刘晔的手,往里就走。 “荀令君,您请坐。我站着便好!焉敢就坐!” 刘晔看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再看看荀彧斑白的发髻,明明只有四旬,却cao劳过度,叹息了一声说道。 论官阶,论年龄,论资历,刘晔都无法与荀彧相提并论,因此说不敢与荀彧平起平坐,也并非谦虚之言。 天下皆知,曹丞相手下,谋士如云。但归根其类,只有谋士荀彧,和其他谋士! “子扬,丞相方针已定,不日即将兴兵五十六万,征伐荆州,荆州若下,必将引得胜之兵,再战江东,一统天下!” 荀彧也不勉强,回到书案之前坐下,从文件里取出一张纸,看着说道。 “丞相为天下计,终于出手了!我当鞠躬尽瘁,为丞相分忧!” 刘晔神情激动,保全望着丞相府的方向遥遥行礼,高声说道。 “然则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五十六万大军,一个月的用度,便是六百万石。一旦战事开始,若粮草不继,军心大乱,不战自败……” 荀彧眉头紧皱,面现忧郁之色。 “如今许昌的府库之中,存粮寥寥,只能支应三两个月而已,捉襟见肘!” 刘晔点了点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荀令君未雨绸缪,思虑周全,考虑长远,令刘晔佩服无地。” 荀彧放下手里的纸张,从桌上拿过一只茶碗,缓缓的倒了一碗清茶,端起来递给刘晔。 刘晔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弓腰双手接住,轻轻喝了一口。 “我和丞相商议,想令你往北方幽凉并冀四州,筹措粮草一千万石,以资军用。不知你意下如何?” 荀彧回到桌案前坐下,抬头看着刘晔,语态舒缓的问道。 不论多么严重或者紧急的事情,在荀彧的口里,从来都是有条不紊,从容镇定,使得与他交流的人,也能有一颗镇定从容的心。 “冀州乃是九州之首,天下富足之地,且在袁绍手里经营多年,并未遭受多么严重的战乱之苦。” 刘晔沉吟片刻,抬头说道:“北方四州,一千万石粮草。我必在三月之内,筹措完毕,随时听候荀令君和丞相的调派!” 看到刘晔胸有成竹的样子,荀彧长长吐出口气,如释重负:“有子扬你如此保证,我心可以安定了!” “荀公,这场战争的规模和未战之前的威压,令我想起了昔日的官渡之战……” 刘晔神情紧张,面色严峻的低声说道。 虽然还没有兴兵,但只这战前的酝酿阶段,莫大的压迫感已经令他喘息不过来了。 “这一场战,比之官渡之战,恐怕还要艰苦艰难的多……” 荀彧佝偻着身子,放下手里的茶碗,缓缓的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窗前,拨开了窗棂。 一阵冷风吹入,令刘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昔日攻打袁绍,官渡一战既决胜负,也决生死。但袁绍势力虽大,人心涣散,三个儿子各怀机心。丞相有十胜,袁绍有十败,未战之前,我已能料定结局了!” 荀彧看着窗外,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深夜。 月色如水,冷风习习,吹着窗口一处树枝,发出呜呜如哭泣一般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那荆州之战呢?荀公又如何说?” 刘晔心里一阵紧张,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荀彧身后。 “刘备连战连捷,士气旺盛,上下一心,更有诸葛之谋,算定天下。可谓天时地利,尽在其手!” “孙权坐拥江东,只那长江之险,便是不可逾越的地利之势!何况江东虎将如云,谋士成群,丝毫不能小觑。” 荀彧依旧背负着手,如一尊泥塑一般,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 “但丞相兵马人数,占据绝对优势。而且奉天子诏令,以征天下,名正言顺!我想此战,必能克成大功,建不世伟业!” 刘晔血脉贲张,明白只要战事催动,战争的机器运转起来,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他,也倍感自身责任之重! “如你所言,这一场战,我们唯一的优势,便是人多势众……” “这必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大战!而粮草,便是重中之重!几十万大军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里了!” 荀彧忽然转身,走到桌案前,从桌上将刘晔的任命文书拿起,递了过去。 “请荀令君放心,转告丞相,让他放心,我即刻启程,往北方四州去,一定完成筹措粮草的任务!” 刘晔如临大敌一般郑重的接过文书,正色说道。 “好!” “我送你!愿你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荀彧言辞不多,但足以令刘晔感动不已。 两人再无多言,荀彧将刘晔送上马车,转身刚要回房。 “借问一声,这里可是荀令君的府上吗?” 不远处,一个信使骑着一头枯瘦如柴的劣马,一边往这边行走,一边不住的招手。 “我便是荀彧,你是何人?” 荀彧温言说道。 “我是荆州的信使,特来送书信给荀令君。” 信使急匆匆来到府前,翻身下马,在马鞍上的褡裢里翻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哦?我在荆州并无故旧朋友,也无门生晚辈,谁会给我写信?” 荀彧嘴里说着,心中大奇,难道是荆州氏族,给我来信? “我家军师诸葛先生,特地差我呈报书信给荀令君。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使小人在此蹲守了一天一夜了,好不容易见到荀令君孤身一人,方才敢现身呈报。” 信使将书信递了过去,后退两步恭敬的说道。 趁着月色,荀彧见他脸上风尘仆仆,周身衣服凌乱,显然是长途驰骋,并未休整所致。 “远来辛苦,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还请上复诸葛卧龙军师,他日有缘,当面请教。” 荀彧此刻手里捏着大名鼎鼎的卧龙诸葛孔明的书信,一万個好奇。不知道诸葛卧龙不动声色,私下里差人送这封信到自己的府中,到底所为何事? 但他毕竟沉稳老练,不动声色的着令门下的管家赏了信使,掩门而去。 书房内,一盏孤灯。 万籁俱寂,夜深人静。 只有窗外的风,发出阵阵呜咽,偶尔有一缕风穿窗而过,侵袭内室,将烛光吹动,烛影摇摇。 荀彧神色凝重,更添几分好奇。 诸葛卧龙,到底为何给我私下写信? 莫非是要商谈什么机密的大事,还是透漏何等惊天的秘密? 我与他向无交情,且丞相伐兵在即,如今势成仇敌,叙谈情谊,当不可能! 荀彧缓缓的打开了信封。 寥寥数语,简简单单的几行字。 但荀彧还未看完,原本镇定自若,从来都是泰山崩而面色不变的神态,忽然变得惊慌无智! 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瞳孔却在急剧的收缩。 “这……” 荀彧的嘴唇因为紧张而急剧的颤抖,颌下的微须也跟着乱动。 “这……这怎么可能?“ “我……我到底在干什么?” 荀彧忽然将新放在桌上,双眼迷离,犹如失魂落魄一般。 这曹cao麾下的第一智者,仿佛被一封书信,几行文字,夺走了灵魂! 刹那之间,成了迷途的羔羊。 “我到底是谁?我在干什么……“ 荀彧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双手扶着桌案,汗珠却大滴大滴的落下,砸在那张信纸上。犹如一滴滴落在尘埃的鲜血! 他微微转身,再一次来到窗口,打开了窗户,希望让冷风吹拂,令他心里冷静下来。 出道三十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无法把持自称的情绪。 但冷风似乎无效,汗珠依旧滚滚不停。 不远处,斜楼上,一抹灯光,若有若无。 那是世子曹丕府邸的位置! 荀彧看着那明灭交替灯光,犹如人的生命。 生死之间,便是这么随意…… “或许丞相不会……然则世子……” 荀彧的眼中,忽然充满了惊惧。 他匆匆而回,抓起手里的书信,快步走到屋角的一处火盆处,将书信扔在通红的炭火之上。 纸张起火,将荀彧的脸也照的通红,只有那几处被汗滴浸湿的地方,依旧挣扎着,但最后还是被烘干烧成了灰烬。 荀彧轻轻吁了口气,站起身子,索性打开屋门,在院中,明月之下,来回渡着步子。 步子虽有节奏,但心已经完全凌乱…… 诸葛卧龙! 你果然不愧是卧龙! …… 清晨,呼啸一夜的寒风终于停了下来。 旭日高升,散发着光和热。 荀攸军师府里,火盆依旧燃烧着,将整个大堂烘烤的犹如暖春。 荀攸、陈群、贾诩、钟繇、程昱无人相对而坐,此刻正品茶畅谈,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如今荆州斥候来报,荆州内,众氏族惶恐,刘备震怒!哈哈!” 钟繇抚掌大笑,得意至极。 “哼,那些氏族,将咱们当成了傻子,希图趁着咱们和刘备火并,他们坐收好处。如今也该让他们知道,丞相府里,也非酒囊饭袋之徒!” 陈群得意的端起茶壶,给每一个人倒了一碗清茶。 “荆州越乱,对于咱们越是有利,若是他们真的火并起来。我想江东的周瑜,也不会坐视不理。到那个时候,氏族、江东、刘备,三家打起了群架,荆襄江东,可不战而下!” 程昱拈着微须,满意的点头微笑。 “一计乱荆州!文和之谋,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明啊!” 荀攸高高举起茶碗,类似敬酒状,其他三人,也各自端起茶碗,一起向着贾诩礼敬过去。 “哪里哪里!” “这些都是众位的谋划,我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略加改进而已!” 贾诩连忙谦和的摆摆手:“这一次,看刘备和诸葛卧龙如何接招!” “如何接招?” “恐怕此时的卧龙,已经焦头烂额了!!” 哈哈! 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咣!” 突然一声响,一人推门而入,直冲到了众人面前。 “叔叔,您怎么来了!” 荀攸一声惊呼,第一个站了起来,迎上去扶住荀彧。 “我等参见荀令君!” 其他众人,也急忙站起来,恭敬的行礼。 荀彧面色暗沉,极为难看,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带着万分的疲惫,像是一夜未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能让镇定自若,大汉朝的子房,王佐之才的第一谋主,如此的憔悴失态? “前辈,但有训教,吩咐我去一趟府上也就是了,何必劳您亲自走一趟呢!” 程昱赔笑而起,走到荀彧面前,伸手挽住他的另一只胳膊。 “叔叔,您先坐下喝口水,然后再说。” 荀攸看着荀彧面色有异,非同寻常,料定必有大事,心里也是一阵紧张。 但荀彧似乎并未听到众人的话,依旧木然的站在那里,两眼失魂,目光发散,似乎心里依旧在想着什么事,注意力完全不在现场。 “叔叔……” 荀攸虽然是个晚辈,在在众军事之中,俨然已经是领袖的存在。 “诸位!” “是汉臣否?” 荀彧忽然转身,犹如灵魂归体一般,目光炯炯,盯着五大谋士。 “荀令君,不知前辈此话,是什么意思?” 陈群迷惑不解,一大清早的,老荀彧急匆匆的推门而入,怎么问了这么一个突兀的问题? “前辈此话,必有深意,还请前辈就坐,咱们慢慢详谈。” 钟繇也走了出来,伸手想要延请荀彧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但荀彧并未理睬,反而挣脱了荀悠和程昱的手臂,缓缓的走了两步,转过身,眼神暴涨,环顾着五大谋士。 似乎是在灵魂的拷问,想要通过他们的眼神,看出那深邃在心的端倪。 “若天下一统,四海承平。家国之事,是该听丞相的,还是听天子的?” 众人再次困惑。 荀彧一句话,令五大谋士,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荀令君,何出此言啊?” 贾诩一直站着未曾说话,此时终于也忍耐不住,低声问道。 “莫非……” 荀攸久随叔叔,最是心意相通,此时面色突变,紧张到了极点。 荀彧慢慢走了两步,到了荀攸的座位前,伸手端起茶碗,陈群眼快,急忙上前提起茶壶,给他满了一碗茶。 咕嘟,咕嘟! 一向温文尔雅的荀令君,此刻竟做牛饮状将一碗清茶一饮而尽! 五大谋士,一个个站在当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的荀令君,太过反常!! “吁……” 荀彧放下茶碗,长长的吐出口气,似乎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放缓了下来,身体慢慢的落在荀攸的座位上。 “我害怕……” “我害怕万一丞相统一天下,大汉易主,你我皆是助纣为虐的忤逆之贼!” 荀彧眉头紧皱,叹息说道。 “叔父,何出此言啊!” 荀攸面色苍白,满面惊恐,失声问道。 他自然明白,叔父的这这句话是何等的分量,若是传扬出去,又会引起何等大的风波! “荀令君,此话……此话不能说啊!!” 陈群素来视荀彧为偶像,此刻听荀彧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听得他心惊rou跳,急忙上前挡在大门之前,转身望去,还好并无旁人,又急忙打开房门,四下张望一番。 “荀公,此事……大逆……” 程昱想要说什么,却又沉默了下去,似乎自己所言,已经犯了大逆之罪! “有何不能说的?” 荀彧忽然抬起头来,圆睁怒目,盯着程昱,程昱气短,头立刻低了下去,不敢与荀彧对望。 荀彧站了起来,似乎心里的起伏和波澜已经完全的荡平,而那颗躁动的心,此时也终于拿定了主意,找到了归宿。 “伱们可否犹然记得,你我皆是大汉之臣!” “离地三尺,神灵可见!” 荀彧怒气贯胸,拍了拍胸口,又指了指苍天,眼神从荀攸开始,在贾诩、程昱、陈群、钟繇四人脸上各自飘过。 “顺逆之道,还要看尔等效忠于谁!” 荀彧一声冷笑,不再继续往下说,转身走去,伸手扯开房门,扬长而去。 “嘭!” 房门重新关上,将五大谋士震的身躯各自一颤。 门外,一声马嘶,蹄声嘚嘚,过不一会,再也没有了动静。 五大谋士犹然站立,看着桌上适才荀彧喝过的清茶的大碗,各自发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一向沉稳内敛的荀令君,会突然的到访军师府,又为何会如此的情绪失控,言辞激进? 荀令君自从跟随丞相,出谋划策,机智百出,更为丞相引荐了郭嘉、满宠、程昱等诸多贤才! 官渡之战,血战袁绍之时。若没有荀彧一纸定乾坤,十胜十败论驰名天下,恐怕曹丞相早已败在袁绍之手! 若无荀令君,便没有丞相的今日! 丞相视之为子房,委以重任,官之侍中,守尚书令,封万岁亭候! 可是…… 今日荀令君的一番言辞,与之昔日,判若两人,大相径庭! “公达,荀令君他老人家今日是……???” 沉默良久之后,陈群终于缓过神来,转头看着荀攸,困惑的问道。 “唉!” 荀攸叹息一声,皱着双眉,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莫非是丞相府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若有什么事,我等应该不会丝毫不知啊!” 钟繇重新归坐,将五人的桌椅摆放整齐,号召各人相继落座。 “荀令君今天,大不寻常。我猜必有缘故,但到底所为何事?简直令人费解!” 程昱昔日也是跟随荀彧的引荐,来到丞相府的谋士群中,若无荀彧,程昱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和地位。
他对荀彧,既敬佩,又尊重和感激。 可是对于今天的荀彧,却令他忽然有了一种陌生人的感觉。 众人议论纷纷,各自猜测,莫衷一是。 但所有人有一个观点相似相通:荀令君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文和,你最有智谋,心思缜密。荀公刚刚的事,你有何看法?” 钟繇见四人议论之时,贾诩一直在一旁沉默,低头冥思,不发一言,忍不住抛开众人,轻轻走到贾诩面前,低声问道。 “是啊,文和,此事你也剖析一番,解我们众人之惑?” 陈群心急如焚,却又百思不解,巴不得有个精明之人,剖析明白。满朝之中,若论精细,无出贾诩之右者。 贾诩神色不便,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拿茶碗里的一汪清水。 水,清澈,已经毫无一点茶色了。里面仅有的几个茶叶的杂志,也看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若天下一统,大汉天子必死! 若天下没有一统,丞相始终还是大汉的丞相! 水至清则无鱼…… 荀令君,你太清,太正,则天下无友,也无你容身之地啊! “我也不知是何缘故,又如何给你剖析?” 贾诩忽然抬起头看着陈群,微微笑着说道。 “去丞相府!” 马车的车厢里,从军师府怒气而出的荀彧,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撩开车联,对着前面驾车的马夫说道。 “喏!” 马夫一拉缰绳,方向一转,沿着大街,往丞相府的方向疾驰而来。 丞相府,虽不是万圣之地,天子之所,但犹然胜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丞相府前一片空寂,文官武将,闲杂人等,非有正事,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但荀彧的车马,径直来到大门,看守府门的侍从远远听到车马之声,认得荀彧的车马,甚至不等荀彧主动下车,已经将角门打开。 车夫拍马而入,径直进了丞相府。 普天之下,能如此随意出入丞相府者,唯独荀彧一人而已! “文若,如此清早,便来看望孤家了吗?莫非军粮筹措之事,已经办妥了不成?” 曹cao此刻正在洗刷,听到门下来报,荀彧求见,来不及束发,散落着一肩乱发便走了出来,大笑着问道。 “丞相,是臣来的唐突,搅扰了丞相。还请丞相更衣洗漱,臣有话想要问丞相,但也不急于一时。” 荀彧站在大殿的正中,看到曹cao如此仓促而出,丝毫不拘泥于仪表,想起昔日的共事经历,多年的征战历程,心里一酸,沉声说道。 “哦?” 曹cao一怔,才注意到荀彧的气色有异,神情举止也跟往常有所不同。 “好!你待我片时,我即刻就来!” 曹cao转身入后堂去了。 须臾,再次出来,已经是紫袍金带,腰悬宝剑,一派威武气息。 “文若,你有何事,只管说来。咱们多年的交情,和他人并不相同。今日只做朋友,无分职级高下。” 曹cao如君临天下,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大殿中央孤零零站在那里的荀彧。 “丞相,若大汉一统,四海承平。丞相还做大汉的丞相吗?” 荀彧不卑不亢,抬头看着曹cao的脸,正色问道。 闻听此言,原本随和的曹cao,忽然身子一震,整个人都怔住了! 自他把持朝政,手握重军,剿灭吕布和袁绍之后,俨然已经位极人臣,权盖天子! 便是当朝的汉献帝,对他说话也要毕恭毕敬,察言观色,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之词! 放眼天下,敢如此直言相问,毫不隐晦的人,恐怕也只有荀彧一人了。 曹cao手握剑柄,从台阶上缓缓的一步一步走下来。 到了大殿的中央,到了荀彧的身前,又轻轻的撒手,放开了宝剑。 若是其他人,敢如此在他面前询问这个事,早就被他直接推出去斩首了。 但此时的荀彧,依旧仰然而立,丝毫不惧,目光坚毅,波澜不惊。 “文若何出此言?” 曹cao叹息了一声,在大殿中度着步子。 “我曹cao初任校尉,便一心为我大汉。昔日董卓弄权,我不避风险,想要以献刀为名,刺杀之,哪怕与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之后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我不得以而征伐四方。我不止一次与你等臣下说过,若我不存,天下正不知有多少人称王称帝,我华夏将分崩割据,百姓永无宁日!” 荀彧转身,看着曹cao高大的背影:“臣正是看到丞相为国为民,方才投至麾下,随侍左右,不知不觉间已有十数年了!” 曹cao猛然回头,看着荀彧,目光炯炯:“若我死后,我只望墓碑之上刻有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于愿足矣!” 想起十数年的军旅征伐生涯,多少触目惊心,多少命悬一线,多少腥风血雨,忍不住泪盈眼眶,低落衣襟。 荀彧看曹cao真情流露,忽然之间心中升起一丝愧意。 “若丞相死后,传位后世,还是不是依旧效忠大汉?” 荀彧沉思良久,开口问道。 后世? 曹cao身子又是一震,忽然想起了刚刚夭折的爱子曹冲。 心中一痛,潸然泪下。他不知道荀彧今日为何会连续询问这些问题。 但荀彧是他最信赖最依仗的谋主,若无荀彧,便无曹cao! 两人十数年的交情,非同小可,非止主臣关系,亦且情如朋友,亲如骨rou。 “文若!” “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容许有人欺辱天子!” 曹cao仰头,哈哈大笑着说道。 “希望丞相能够言出必行,信守承诺。” 荀彧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我曹家生生世世,都是大汉的臣民,岂可做出僭越不敬之事!” 曹cao不以为意,和颜悦色的笑着说道。 “微臣告退了。主公所关注的粮草筹措之事,臣以分派停当,四个月内,保证办妥一万五千石粮草,主公南征的计划,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主公南征,许昌之事,臣也会处理妥善,但请主公放心。” 荀彧的脸色逐渐变得和缓,深深行礼,再拜说道。 “文若,十数年来,孤领兵在外,一应后勤和许昌事务,全都托付给你。” “众人皆言我功劳至大,但我却知道,真正的功臣,是你荀文若啊!” 曹cao向前一步,轻轻的拍了拍荀彧的肩头,触手只觉坚硬无rou,忍不住叹息。 “你我都已不再年轻,文若还要注意身体,孤离不开你呀!” 荀彧也颇为感动,长叹一声:“老臣明白,老臣退下了。” …… “来人!” 看着荀彧的车马渐行渐远,手抚剑柄的曹cao沉声喊道。 “喏!” 近卫急忙来到身前,躬身行礼。 “去查一查!” “荀彧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和什么人有过书信来往!” “孤要知道,我家子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今日要如此行事!” 曹cao目光深邃,眼角眉梢,竟然起了一丝隐忧。 “喏!” 近卫领命,起身飞驰而去。 荀彧啊! 曹cao的目光,犹然看着车马离开的方向。 我每次出征,都将大后方交给了你,也便是把三军将士和我的性命交给了你! 可你!何以问出今日之词? 我相信你对我的忠心,可你同样忠于大汉! 你忠于我,到底是忠于大汉的丞相,还是忠于我曹cao? 曹cao叹息了一声。 宁教我负天下人,莫要天下人负我! 荆州之战,征伐江东,已经势在必行,无法更改。 这一次,我只能选择荀彧,因为除了他,无人能够胜任那统领后方,供应前方的重任! 可是这一场大战之后…… 曹cao拂袖而起,转身回府去了! 荀彧的车马,自军师府出来,直奔丞相府。但此时从丞相府出来的荀彧,却也并未再次回自己的府邸,而是调转方向。 那里,正是世子府,曹丕的府邸!